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91、商十二

　　余勤加入之后几人的步伐又慢了几分，但好歹又经历了两个月的跋涉之后，一行四人总算是到达了京都。
　　京都繁华之地自非他处可比，商铺林立，行人接踵，好一番热闹景象。
　　来此之前四人便已经商量过了，岁华既然是来拜访舅舅的那肯定是跟着舅舅一起住。余勤和皇来尚未有居所便先暂住在解愠那里。
　　解愠对此当然万分开心，一来陌生之地有熟人在身边或多或少能够安心一些，再来京都的生意刚刚起步他恰好也缺人手。
　　于是甫一到京都，四人便先找到了解愠家里给置办的铺子，待打点好一切之后三人便又急匆匆地互送着岁华去舅舅家里了。
　　早先岁华已经说过，舅舅在礼部任职，上次见面时还是祀部员外郎，如今好些年没见也不知道是否变动。
　　官职变动与否尚且不知，好在住址倒是未变，于是乎几人跟着岁华的提示很快便成功找到了舅舅的居所。
　　着下人呈上信函之后，四人便安心地在门外开始等待起来，谁曾想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就在岁华将要失去耐心之时，下人终于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
　　岁华本欲冷嘲热讽几句，待看到仆人匆忙的模样不似做伪，便咽下了这口气，只是轻轻冷哼一声，心中却想着待会儿无论如何也要舅舅给个交代向自己一行陪个不是才行。
　　谁料仆人刚刚领着几人进门拜见，岁华还未来得及发作，舅舅却先发夺人道，“怎么只有你一人？信中说的丫鬟小余呢？”
　　岁华暗道一声糟糕，方才光是顾着生气了却把这一茬给忘记了。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匆忙想到的几个推辞又显然漏洞百出，于是她只好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如实道，“那丫头，和我一起刚出门没几天便被我给甩开了，怕被她追上我还特意绕了点路呢。”声音终究开始有些得意起来。
　　见舅舅的神色又阴沉了几分，岁华赶紧辩解道，“不过我也给她留了书信让她独自回家不用管我，而且那丫头武功不低想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舅舅仍是余怒未消，岁华只好换个攻势转而撒娇道，“舅舅。也不能怪岁华啊，要不是余丫头实在太无聊没趣，我肯定不会甩开她的，何况我这不是好端端地过来了吗，你就不要生我气了嘛？”
　　这时舅舅身后的舅妈主动圆场道，“就是就是，你们舅舅侄女都好几年没见了，哪有一见面就生气的道理。倒是岁华侄女经年未见，如今却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真不知道以后哪个小子能有福气娶到你。”
　　岁华闻言难得地娇羞道，“舅妈又在取笑岁华了。”
　　舅舅怒气已消，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又不是小丫头了，还是如此胡闹。”随即又接道，“你要是当真遇到了危险，我可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啊。”说完竟没由来地双眼突然红了起来。
　　岁华最是吃软不吃硬，舅舅如此一说，她也不由地愧疚起来，“知道了舅舅，岁华以后不胡闹了就是。”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好，岁华，还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这几个朋友。”舅妈再次圆场道。
　　随即主客相识，终于脱离了初时的尴尬。

　　这次拜别之后，解愠便开始专心打理起家族的生意来，解愠的生意与冶铁锻造有关系，前期主要做些生活用的铁器，等再成熟些就会向武器方面转型。
　　虽然迄今为止天龙一国仍然没有大规模的私人武器制造商，但事实上天龙对于私人制作及贩卖武器并不禁止，需要注意的是只要不制作护甲铠甲一类的防具即可。
　　皇来虽然暂住在解愠家中，但每日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寻高手比武，偶尔回来时也并不关心解愠的生意。反而是余勤对此多有助益，很快他便成为了解愠最得力的助手。
