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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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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绵觉得很冷,从头到脚一瞬间凉透的那种冷。
指尖轻颤,连鼠标几乎都握不住,想要迅速关掉的页面被点击成了全屏,截图里的身影瞬间更加清晰起来。
的的确确是詹梦河。
其实从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
此刻……无非是又一遍的加深印象而已。
屏幕上,那不甚清晰的身影就坐在自己现在的位置上,目光专注得和平素里认真工作的时候并无二致。
陆锦绵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听到詹梦河的声音时,一瞬间有了种想要抛开一切“老娘不玩了”的冲动。
詹梦河在问她,怎么感觉你这脸色比刚刚更差了,真的没问题吗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语气仍是熟稔亲昵的,带着些真诚的关心和焦急。
陆锦绵几乎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稳稳地关上了那截图画面,强行挤出一个想来不怎么自然更不会好看的笑容,“没事,别瞎担心,你们……刚刚讨论得怎么样?”
詹梦河关好了办公室大门,走回办公桌前,虽说是拿起了文件夹,人还是往陆锦绵身前凑了凑,伸手往她额头探过去,“……怎么这么凉?”
陆锦绵往后躲了躲,“没事,那个……木木你能不能帮我买杯热咖啡上来?”
詹梦河看看她,又看看刚刚被自己关上的门,显然是有些疑惑。
但她并未怔忪太久,很快再一次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咖啡就算了,喝多了还是对胃不好,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吧。”
什么都好,毕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给她一点独处的时间,哪怕理不清思路,好歹也平复一下情绪。
陆锦绵胡乱地点点头,为了避免表现得太过急切,还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想喝什么也顺便自己买一杯,回来给你报销哈。
詹梦河随口应了一句,很快抓起手机就出了门。
待到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陆锦绵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重新打开通讯软件,给那边信息部的同事敲了一行字,“好的,我了解了。小詹这边是我交待她来修改几个方案里的细节的,用的也是我的门卡,没有问题。麻烦你了。”
同事并不知道也其实并不关心她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只要确保流程无误,这不过就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罢了,“陆总监客气了,有其他需要查询的内容再找我。”
乱糟糟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恢复,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开着的文档上很快显示出一片类似于乱码的东西。
现在这个情况……真的超出了她能够掌控甚至能够理解的范围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忍不住在想,小说里不曾提及的事不一定真的没有发生过,那么按照原本的设定,詹梦河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在事业上大获成功,会不会是真的采取了一些极端的手段呢?
可是……她又忍不住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一并挥出脑海似的。
所谓的眼见为实就一定是真的吗?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同时,她更想相信自己的心。
相处的时日不长,却好像也足够让她看清,木木并不是那样的人。
哪怕就在此时此刻,心底仿佛仍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如果她真的是……又该怎么办呢?
与其说她相信这样的情况存在的可能性,倒不如说,她是在害怕。
害怕这种……最坏的可能性。
詹梦河回来得很快,比她平复情绪的速度要快得多。
她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还有两盒看起来十分眼熟的胃药,轻车熟路地直接拉开她办公桌放个人物品的抽屉放了进去,“先喝点牛奶,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陆锦绵接过来双手捧着,一点一点把牛奶喝完的样子像是个小仓鼠一样。
喝到最后一口才发现自己正在被人盯着,那人脸上还有饶有兴致的笑容。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喝牛奶吗?
突然恢复了吐槽能力大约是个好的预兆,如果不是下一秒詹梦河就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再次死了机的话。
詹梦河摸了摸她的手心和手指,又摸了摸手背,“好像比刚才好点了,至少手是暖过来了。哦……脸色也好些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陆锦绵借着把手里空了的纸杯放稳的动作偏了头,错开的目光和有些慌乱的语调多少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感觉,“嗨呀都说了没事嘛,我身体好得很……对了,那个……”
詹梦河从善如流地拿起被忽略了好几次的文件夹,“还是沿着上周的方向讨论的,大体上没有问题,有一些细节还需要进一步优化,我等下整理成文档再发给你。”
陆锦绵接过文件,虽然不想表现得太过敷衍,翻看时却还是难免显了几分漫不经心。
詹梦河轻轻往纸张上敲了一下,“学姐,这个方案需要调整的地方还是有一些的,太早露出这种十拿九稳的态度可是不妥当的。”
……哪里只是不妥当啊,简直是有大问题好吗?
