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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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寂静了一瞬，简一迅速地钻进屋内，林回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了进来。
裴宣扫视一圈，从桌上拿了个打火机往空中抛，林回接住在手里转了个圈，“不急，让他们玩会。”
陈望趴在窗边看见窗外一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没有动静，忍不住转身，“玩什么？”
林回没说话，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手指在虚空中做了翻盖的动作，下一秒又像是想起来怀表已经被他扔了，索性开始按打火机。
火光一闪一闪的，陈望缩了缩脖子将视线重新落到院子里，定住两秒猛地一下退坐跌了下来，“我草草草草！”
窗外天光乍破，鱼肚白的光亮自东方迸散，这幢鬼屋外面的断肢仿似最后的疯狂，从地里疯长，血肉连着筋骨，皮肉盖上白骸，脱离地面，竭尽全力地向空中抓去。
文敏被钓了半天，口齿不清地求着饶，身上那条银鞭骤然脱落。
如倦鸟归林、鱼入大海，她惨叫着跌入白骨堆里，又倏然融了进去。
皮肉自白骨脱落，血化作养料滴入土地，激起断肢的愈加疯狂，远处越来越亮，鸡鸣过三声，院内安静了下来。
土地重新覆上，乍一眼看过去只仿似昨夜吹了一阵飓风，树木连根拔起，泥土变得松软，只在一片狼藉上留了八只风铃随风转动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陈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手心泌出阵阵冷汗。
反观简一和赵严明几人神情就显得轻松得多，除了一丝很难察觉到的悲悯，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
陈望咽了口口水，跟周扬几人报团取暖，“结……结束了吗？”
“没。”简一回答他，视线却落在餐桌那只风铃上。
裴宣捏了捏眉心，坐到一只单人沙发上微阖着眼浅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都送出去了吗，要留三只应付那些警察，昨天那个姑娘算一个，然后……把那两男的送出去吧，伤风败俗，死也给他们登登报出洋相。”
裴宣眉心跳了一下，抬眸下意识朝林回那边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他唇边一抹戏谑的笑。
文建业打着哈欠从楼梯上下来，第一眼对上陈望有些怜悯的眼神，微怔了一下。
再一转眼，王哥女朋友凌空一把刀掷了过去，干脆利落地钉住一侧衣角挂在了墙壁上，上下不得。
“姐，厉害啊！”陈望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好久没练，手有点生。”她笑了笑，一边说一边从肩臂收纳袋里取出四把刀，一边笑着道歉一边唰唰抬手给文建业在墙上钉了个严严实实。
文建业人都傻了。
简一抓着风铃上前，拎住他衣领给人拽了下来，“小沈，会编辫子吗？”
王哥女朋友点了点头搓手，眼里闪过精光，“会！”
林回坐沙发上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等两位女士将风铃完完全全地辫在了文建业头上，天色已经大亮，林回偏过头问了一句：“先生，饿了吗？”
裴宣摇了摇头，“没。”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了起来，众人一惊，以为又出什么幺蛾子。
陈望颤着腿从地上爬起来，“我去开门。”
门外站了个小男孩，陈家那个小儿子，比昨晚吃饭的时候见到要高了一些，衣服也是夏天的款式，一见有人开门就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哥哥！”
陈望一怔，“你怎么来了？”
小男孩吃力地拎起一个袋子，“我妈妈生了个小弟弟！爸爸要我给邻居们送鸡蛋。”
袋子是最朴实无华的红色，里面装了十只红鸡蛋，是这边传统习俗里生小孩做喜事宴请宾客的回礼。
陈望一怔，愣愣地回过头看。
裴宣冲他点了下头。
“啊……谢谢，恭喜呀。”陈望说。
男孩脸蛋红扑扑的，手腕上戴了一条红绳，闻言就笑开，“那我去别人家啦，哥哥再见！”
他一走，裴宣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林回面前，微微弯腰。
青年肤色白皙，瞳仁漆黑如点灿，手心冲上，指尖对着林回，“给我。”
“嗯？”
“打火机。”裴宣说。
林回笑了一下，“现在去？”
裴宣点头。
林回不着声色地冲陈望那边看了一眼，“不再等等？”
裴宣反问：“等什么？”
“没事。”林回笑了笑，将陈先生那本日记本拿在手里，冲简一他们抬了下下巴，“可以把他拎出去了。”
裴宣攥着打火机走到陈望身边，走了过去又停住脚步，偏过头问：“你之前说你下来的时候你哥给了你一沓冥币？”
陈望拎着那袋红鸡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哪里有点空，闻言愣愣地点了下头，“嗯。”
“带着。”裴宣说。
“干嘛。”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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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是所有爱恨嗔痴抓不得得不到的写照。
它与真实世界相连，又区别于真实之外。
寻常人误入域中，时间错乱空间交叠，那叫鬼打墙。
陈望刚进来的时候还问这片域是真实还是虚假，等到满天大火在两幢别墅中升起，而周围居民仿似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依旧各做各的事，他才恍然这是虚假。
裴宣站在陈家大门门口，折了根柳枝在地上画了个圈，陈望就在圈里烧那些冥币。
他一边烧一边呛鼻子，逼出了生理性泪水还说：“我哥真的是绝了，给我带这个下来，我回去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裴宣敛眸看着这幢别墅没说话。
