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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常 山(七) ...

  •   尉相愿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广宁王府中走路时总是格外的轻,因为广宁王府总是格外安静,尽管孝珩的王位一复,过去离开的宾客又陆陆续续回来,而为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而来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殿下。”尉相愿面前的门紧闭着,但是孝珩就在里面。他听到孝珩温柔的声音:“进来吧,相愿。”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了,这也算是孝珩的一种本事,对声音极其敏锐。

      尉相愿走进厅里,向孝珩行礼。孝珩指了指一边的席子,尉相愿坐了上去。孝珩手里拿着一份,像是请柬,而案上还叠着不少请柬、礼单。孝珩放下手里的请柬:“我猜想,今日你来,必定是与长恭有关。而你和我想的,应是同一件事。”尉相愿惊讶地看着他,孝珩淡淡地笑:“投到兰陵王门下去吧。”

      “是——王爷如何知道我的打算?”尉相愿惊奇地问。

      孝珩摇头:“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但我想要请你这么做。”

      尉相愿低着头思考了片刻:“臣之所以想投到兰陵王门下,并不是臣叛离了王爷。”

      “什么叫‘叛离’呢?兰陵王是我弟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与我站在一起的。为他效力,与为我效力,是没有区别的。”孝珩问:“可是,你知道我为何想要你去吗?”

      尉相愿看着孝珩,温文尔雅的笑容什么也不藏,但是尉相愿就是猜不出来:“这大概,是几位王爷私下的事吧。”

      孝珩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叹,轻得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察觉:“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你的才智。我把我那天真的弟弟,托付给你。”尉相愿要去兰陵王门下,是因为长恭出于友情的邀请,他和长恭,都没有想过这么多。听到孝珩的提点,尉相愿忽然觉得,他说的话很是在理。兰陵王长恭,也许需要自己的帮助。

      “相愿,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懂得如何为自己作出选择。我在此向你保证,我们兄弟,不会令你失望。”这是尉相愿藏在心里的话。他需要一条道路,通向他所想要的高度,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垫脚石,而不能成为他为某一个人效忠的理由。

      尉相愿笑,作揖:“就凭王爷今日的一席话,相愿愿意领命。”

      外头吵吵闹闹,两人带着好奇的神色张望。一名家仆在外边喊:“郎主,捉到一名不知怎样混进来的贼。”

      “带进来吧。”四五名家仆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进来,那个明显酒醉未醒的男子被推倒在地,还惬意地打着嗝。头冠不知到哪里去了,头发乱得像一堆草,身上穿的却是上等的丝织品,只是大片大片的污渍覆盖着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孝珩忍不住笑,这样的人,他只是知道一个:“祖孝征。”

      祖珽字孝征,其人颇有才华,但阴险多诈,而又放荡不羁,赌博□□,还喜欢盗窃公物和王公大臣家的财物去赌博。曾经有商人卖《华林遍略》,孝珩的父亲文襄皇帝高澄想要却嫌价钱太贵,于是向商人说借阅一晚再决定是否购买,结果高澄召集文士连夜赶抄了一部《华林遍略》,又把原书退还给商人说自己不想买了。祖珽后来偷盗了其中部分拿去赌博,被高澄发现,因而受了一顿打。和高澄同时被刺杀的陈元康是祖珽的好友,向祖珽委托身后之事,结果祖珽擅自取了他的遗产。这件事被陈元康的弟弟察觉后告到杨愔处,杨愔认为处置了他也没有好处,于是作罢。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都是因为当权者爱惜他的才华,屡屡盗窃却没有对他作出重大的处分。祖珽一直改不了偷窃的毛病,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改,文宣皇帝高洋就叫他“老贼”。

      听到有人叫自己,祖珽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孝珩走下来,蹲下看着他:“不知我家有何物,让使君牵挂呢?”祖珽抬头,打量着孝珩,良久:“我见过你……”

      “是。使君上一回见我,应该还是我未满十岁的时候。”

      祖珽拍着腿大笑:“记得记得,文襄家那个吹笛子的小子。”高澄在家设宴的时候,有时把孝珩叫出来献技,听到别人的赞叹让他觉得很自豪,尽管更多时候他大概不会记得这个儿子的存在。

      祖珽耷拉着脑袋:“没赌资了哟。”这当然是假话,祖珽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缺钱花。他只是有盗窃的癖好。孝珩走到案边,拿起一幅卷轴:“拿去吧。”祖珽手忙脚乱地把卷轴打开,看了一会儿,嘻嘻笑着收了起来:“广宁王的画果然名不虚传哪。”

      “这不是我的画。”孝珩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友人,常在一起切磋画技。孝珩的画并不比他们差,但是却不能流传在外,连赠予友人都极少,无人知道原因,孝珩有自己的考虑。

      祖珽抱着画,脸上却显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赠我一幅画又如何,何必如此吝啬?”

      “不想要这幅画的话,就还给我吧。”孝珩抬起了手,祖珽连忙滚成一团把画护在怀里。孝珩笑着收回手:“使君想要我的画,随时可以来偷,偷到了,就算你的。”

      睡眠很浅的长恭被身边人的辗转反侧所惊醒,他背对着她躺,望着从窗户投射进来的越来越明亮的光。郑妃的睡眠习惯很好,从来没有像这样。不知道她是睡是醒,然而长恭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被她知道她打扰到了自己。

      直到差不多是时间起来了,长恭转过身,看着背对自己的郑妃轻轻晃动的后脑。长恭轻轻揽住她的腰,郑妃却突然甩开他的手。长恭诧异一贯温柔的郑妃竟然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也许是新近搬家还不能适应,而且这几天她确实很累了。长恭没有出声,悄悄坐起来,生怕打扰了她。锦被下的手拿出来时,中衣的袖口竟是一片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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