　　按照解愠的说法，自己的生意目前处于刚刚起步的第一阶段，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一方面是打听所有有潜力的铁匠及商铺的讯息，为接下来的收购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也需要打听那些有购买武器需求之人的信息。
　　解愠说是过来做铁器生意的，但皇来从未见过他打造过一件铁具，也从未见他卖出过一件铁具。不过每日里白花花的银子可没有往外少流，依然按照谢愠的说法，这些银子基本上都是用来买信息的。
　　“你们家都是这么做铁器生意的？”终于有一天，皇来忍不住问道。
　　“家里其他人做生意的方法也大同小异吧，不过我家里并非做铁器生意的。”解愠闻言诧异道。
　　“我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还是觉得你既然是第一次做铁器生意，那还是应该从小规模做起，等渐渐熟稔之后再图扩张才好。似你这样还没有起色就开始不要命地往里面投钱，万一以后发现不赚钱岂不是要败光家底？”作为好朋友，解愠自己不心疼自己的钱，皇来只好替他心疼起来。
　　解愠闻言只是感激地一笑，“兄弟教训的是，我也是第一次出门做生意，以后会注意的。”
　　这之后解愠在花钱方面果然收敛了许多，不过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大量拜访客人，有些是他上门去拜访，有些是别人主动过来的。总之花钱确实变少了，解愠反倒变得更忙碌起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许久不得见的岁华过来探望了。只是她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带了一个男伴。
　　“三位想必便是皇来兄，解愠兄和余勤兄了吧？鄙人朱自如，今日随岁华前来也是想亲眼见见三位的风采，顺便也感谢三位一路互送岁华来京。”几人还未说话，倒是岁华身边自称朱自如的年轻人先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言语之间却是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三人点头称是，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岁华。岁华则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是我舅舅的下属，好像你爹也跟我舅舅是故交对吧？”
　　朱自如不慌不忙轻轻点头道，“正是！”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这边岁华继续道，“我刚到京都人生地不熟的，舅舅平日里又公务繁忙，就派了他来给我做向导。”草草解释完毕岁华便话锋一转道，“亏得我还天天念叨你们，没想到当日一别之后你们一个也不去找我玩。我今天要是不过来，怕是再过一阵子你们可不是要把我给忘了吧？”
　　“哪敢呢！这不是最近一阵子比较忙嘛，等忙完这一阵子有了时间，指定还是会去看你的。”皇来和解愠没有说话，倒是余勤先解释道。
　　“哦，我倒是忘了，你过来是做生意的，话说你现在生意怎样了？”岁华立刻便被余勤勾起了兴趣。
　　解愠还未回答，皇来却抢着说道，“赚没赚钱我不知道，但花出去的钱可不算少。”
　　解愠无奈地看了皇来一眼，皇来则权当未见。
　　果然，岁华听完也忍不住啰嗦起来，“那怎么行，赔钱的生意可不能做，解愠你刚来京都不会被人给骗了吧？”
　　余勤自从跟随解愠打下手之后，对他一向言听计从，解愠花钱大手大脚皇来虽然心疼，但余勤却只当未闻。如今皇来难得找到岁华这个知己，自然大是满意。
　　解愠闻言却只好再次苦笑道，“听了皇来兄的劝告，已经有所收敛了。”
　　这时跟随岁华前来的朱自如却突然插话道，“我在京中倒是有些做生意的朋友，不知道解兄做的是哪方面的生意，小弟倒是可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做的是铁器方面的生意。”解愠如实回道。
　　对方闻言却不经意地皱了皱眉，“若是其它生意倒还好说，只是铁器这块门槛不高，而且耗时耗力，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在下似乎没有朋友专门往这一方向发展的。
　　不过据我所知铁器生意的利润也并不高，所以方才岁华和皇来兄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解兄还是尽量节俭一些，能省则省吧。当然，解兄如果愿意走其它门路，在下倒是能够帮忙参谋参谋。”