陆锦绵索性合上文件夹,“你先去整理一下今天会上说的内容吧,我这边……”
陆锦绵知道,在有了解决办法之前,她应该先对方案泄露的事守口如瓶。
但是忽然间,她只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詹梦河的目光。
她的眼神……很清澈。
随着时光的流逝难免带上了些许的错愕与不解,甚至有片刻想要错开目光似的。
但是终究,是干净得过分的。
陆锦绵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地起身,径直抓住了她的手——像她刚刚抓住自己那样——握得很紧很紧,明明是想要从她那里汲取一些力量,却又好似想把什么情绪一并传递过去——
“木木,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咱们这一次的方案被泄露了,具体泄露了多少还不知道,但传播范围很广,保险起见,整个方案估计都要作废,后续……说实话,我现在虽然有一点头绪,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乱……”
“另外一个问题是……”她拉着表情凝重的詹梦河绕到办公桌后,再一次打开通讯软件找到聊天记录,指着屏幕上的内容给她看,“我刚刚让信息部的同事调了一下监控……”
她的话就说到这里。
不再需要过多的解释说明。
她的手还握着詹梦河的手,因此可以鲜明地感受到她的颤抖。
有那么一个瞬间,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除了电脑运转的轻微声响,她们什么都听不到。
甚至听不到哪怕近在咫尺的,彼此的呼吸声。
然后。
詹梦河轻轻地挣脱开陆锦绵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我……”
陆锦绵随即跟上去,“周六那天‘出门买菜’花了那么多时间,其实是到公司来了?”
詹梦河在片刻的怔忪后,笑了,“是,没错。所以监控里的那个人,就是我。”
陆锦绵也笑,伸手往她头上揉了一把,“说好了周末好好休息不把工作带回家呢?”
詹梦河看看她,有些迟疑,“学姐……我……我不应该是‘重大嫌疑人’吗……”
陆锦绵索性又捏了捏她的脸颊,“重大嫌疑什么重大嫌疑,我一开始确实有点儿想不明白,也是刚刚看文件的时候才想起来,当时闹着周末绝对不要再干活了,把刚理好的电子文档放在我电脑里然后从你那儿把文件都删了来着……”
她说着指了指电脑屏幕上依旧开着的那截图,“这就是有人心里惦记着还没整好的那点东西偷偷过来拷文件然后回家做呗,我说这两天你怎么都这么晚才关灯……”
詹梦河忽地侧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突兀落下的眼泪。
刚刚的那一个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
不是不想解释,但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像怎么说,都不过是在巧言善辩罢了。
更不用说,如果陆锦绵已经预设了“不信任”的立场……
她会信她吗?
如果易地而处,她会选择坚定的信任而不是权衡利弊的思考吗?
再者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当然是一句好话。
但还有一句话叫做“人言可畏”。
且不说这样的事其实很难调查取证,她在非工作时间到公司并且从上级的电脑上复制文件的违规操作又是事实,就算最后真的能够证明她只是“违规”而不是故意盗取文件并泄露散播,公司的人又会怎么看她,这些日子并肩奋斗的同事们又会怎么看她,学姐……又会怎么看她?
然而,陆锦绵只是笑着,对她说了那些话。
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原来……被坚定地信任着,是这么好的一件事啊……
她向来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这会儿也完全不想哭的。
但是眼泪似乎并不想听她的话。
直到陆锦绵轻轻地帮她擦掉了眼泪,还不忘调侃一句哎呀别哭呀,我现在乱得很,还指望你给我做主心骨呢。
詹梦河有些不好意思,深深地吸了口气,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学姐,你就没有怀疑过……”
陆锦绵伸手扶在她肩上,又笑起来,“木木,除了你,我还能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