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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 色依旧沧海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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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的杨柳绿意欣欣,纤长的柳丝随风飘舞。
只不过是三五天的功夫,春风已暖,雀鸟婉转。
马蹄声惊破了郊野的寂静,虽然不是那么的急骤,却是纷乱而杂沓。
护送新任的河北缘边安抚使余润新前去高阳关的队伍正自官道上缓缓而过,不远处的送别亭中正有几个人在等候这队伍的到来。
队伍当先的一名将官显然之前就得到了消息,遥遥看见亭子中那几人,策马而出,对着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衣人一拱手:“下官副都指挥使:刘添金,见过成大人!”说着翻身下马,扯在缰绳走了过来。
无情笑笑,客气又冷淡,秀丽的眉端微微一挑,侧头介绍:“这位是戚少商戚大侠;这位才从边关回来,是我的师弟铁游夏。这次就请他们陪安抚使大人去高阳。”
刘添金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是对江湖上的轶事奇闻显然很是精通,更何况这两人在京师的官场上也时有耳闻,当下笑容可掬的抱拳行礼:“久仰久仰,此去凶险,两位多多照应了!”
戚少商、铁手跟着回了一礼。
戚少商道:“那车马里的可是安抚使余大人?”
刘添金道:“是,我这就为各位引见。”说着,转身拉马,带着几人迎向了围在兵士之中的马车。
车上的新任安抚使余润新显然已经得到了随侍兵士的禀报,未等戚少商等人走近,已喝停车辆,掀开车帘,跨了下来。
余润新在车边站定,扶着车辕抬起头来,望过来,对着较为熟识的无情微一点头。
金童推着轮椅过去,无情和余润新见了礼,客套的寒暄了几句。
跟在无情身侧的戚少商第一眼看见余润新时,心里便是一惊,那样清瘦飘逸的一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文官的袍服,却压抑不住自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凌厉涓狂,这感觉如此熟悉,几乎教人迷惑。
戚少商侧脸看看铁手,铁手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疑虑。
戚少商熟悉这种清傲的气质,既不是无情那样落梅般无畏的冷傲,也不是方应看那种充满了逼人贵气的高傲,更不是一代枭雄苏梦枕那样带着淡淡疲倦却教人不得不仰视的那种骄傲……
这种带着郁郁的狂傲透着追求梦想的决心和渴望,那样的眼光是要把天下和未来,不惜代价地紧握在手里的眼光……
看着那张陌生的、俊秀的脸,戚少商心里浮起地,却是另外一个名字:顾…惜…朝……
骑在马车的侧后,身后的送别亭已远远的模糊成了一个小小的黑影,戚少商心里还是难以压抑初次见到余润新的惊诧,那个人和那一年,带着风雪和腥风血雨追杀自己的那个青衣书生太像了。
要说论眉眼,四大名捕里就有一个和顾惜朝长的九分相像的崔略商,但是只要追命眼睛一转,便谁都不会再说这两人相似;可是这新任的安抚使大人虽然眉眼与顾惜朝并不怎么相像,但是说话时的风韵气质,实在和当时的顾惜朝太像!
戚少商心里实在疑惑,默默放缓了马匹的脚步,靠近了铁手:“铁兄,你看见这余大人可是觉得有点像一个人?”
铁手想也不想地道:“顾惜朝!”
戚少商和铁手对望一眼,都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戚少商问道:“顾惜朝当时不是跟着你去了连云一带??现在在哪里?”
铁手沉吟半晌,才低声道:“我也不知……”
戚少商眉峰一拧,露出诧异的神色:“我一直以为你知道他的行踪。”
铁手苦笑:“最开始,我的确安排他住在连云寨附近,你知道的,连云寨里顾惜朝的仇人到处都是,尤其是穆鸠平,给他瞧见了,那还不是一枪撩过去的事情!我也就是在连云山下的村子里给他找了个屋子住着。”
铁手看看戚少商专注倾听的样子,续道:“开始的时候,顾惜朝整天精神萎靡,也就是窝在屋子里看看书,我顾虑他仇家众多,武功也几乎废了,隔三差五的就过去看他,也没什么异样。”
戚少商插口问道:“那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行踪的?”
