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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常 山(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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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站在屋檐下,出神地看着郑妃手中的扫帚在地上划动。长恭忽然走下台阶,夺过她手里的扫帚。郑妃诧异地看着他,长恭的脸涨得绯红:“我来扫——你回去休息吧。”郑妃禁不住扬起一丝嘴角,走到台阶之上长恭站过的地方。意料之外的,长恭并不是对扫地这样的家务一窍不通。
只是,逐渐,长恭的手就停了下来,回眸望了一眼郑妃,对上郑妃的目光,慌忙别过头去。长恭很想说话,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启了嘴唇又合上。郑妃走下来,轻轻搭住他的肩膀:“妾身都没有说难过,郎君何必担心呢?”
“是……郑妃,我们分房吧。”
郑妃的眼底溢出惊讶,转换成一种说不明的黯然:“是,妾愿意听从郎君的安排。”
长恭慌忙解释:“我没有他想。只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不如依大夫所言,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生儿育女,他和郑妃都还年轻,不急。郑妃第一次流产,他很惊讶,再一次,他却很懊恼。
“多谢郎君。”郑妃微笑着,不知为什么在长恭的眼里是那么辛酸:“妾也没有多想。不过,郎君是该考虑考虑,纳妾的事了。”
宋太妃住处的庭院内,一名陌生的青年女子正在清洁。卢妃径自走进太妃屋中,只见太妃正在案前教导一个女孩认字。卢妃的瞳仁蓦然收紧,直直盯着她们。宋太妃幽幽抬起了头来:“卢妃啊。”
卢妃屈膝:“是。儿媳来给婆婆请安的。”
“怎么不见弘节?”宋太妃专心指导着女孩读书,没有抬头看卢妃。
“今日绍信和仙姿去看新府邸,弘节图好玩,跟着去了。”渔阳王绍信也将离开这里,卢妃不免有些惆怅。这些年她和孝瑜如果说还有什么交集的话,唯一的就是绍信。弘节尽管是他们的孩子,孝瑜却和对待卢妃一样,对他冷漠至极。绍信离开之后,她在这个家里于孝瑜而言最后的存在意义也没有了。
那个比弘节年幼的女童,在宋太妃的低声细语的教导中朗朗吟着诗句,卢妃心底升起一阵厌恶:“这位姑娘是——”
宋太妃闻言抬起了头,爱怜地摸摸黄花的头发:“黄花,这是王妃。”黄花从宋太妃的手臂下站出来,向卢妃行大礼:“河南王妃殿下。”
卢妃想给她一个至少算得上礼貌的笑容的,但她笑不出来,只有冷冷道:“免礼。什么时候来的这样一位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呢?”她看着身后的婢女,颇有责怪之意。
“黄花又不是哪里买来的婢子,不归她管,她又怎会知道?”
“不是婢女吗?”卢妃口角的冷笑,宋太妃和黄花都看得分明,黄花不明所以,恐惧地俯首不敢看她。
宋太妃把黄花叫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膝上:“孙儿孙女们都只知贴近你这个嫡母,谁知道有我这个祖母在这里呢?我这边冷清得紧,孙儿孙女们平日也不来看望我,我便接一个孙女儿在身边,有什么不妥吗?”
黄花似懂非懂,奇怪地看看宋太妃,又看看卢妃。卢妃和宋太妃对峙了半晌,紧紧绷着的嘴唇艰难地打了开:“很妥当。外面那位女子是黄花姑娘的生母吗?太妃也一并接进家来?”
“难道要她们母女分离吗?”宋太妃脱口问。
卢妃谦和地笑道:“太妃考虑得很周全。如此,儿媳告辞了。”宋太妃指了指门口,卢妃甩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穆轻霄站在门口,此时露出了半个身子,宋太妃瞧见,唤她进来。穆轻霄惶惶不安地问:“太妃为何不对王妃说真话呢?这样恐怕要引起王妃误会。”
“那个妒妇,告诉她实情她也不会相信。万一她告状到官府,才是害了我们全家。”
王妃的父亲患了病,已经辞官,将要回到太原老家去休养。为此,难得出门的王妃终于同孝珩一起来探望。王父依旧住在那座园子里,王父那位和王妃势不相容的爱妾,已经早一步病故,这里只剩下了王父和他的幼女南子,孝珩现在知道了,她的真名叫扶风。
王父拖着病体,强自到大堂迎接。王妃近年也病痛不断,绝世风华削减了几近一半,此时形容憔悴,看上去不比父亲好太多。王父望着女儿的病容,忧郁得直摇头叹息。而他每叹一声,王妃的眉头就锁得愈紧。孝珩和王父客套了几句,就退出大堂,把空间留给了他和女儿。
庭院中站着一个妇女,当年他见到的那一个,王扶风的乳母。只是在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已经八九岁、初现风姿的小姑娘。“姊姊,帮我拿下来,帮我拿下来啊!”王扶风摇着乳母哀求。乳母为难地抬头看看房顶:“姑娘呀,给姊姊生一双翅膀,才可能拿得下呀。”王扶风瘪嘴,就要哭出来。
孝珩走到庭中,抬头可见那卧在瓦片上的丝绢扎的小球。走回屋檐下,扳着房梁几个翻身,轻巧地跃上屋顶,将球拿了下来,递给王扶风。“谢谢姐夫!”王扶风抱着球,仰望孝珩甜甜地笑,纯真,透彻,像极了很小时候的那些弟弟妹妹们,而今他们,一个也不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