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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商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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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如虽然已经离开,但话却留了下来。对于他的一番言论,解愠听过也就罢了,全然未放在心上,甚至连待客的茶叶也不曾更换。
不过皇来却似乎上了心,事后还专门花时间去会了会朱自如口中的苏竹水。对方既然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皇来找起来当然也不难。
之后感兴趣的余勤还特地询问过皇来两人的比武谁胜谁负,皇来只是摇着头道,“打了一个平手,不过我总感觉对方有留后手,所以真正比试起来恐怕还是他厉害一些。不过这人极喜欢酒,等过段时间得空了带些美酒再去找他,定要让他使出全力才行。”
余勤闻言有些吃惊,皇来在武学一道上十分自负,还从来没有主动说自己不如别人过。一路走来他也总算见识过皇来的武功,也认同了皇来的强大,苏竹水能让他甘拜下风,想来对方果然有独到之处。
岁华此来既然下了邀约,三个男人自然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趁着有空便偶尔去拜访一番,如此几番之后又有一个问题出现在了解愠心中:他来京都是为了经商,皇来到此是为了磨炼武艺,两人久留于京倒还说得过去,唯独岁华,她是来省亲的,虽然京都距离遥远,在舅舅家里多待一阵子尚算正常,但如今她已经来此接近两个月了,却居然还未有回家的打算,怎么琢磨都有些奇怪。
这个问题在岁华第二次来解愠家里拜访时终于有了答案,尽管舅舅一拖再拖,但岁华归家之意已决。万般无奈之下舅舅才将实情告诉了岁华:岁华带来的信中写到岁华父母得罪了大人物,便让她以探亲的方式来投奔舅舅。期间舅舅特意安排手下偷偷回去探明虚实,结果印证了信中的言论。如今岁华一家除了她本人之外已经全部被害。
仇家的势力想必很大,以至于舅舅既不愿意告诉她对方的真实身份,亦不允许她出面调查。朱自如打从她进京之后便被安排每日相陪,细细看来除了带她熟悉环境游玩风景外,未必没有监视之意。
更令岁华难以接受的是之所以朱自如会成为陪客,是因为舅舅一开始就打算让其嫁给对方。从舅舅的角度看来,岁华能够一路顺利来到京都,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皇来几人的陪同,另一方面显然也是因为仇家不觉得岁华能形成威胁,这才放过了她。舅舅希望她能忘记仇恨之事,当然要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其中自然又以婚配为最佳。何况朱自如家族势力强大,本人也算是个正派人,对岁华而言也是个很好的庇护。
但舅舅显然低估了岁华的强势,她既不愿意嫁给朱自如,更难以忍受放下仇恨畏畏缩缩地过完下半辈子。前一条虽然拂逆了舅舅一番好意,但他尚能接受,但后面一条没准便会赔上自己唯一侄女的性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几番劝阻之后舅舅终于明白了岁华心意已决,加之对方极力反对朱自如的再次跟随,舅舅只好让自己家中的护卫每日陪在身边,既不允许她查证,也不允许她离京。
朱自如甫一离开身边,岁华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在京都呆了两月有余,但对它的了解却微乎其微,自己纵然有心探查,却又哪里找得到方向。在这种情况下,岁华也顾不得身边护卫的监视,急匆匆地去找皇来他们帮忙了。
岁华带着护卫和期望而来,但眼前的三人却给她当头泼了一桶冷水,听罢岁华的叙述之后,三人固然唏嘘不已,但态度却与舅舅出奇的一致:对方既然强势,而岁华此时却无依无靠,那就还是忍让为上。三人虽然表达得及其委婉,但岁华怎会听不出来对方的意思,如今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往日的情分,总之这次拜访的结果就是她大骂了三人一顿随后带着护卫愤愤然离去。
唯一让三人困惑的是,之后岁华的舅舅居然同意答应给她报仇了。
知道这件事后,解愠凭借着商人的直觉便有了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的直觉不久便得到了证实:舅舅不仅没有成功为妹妹一家报仇,反而还因为被对方诬陷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岁华毫发无损,与此同时三人也知道了对手的身份——施家。
施家是天龙国里能排进前十的大家族,与岁华家里结仇的是施家在外的分家,迫害舅舅的却是京都的本家。本家与分家,现在对岁华来说也没了分别,总之都是仇家。
岁华刚刚搬进解愠那里时,大家还担心了好一会儿,既害怕得知仇家的岁华还是没轻没重地想去报仇,同时又唯恐对方不愿意放过她这颗独苗。好在两件事情都没有发生,三人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为另外一件事担心起来。
经过了两次打击的岁华如今是性情大变,以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岁华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了行尸走肉沉默寡言的岁华。
就在几人还想着如何开导她时,岁华自己倒是先恢复了过来,只是显然愧疚之心更甚,复仇之心却未泯。她立下誓言,无论谁能够帮她报仇,她就愿意嫁给谁,解愠仍是苦口婆心地劝告着,但这次皇来却反常地不说话了。
解愠知道皇来是极讲原则的人,讲原则的人一般都很固执,一旦有了想法就不会轻易改变。
皇来想要以自己的武功去为岁华复仇!