　　朱自如说得高傲，解愠却也不恼，只是微微摇头道，“有劳朱公子费心了，不过在下前期刚刚打点完毕，倒是没有立刻再换生意的想法。”
　　“那就确实有点可惜了。”朱自如轻轻摇头，言语之间颇有惋惜之意，解愠也无法领会对方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宾主落座，下人适时端上了茶点来。不料朱自如端起茶杯品了品之后却再次皱起了眉头。
　　余勤向来心细，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斟酌道，“看来自如兄对于茶道也有些研究吧。”
　　朱自如闻言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随即毫不客气地回道，“研究谈不上，只是平日里品尝的多些，方才略知一二罢了。既然谈到此处朱某就多说一句，解愠兄这里的茶叶只算是谈不上名号的普通绿茶，加之可能炒茶前放置太久的缘故如今泡起来茶汤都有些偏红了。这茶平日里自己饮用自然无妨，但做生意终究讲究排面，这里倒是节约不得的。”
　　解愠三人中如今恐怕也就只有他本人对朱自如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从容了，只见他依旧笑着回应道，“这种事情以前都交给下人看着办的，没想到其中也有学问，看来还是解某经验不足啊，倒是让自如兄笑话了。”
　　朱自如此时却再次端起茶杯老神在在地品尝了起来，显然是不打算接话。
　　旁边的岁华见皇来打从坐下之后便一直闷闷地低头喝茶也不搭话，显然是有些看不惯朱自如的作风。她忍不住偷偷一笑然后主动把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皇来和余勤忙生意顾不上了看我还能理解，皇来你呢？好像没有那么忙吧，也打算把我忘啦？”
　　这话听来有些暧昧，但从岁华嘴里说出来可就再正经不过。对面的皇来明显还未从对朱自如的不满中回过神来，闻言只是不冷不热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次来京就是为了会一会各方高手的，哪里就没事了。”
　　“哦？不知道皇来兄弟这些天又跟哪些高人交了手？”朱自如似乎对这个话题也很有兴趣，忍不住抢着先问道。
　　不满归不满，但别人既然主动询问，向来极丰奉原则的皇来也只好将这些天来的几个比武者的名讳一一奉告。朱自如听完只是笑着点点头，末了才笑着问道“想来皇来兄大获全胜了吧？”
　　“没错！”皇来自信道。
　　朱自如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奇怪，这些人几乎都是些本事不大，名声不小之徒，以皇来兄弟的武功能赢过他们原也不奇怪。”
　　“能在京都之地混出些名声来，想来应该也不全是些名不副实之辈吧。不过听朱兄的意思是自己有认识的高手了，那也不妨帮着推荐推荐。”一旁的余勤拐着弯地为皇来帮腔道。
　　对方这时却又摇起头来，“认识倒确实认识几个，不过想来他们也未必会愿意同皇来兄比试的。”言下之意显然是不认为以皇来的功夫能胜得了他们。
　　皇来闻言冷哼一声，正待反驳，朱自如又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补充道，“对了，有一个人倒是可以试试。他叫苏竹水，也是刚来京都没多久，论年纪应该比皇来兄还要年轻一些，虽然不是很通晓人情世故，但武功却不弱，依我看倒是有可能愿意接受皇来兄弟的比试。”
　　“好，有时间我一定找他切磋切磋。”皇来吞下刚刚准备好的反驳，咬牙道。
　　因为朱自如的到来，这场不愉快的拜访很快便宣告结束。离开之前，解愠有意避开朱自如向岁华问道，“没想到以你的性子居然能受得了这样的人。”岁华无所谓地回道，“性子确是傲慢了些，不过出手倒是大方得很，有便宜嘛，不占白不占。这话你知道就好，可千万别跟皇来说，否则他又得数落我了。”
　　解愠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占占小便宜虽然不好，但你情我愿的事情也不是旁人能够插得上话的。不过我可要事先提醒你，这种事情适可而止就好，可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岁华听完也不答话，只是轻笑着啐了他一口便带着新伙伴离开了。
　　这话解愠说得随意，岁华听得无心。未曾想却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