林回倚在一棵树下，微垂着眸翻一本日记。
【1986.06.06
根本就没有什么珍妮。
埃文斯夫妇领养过很多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他们的祭品，为了换取他们的“永生”。
太荒谬了！！！】
【1986.06.26
珍妮跟朔儿说让我们搬家，我收拾了一些东西，打算带婉清和朔儿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1986.06.27
没搬走，隔壁出事了。
珍妮不见了，朔儿说他半夜起来听见珍妮在墙边哭。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1986.07.06
珍妮还是没有出现，我觉得应该已经是死了，婉清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根本不能搬家，还是等她生了孩子再说吧。】
【1986.07.25
埃文斯一家搬走了，我松了口气。】
【1986.08.02
孩子出生了，是个早产儿，身体很差，我们不敢给他起名字，老人建议先叫个贱名好养活，婉清笑着说干脆叫狗蛋儿好了。
真是……给小孩起这名字。
不过她也辛苦了，暂且依着她吧。
小狗蛋儿，你要乖乖长大，你小时候给妈妈添了不少麻烦呢，以后可不准对她不好，不然爸爸会打你屁股哦！】
【1986.09.06
珍妮出现了，】
光线暗了暗，日记下面明明还有字，但没显现出来，晨光和火光映射在一起，林回眯缝了一下眼睛，在晨光里伸了个懒腰，远处有一阵惊喜声又瞬间声音小了下来，他走过去，“怎么了？”
空中一道虚幕，正在做任务总结。
陈望哭丧着脸，“还要罚。”
“什么？”林回问。
“它说有人违规了。”
“谁。”
“不知道。”王哥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眼神却没忍住往裴宣那边瞟。
任务者在域中没有规则限制，在他们的理解里能被局限到的只有命客。
裴宣神色淡然，看着空中浮现的那行字跟难产似的。
【违规事项：擅自给予任务者帮助
违规惩罚：扣除任务者百分之五十寿命奖励，扣除命客此行全部所得
违规人：】
这一行在空中闪了半天，林回就看着它不停地跳出一个裴字又消散，跳了半天裴宣都忍不住了，轻轻敲了一下指环，“做什么呢？”
语意清浅，带着丝极浅的不耐烦和催促，空中那道虚幕终于有影子了。
【违规人：裴宣、林回】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陈望看了两秒，讪讪道：“弄错了吧？”
主神官违规是什么操作。
裴宣怔了一秒，突然极轻地笑了一下，林回从那抹笑意里听出来一点点的讽刺和幸灾乐祸，他听见裴宣问：“所以呢，不罚他？”
林回无奈笑着怨：“先生，您真……没有良心。”
裴宣没搭理他，难得有了兴趣一般看着指环，像是在催促。
催了半天，底下终于多了一行小字。
【附加惩罚：违规人投入A-0079-W域中两天，即刻启程】
这行字一出来，两幢房子中间撕扯开一个通道，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回皱了一下眉，将日记本丢到火海里，然后拽出一根细绳，抬手就将裴宣手腕绑了起来。
裴宣语意不善：“松开。”
林回：“松开丢了怎么办，走吧，先生。”
裴宣抬手要劈，劈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皱了下眉率先往黑暗里走。
林回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陈望看着通道关上，后脖都有些发寒，莫名觉得要出事。
身侧马路一道停车声，一辆悬浮在空中的公交车开了过来，简一招呼道：“回去了。”
陈望“哎！”了一声，忙跟在队伍后面跟上去。
踩上台阶的那一瞬间似有所感，他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两幢别墅在火光中消亡。
陈家时间停在了1986年，青砖黛瓦，一幢小洋楼，院前种了万年青，院内开了小菜园，周边还爬了几架葡萄。
房屋构造都显得老旧了，窗户上蒙了尘，门上遍布蜘蛛网，只有一只风铃干净得仿似不曾沾染岁月痕迹。
一阵微风吹过，总觉得就会有主人开门浅笑，热情地迎着邻居进来吃一餐晚饭。
男主人有些严厉，女主人温婉含蓄，家里有个小孩皮实得一塌糊涂，吃饭也不会好好吃，非要在下雪的冬天去院子里打鸟。
陈望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有些感伤，等到简一再次催促，他才忙转身上了车。
过了很久，突然起了一阵雨。
未烧干净的冥币旁边有一本焦黑的日记。
最后一篇日记终于浮现出来。
【1986.09.06
珍妮出现了，但那不是珍妮，是一只恶鬼。
她说可以放走两个人，我让婉清带朔儿走，婉清不答应，还跟我哭了很久。
唉……
算了，不答应就不答应吧，能死在一起也不枉这一世夫妻。
年轻的时候让她陪我吃了那么多年苦，死了去黄泉路上还是我在前面给她引路吧。
我怕她害怕。
说起来狗蛋名字还没起，不知道朔儿以后能不能想起我跟他说过朔是什么意思。
如果想起来的话，应该能猜到我想给弟弟取什么名字。
一月之始、一月之中。
我想叫他陈望。
我希望他们俩可以互相陪伴。
我不期盼狗蛋儿有多大出息，我希望他快乐。
若是有缘走过故土，给我和婉清上一柱香，烧一捧纸钱就好。】
风吹乱一地残渣，焦黑里藏住了过往，日记本翻了一页。
【今天陪婉清去检查的时候好像在医院长椅上坐了一个很长的梦，婉清怀孕了，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她已经在准备给小孩的衣服了。
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明天去买点菜请人家过来吃饭好了。
今天是……198……5年12月09日，好冷啊，要通暖气了。好奇怪，我刚刚还以为现在是秋天，大概是老了吧。
小宝贝，你在妈妈肚子里要乖乖的哦，我迫不及待想要抱抱你。】
先生你看。
人世间一场荒唐，却总有人愿意在无尽的虚妄中等待自己的真实。
你能说这是假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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