解愠猜到了皇来心中的想法,他试着规劝过皇来一次,一次之后,他便清楚了这条路走不通。
解愠自己倒是极懂得变通之人,规劝之路行不通,那就只能另寻他法。可惜解愠来京都的时间太短,根基不深,助力自然也就捉襟见肘。
这时,一个本应该被遗忘的名字却突然跳了出来——朱自如。
“她真得这么说?”听完解愠的解释,朱自如反而对岁华立下的誓言更感兴趣些。
“自如兄应该不会是趁火打劫之人吧?”解愠苦笑着回应道。
“那也说不准呢。”朱自如贼兮兮地笑了笑,随即又道,“知道为什么我从刚开始见面就不怎么喜欢你们两个吗?”
“因为岁华。”解愠的苦笑更浓了些。
“原来你虽然看着老实,人倒是不笨。”朱自如言语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想让我怎么帮助皇来?”
“他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所行动了,如果可以,希望自如公子能安排人悄悄跟着,若是当真出现了意外,还请顺手帮帮忙。”
“你说的简单,也不想想你们得罪的什么人,那可是施家,我犯得着为你们去触这眉头吗?”
“多虑了,只需公子暗中搭把手即可。”解愠淡淡地继续解释道,他知道自己说得轻巧,实际上做起来可就大是不同了。
“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呢?”朱自如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这个恩情在下会忘记,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回报的。”解愠如是说道,但紧接着便看到了对方不屑的眼神,显然这个理由无法打动他。“那就算是看在岁华的面子上吧。”
“岁华?她的面子?”朱自如说到此处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真当我朱自如是圣人君子不成,以我和她的交情在你看来值得我给她这个面子吗?”
“骄傲的人一般心胸都不会太狭隘,否则我也未必会过来。”解愠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如此说道。
“有意思,有意思,我看不是我心胸太狭隘,而是解愠兄心胸太宽广了吧。”见对面的解愠以一副不解的表情,朱自如不禁摇摇头继续补充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岁华吗?你那个叫做皇来的兄弟不也喜欢她吗?”
解愠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他把刚刚准备反驳的话重又咽了下去——虽然不清楚朱自如何以知道这些事情,但既然不假,他自然也无从反驳。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想好了措辞,“岁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要是不喜欢你,又哪里会在乎你喜不喜欢她呢?”
朱自如这次倒是心有戚戚地点点头,显然很是认同对方的说法,然后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一般,“这样说的话,你已经知道岁华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了?你该不会想说是你自己吧?”
“是皇来!”解愠极为肯定地说道。
“她告诉你的?可是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朱自如郁闷道。
解愠却摇了摇头,“倒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但我毕竟是一个商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你这样一说作为情敌的我似乎更不应该救他才对吧?”
“那就要看朱兄当初是因为真的喜欢岁华而喜欢她,还是仅仅因为想胜过我与皇来而喜欢她了。”
“那你呢?你是因为喜欢岁华?还是因为不甘心败给你兄弟?”朱自如不答反问道。
“原因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次我们都失败了,既败给了岁华,也败给了皇来。”解愠难得有些黯然起来。
解愠失落的表情似乎让朱自如很是不开心,这是否也预示着这个男人曾经也像现下的解愠一般黯然神伤过。
“你可以回去了。”朱自如一边朝解愠摆摆手,一边不耐烦地说道。
“那皇来……”
“我会看着办的。”朱自如还是以那种不耐烦兼高高在上的口吻回应道。
解愠不再说话,他知道作为一名劝告者,现在应该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向对方点点头告辞了。
庭院深深,只余下朱自如一人,他倚着廊柱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暗道一声,“输给了皇来,至少不能输给你吧!”接着他又大声向仆从喊道,“阿财!”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仆人应声而入,“去府中的地窖里挑三坛好酒过来,我有客人要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