铁手的声音带着郁闷:“大约过了一年,也算是平静,因为辽国的兵士那段时间对那一带骚扰的多,我们忙于应付,大约有三个多月没有过去看他,等我空下来的时候,那屋子里已经人去屋空了……”
戚少商望着前方辘辘而行的马车,似乎是说给铁手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那人心思百转千折,也不知道此刻是去了哪里……”
车马不停,身后的汴京城已越来越远了……
河间府,虽然位处边陲,却是宋辽之间的必经之地,在战事未兴的日子里也是各路行商来来往往的要道重镇。
虽然靠近北地,天气尚寒,路边的三两枝迎春花儿已经微微带上了嫩黄的颜色。
“醉诗仙”不算河间府最大的酒楼,但是一定是河间府最热闹的酒楼,位置好,酒菜好,过往的行人都乐意过来喝上一杯。
还未到正午,酒楼里已经有不少客人,追命和甘且宁走进醉诗仙的时候,追命一眼就看见了临窗坐着的一对年轻男女。在闹哄哄的酒楼里似乎只有那对年轻人的桌子还空着几个位置。
甘且宁拉着小豆的手,环顾四周,皱了皱眉,说道:“都坐满了,我们换一家算了。”
追命说:“这时辰,你去哪里都这样!”
小豆扁了嘴,哼哼着:“阿爹,我肚子饿了……”
追命笑嘻嘻地道:“看吧,我就是叫你们别跟着来吧?”
一看甘且宁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说:“我去跟人家打个商量,拼个桌子嘛……”说着,向那对年轻人走过去。
那对年轻人看穿着打扮,也是江湖中人,那少年大约二十上下,浓眉大眼,眉宇间隐隐有点傲气,那少女眉目清秀,带着些许稚气。
追命凑过去,笑得灿烂:“两位,店里都满了,可否拼个桌子?”
那少年本在和那少女谈笑,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就要说话,那少女却看见跟在追命身后走过来的小豆,抢在少年前面开口道:“好啊,这时候找个座位也着实不容易呢!”
追命笑容更盛,看得那少女一颗心不自禁的怦怦直跳。那少年眼看少女面上浮起的可疑红晕,脸色更是阴沉。
等甘且宁走过来,带着小豆坐下,追命已高声唤了小二过来:“小二,你这里有什么酒?拿几坛上来!”
小二刚想搭话,却听见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说道:“不要酒,小二,上两盏春芽麦茶,一碟青菜,一碟笋尖,一个蛋花汤,一份葱香鲫鱼脯,三碗饭。够了。”
追命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不要酒??”
甘且宁看看他,一手摸了汗巾给小豆擦手,一边道:“要不是我跟着你,你这身体喝酒?早死在街头酒缸里了!”
追命想到肩上还是阵阵疼痛,只好闭了嘴。
谁知一旁的少年却开口讥讽:“原来是个不能沾酒的痨病鬼!”
追命大怒,就想回嘴,那少女柔柔糯糯,带着吴地软语腔调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严师兄,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
不等那严师兄回答,就转过头来,笑颜如花:“对不起,我师兄说话太没遮拦了!还请两位包涵些个。”
追命倒是有些讪讪,对着这个少女笑盈盈的眼,十分火气也都化作了春风。
甘且宁只是点点头,顾自喂小豆吃东西。
严姓少年眼见师妹对这拼桌的俊朗青年有着明显的好感,心里更是不悦,又不能拂了师妹的面子,只好板着脸苦吃,指望吃完了就走。
一顿饭才刚开始吃,店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在店堂里左右一扫,望住了坐在东首一张桌子旁边的一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看见那两人笔直朝他走来,变了面色,喝道:“凤山双杰,我跟你们虽说不上有交情,也算同是祈州的同道,你们跟了在下两三天了,到底想干什么!?”
凤山双杰里个子较高的那个冷笑一声:“温禹城,你还不明白?快把你在易州拿到的东西交出来,我们还留你一条性命!”
周围的食客眼见这儿剑拔弩张,都纷纷起身避让开去,顿时在那凤山双杰和温禹城周围撤出四五丈方圆的空处。
温禹城冷笑:“凭什么给你们?”说着双手一扬,一圈肉眼可见的青色粉末散了开来,均匀布在了面前的地上。
凤山双杰似乎很是忌惮这粉末,一时双方都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