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李歆

13、Part5—1

　　雪越下越大，街上行人逐渐减少，清晨拖着千叶的手，两人紧靠在一起躲在一家商铺的屋檐下。
　　“饿不饿？不如我们去吃宵夜？”
　　千叶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不了，该回去了。”
　　清晨露出不舍的表情，勾着她的手，“要不我跟你回家去吧。”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说笑，可明明对方的样子那么认真，她忍不住皱起眉，“我家在东边，蛋糕店在西边……”
　　他满不在乎的说：“反正你明天也要上班，正好一起。”他贴近她，身上的奶香气淡淡的，好似诱人的奶油蛋糕，“我不想和你分开。”
　　千叶确认他的意思是“跟”她回家，而不是“送”她回家，不由涨红脸，“清晨，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我没把你当成随便的女人！” 他瞪大眼，有点儿明白过来，握紧她的手，急促的解释，“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你上次……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再来找我了？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看他结结巴巴的可怜样儿，千叶忍不住噗嗤一笑，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我相信你，是我误会了。”
　　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千叶，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我想和你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在一起！那种感觉……太强烈，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你，我恨不得自己会变身，能把自己缩小，藏在你的口袋里，然后每分每秒都不离开你！”
　　千叶晕乎了，也许陈钰莹说得对，清晨说的这些甜言蜜语的确很肉麻，但她却是那样的受用，心里甜得像是灌满了蜜，而她正在这样的甜蜜中一点点的沉沦。
　　和清晨分手，打了出租车回家，已经是深夜凌晨。这一路她坐在车里神志却是恍惚不清的，偶尔回想起清晨说过的话，总会不由自主的发出傻傻的笑声。
　　地面泥泞，胡同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落雪发出的簌簌声，她拎着购物袋，脖子上围着清晨的围巾，轻轻哼着歌，慢慢的在泥泞的路上踱步回家。楼道里没有安装感应灯，她一边一抹黑的数着台阶往上爬，一边手伸进包里摸钥匙。
　　到了三层半的楼梯拐角，四楼过道上突然竖起一团黑影，吓得她将才刚拿到手的钥匙失手掉在地上。
　　“是李颖吗？”住在她隔壁403的住户是个年轻女人，据说是在酒吧上班，所以经常半夜才回家。
　　过道上的人影不说话，千叶眯起眼，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那副身材不太像是女人。
　　千叶心里打了个咯噔，连掉在地上的钥匙也不敢低头去找了，手伸进包里摸出了手机，鼓起勇气问：“来找李颖的？”虽然和李颖只说过几次话，没有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但住在这里将近半年还从未曾见过李颖把男人带回家。
　　过道里搁着一块破旧的石棉板，风一刮就会发出细微的咣咣声，平时听着倒也不觉得吵，可这会儿却叫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战栗。千叶哆哆嗦嗦的将手指摁在手机1号键上，如果情况不对就准备摁下电话，然后逃跑，可楼上的那男子始终不说话，甚至动也不动，这下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借着手机荧光屏发出的微光，她慢慢蹲下身在地上摸索钥匙，一双眼却丝毫不敢松懈的盯着楼上。半分钟后，她仍没摸到钥匙，楼上的影子却动了，一级级的踩下台阶。
　　千叶条件反射的往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想做什么——”
　　那男人一顿，停在了最后两级上，沙哑着声音说：“苏千叶，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夜里静，又是顺着风儿，那声音虽然有些喑哑，她仍是耳尖的辨认出来，犹犹疑疑的反问：“Ivan？”
　　他站在原地，伸手摸出烟盒，掏了一根香烟叼嘴里，然后啪嗒打亮打火机。跳耀的火光印在他脸上，也照亮了阴暗的楼梯间一隅。千叶看清楚他的样子后，瘫软的松了口气，“真要吓死人了。”
　　Ivan熄了火，吐出一口烟，呛人的烟味顿时顺风飘来，充斥整个楼道。千叶揉揉鼻子，“劳驾借你打火机用用。”她伸手过去，可他却只是将打火机夹在手指间拨弄把玩，一点递过来的意思也没有。
　　千叶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闷着头继续用手机照明，弯腰找了好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她可怜的钥匙。
　　手指冻得发麻，她跺了跺脚，想上楼回家，抬头却发现Ivan像堵门神似的正拦在楼梯上。她这才觉察到不对劲，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昏暗中，燃烧的烟丝正随着他的呼吸明明暗暗的闪烁中。
　　也许是刚才被吓得不轻，千叶开始觉得脑袋发涨，这一个多月她和Ivan的相处简直可用莫名其妙来形容，而现在她的耐性已经耗光了，“劳驾让让！”
　　她缩着肩膀从他身边侧身挤了过去，刚爬了三四级楼梯，突然胳膊上一紧，被人从后狠狠的拽了一把，她一脚踏空，直接从上面跌撞下来。
