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应悔偷灵药》歌兮梦觉几春秋

69、雨霖铃（二）

　　马车外的喧嚣越来越远、四周越来越安静。她们的马车走了太久，回燕王府的路并不需要这么久。

　　南君意和南棠的神情紧张起来。南棠将车窗上覆着的竹帘挑开，回头对南君意轻声说：“车夫走的路不对，外面是不认识的街道。现在似乎要往城西去。”

　　南君意示意南棠去问问车夫。

　　“车把式，你可是往燕王府去……”

　　南棠掀起车帘又急急放下，她回头紧张地说：“驾车的不是刚才那个车夫，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南君意听罢也要上前，南棠忙拦住她，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南君意拍了拍南棠的手背，最终还是亲自挑开围帘。

　　原本驾车的黝黑胖车夫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个身着穹灰劲装、腰配短刀的少年。少年面目白净，听见身后动静回过头来，露出八颗白牙，笑得十分亲切标准。

　　南君意放下帘子，皱着眉头坐回原处。

　　南棠窒息道：“公主，我们是不是被人劫了？”

　　外面驾车的少年听见南棠的发问，从帘外递进一张纸条。

　　南棠颤巍巍的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行楷写着一行字：在下奉命邀请燕王妃娘娘前往城西兵马指挥总司做客。

　　南棠看着那上面的字只觉头晕目眩，南君意看过后对南棠轻声说：“冷静。腰牌。”

　　南棠一敲脑袋，鼓足中气方挑帘哄骗外面的小哥道：“你既是兵马指挥总司的人，应该有提司腰牌，你拿出来给我看一眼。否则……否则我就大喊一声，把暗中保护我们的高手都叫出来打你！”

　　少年听完他这番话，收起笑容，拿出腰间别着的笔。在手掌大的粗边毛纸上写起来。

　　纸条递到南棠手里，上面写着：在下不是提司，没有腰牌。过会儿到达兵马司，贺大人会将腰牌拿出给姑娘验证。另，暗中保护娘娘的王府家将在娘娘出门前就已全部被在下用药迷倒。他们睡了一上午，现在应该快醒了。

　　南棠看完纸条脑中噼里啪啦乱响一阵，她眼冒金星的对南君意说：“公主，王爷竟然派人偷偷跟着咱们，咱们竟然都没发现！那些人全被外面的小哥干掉啦！”

　　南君意听得一头雾水，她从南棠手里拿过纸条，仔细将纸条上的字看了两遍。她的目光定在“暗中保护”四个字上，心里百味陈杂。

　　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

　　正想着，马车停了。

　　少年先一步跳下马车，顺手将脚凳摆在马车一侧。于此同时，车外不太远的地方响起一个饱满洪亮的声音道：“北都兵马指挥总司正指挥使贺鸣，恭迎燕王妃娘娘驾临。”

　　马车里的南棠显得有些慌乱，她做口型问南君意：怎么办？

　　南君意亦皱着眉，思索片刻后叹一句“是祸躲不过”，便越过南棠挑开帘子。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自称贺鸣的男人。这人蜜色皮肤，戴官帽、着五品虎补子交领武官服。健腰配宽刀、脚踩白底皂靴。此刻正一脸灿烂的守在车旁。

　　南君意望见他腰间挂着的缠云纹的腰牌，只这一眼就令贺鸣麻利的解下腰牌，双手奉到南君意面前：“娘娘尽可验证。”

　　南君意见他这身讲究的黑色官服，便已知面前的人并非来路不明的劫匪。

　　她没接贺鸣递上来的腰牌，仍跪坐在车里打着帘子问：“贺大人既是朝廷命官，该知道所谓的邀约，必须先往燕王府递帖子。今日您不由分说将我和我的侍女劫来，并不像请王妃来府上做客的样子。”

　　贺鸣听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方道：“臣并无恶意，只是先前往燕王府递了许多次帖子都得不到回应，这才出此下策。娘娘，晌午天热，不如您先下车。臣在巡城营里备着茶点，到地方后臣同您细说详情。”

　　南君意心中有些打鼓，面上却装作淡定的样子对答：“原来正指挥使大人不将请我到总司府衙而是要将我送去巡城营，我实在放不下心与您同行。”

　　城西巡城营，总管北都城内防务、巡逻、缉捕、囚犯等事务。比起兵马指挥总司衙门这样的办事机构，巡城营更像个兵营与监牢的混合体。

　　“府衙人多嘴杂，还是巡城营安全点。”贺鸣凑近一点低声道，“娘娘信臣，臣万万不敢伤您。”

　　南君意复杂的想，若你真想让我相信，便不该将我这样莫名其妙地抓来。

　　她眉目上挑，不禁说：“燕王府内外大事小情我皆说不上话。如今你不通传王府就把我劫……请来。王爷那里如何交代？”

　　贺鸣只被南君意挑看一眼，竟然生出心猿意马的动魄之感。他忙低下头避开南君意含光美目，诚实道：“王爷寻来后见见您无恙周全定会消气，待臣告知王爷来龙去脉和臣的苦衷。王爷定不会怪罪臣的鲁莽行径。”

　　——卫天凛若根本不来、不理，你又将如何处置我？

　　南君意脑中骤然闪过这句话时，眼前竟然跳出霍灵高挑的背影。她没见过霍灵的样貌，那侧身依偎在燕王肩头的影子给南君意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她垂眉思索，试图分析如今的境况：王府家将已被眼前的劲装少年甩脱、马夫不知所踪。她和南棠又没有功夫傍身。如今就算当街喊叫，当着这身穿官服的贺鸣，谁又敢上前救她们？

　　想到此，南君意叹口气，心道多说无益，只得起身走下马车。她望向总司府衙的高阔门楼，脑海中却有燕王同霍灵相依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