　　Ivan伸手托住她的腰，根本没给她喘气的机会，连拖带拽的直接扛到了四楼。她惊魂不定，眼珠乱转，整个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了。
　　他将她推到大门上，恶狠狠的说：“你在打什么主意，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歪脑筋，这点拙劣的伎俩趁早收起来！”
　　千叶被他压在自家的大门上无法动弹，肩背疼痛，她委屈得眼泪直往眼眶里涌，又羞又气，说出的话都抖得像是寒风中的飘雪，零零碎碎，“你……你想做什么……我招你惹你了？我哪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凭什么欺负人，你个……混蛋……”
　　她用脚踹他膝盖，但又不敢真往死里踹绝了，他对这种程度的痛觉自然不理不睬，仍是将她牢牢固定在门上。他身上有浓烈的烟草味道，呛得她胃里一阵恶心作呕。
　　嘎的声，隔壁403的防盗门突然打开了，门缝里透出稀薄的微光，一颗蓬头散发的脑袋凑了过来，睡眼惺忪，却连浓妆也未曾卸去。千叶认出是李颖，刚想大声呼喊，Ivan突然伸手扳正她的脑袋，低头吻住她张开的唇。
　　李颖发出“呵呵”两声古怪的笑，然后砰的声把防盗门给关上了，过道里再次恢复一片漆黑。
　　千叶全身僵硬，直到那关门声像一道霹雳在她心里炸响，她才回过神来，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刷的滚落下来。
　　Ivan放开她，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低低的匀息。
　　她的唇上还沾着他的烟草味，和着眼泪渗入口腔，满嘴的苦涩。她瑟瑟发抖，突然矮下身，蹲在门边不断作呕。
　　Ivan退后两步，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才抖出一根要取，突然五指一捏，将整包烟给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千叶抽抽噎噎的哭，哭声不大，可传到他耳朵里怎么听都觉得烦。
　　女人是个麻烦的动物，无论年龄大小！他啐骂了一声，扔掉烟，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直接拿了她手里的钥匙打开大门，将她连推带搡的弄进屋去。
　　比起外面的气候恶劣，屋内温暖许多，千叶踉踉跄跄的站在了客厅中央，回头见Ivan居然也进来了，厉声尖叫：“你想干什么？”
　　Ivan找着门口的电源开关，啪嗒一声轻响，屋内骤亮，千叶被灯光刺激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发现Ivan一脸铁青的站在玄关处，身后的大门正慢慢阖上。
　　“你……你出去！”
　　他冷冷一笑，感觉十分邪恶，语气讥诮，“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他并不走近，只是将手插在裤袋里，背靠在门上。
　　千叶脸上泪痕宛然，头上的帽子歪了，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围巾松散开，几乎垂挂到地板上，他冷冷的斜睨着。眼前这个惊恐万状的女孩子，除了年轻之外究竟还有什么优点，居然能将他逼到这种地步？他哼了声，习惯性的伸手掏烟，却发现口袋里空了，这才恍觉那包烟早被自己捏碎了。
　　嗓子里似有股邪火冲上来，烤得像猫抓似的难以心安，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无可扼制的烟瘾，无奈之余只得舔了舔干燥的唇，却意外的尝到了一丝润唇膏的薄荷香气，他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唇上。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里，单薄的肩膀紧缩着，身体在微微发颤。惊鹿似的双眸，绯红的双靥，微微红肿的双唇……
　　Ivan别开眼，闷闷的说：“你自己想清楚，别玩火，否则后果自负。”说完这话，他转身拉开门，就这么大踏步的走了。
　　大门被风带上，锁芯发出啪嗒一声。
　　千叶惊得跳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Ivan真的就这样走了！她冲过去确认门的确锁了，然后一口气冲到卧室将卧室门也给锁上，跳到床上抖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大约过了一分钟后，被子下传出闷闷的哭泣声。
　　活了二十三年，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的强悍举动吓坏了！她只是哭，有害怕，有委屈，有伤心……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一股脑的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她正蒙在被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暇顾及，偏偏打电话的人也是当真执着，竟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打进来。手机铃声震天的响，反反复复的唱着同一首单调的曲子，被窝里的氧气不够用，千叶掀开被角，终于听到了铃声。
　　手机和包都落在客厅，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打开卧室门出去。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伊清晨”，她迷迷糊糊的记起这是两个小时前新输入的号码，她甚至将它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快捷键1。
　　现在，这个号码主人的名字正在不断的闪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