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鬼的地方》白羊座张文君

24、凶宅魂

　　1

　　“师公，附近的寺庙和道观都是收费上香，就咱走免费还没人来，”恭波玄师来归墟观十年，如今已近三十岁，他对观里的做法不是特别理解，虽然现在衣食无忧，可从前可是清贫得像乞丐——不，乞丐比他们好太多了，黄山上的房子不都是乞丐的，“就这海拔，本来就不会有太多人，还免费，那么点香火钱，咱这么多人，能养活吗？”

　　“哪个更香？”张拂尘这些天闭关修炼——也可能是躲起来看“巴适少女”的比赛，持续一个月，只在四川台播出，“付费还是免费。”

　　“收费啊，”恭波玄师义正言辞地说，“秃驴一天的营收抵我们一年还多得多。这可比实业赚钱多了，无本经营，没房租、没税收。一个个肥头大耳，戴着名表、大金链子，手机是华为高端款，连尼姑都开着法拉利，在家穿着黑丝，多与时俱进，看看咱这破墙烂瓦，几百年都没变。”

　　“玄师啊，师公和你好好聊聊，”张拂尘并不打算训斥他，训了也是白训，他咳嗽一声，“在很早之前，华夏已掌握了一些尖端科技，就像你知道的火药，也是咱发现的，可是我们鲜少用来打仗，而是炼丹。是我们不懂它对战争的意义？显然不是。它太危险了。火药在古代和核武器在现代是一个道理，过于危险，如果滥用，整个地球都会灰飞烟灭。”

　　见恭波玄师都愣住了，张拂尘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你以为人类科技越先进越好？不，文明程度越高，离毁灭越近。”

　　“这和收费有什么关系？”

　　张拂尘一脸黑线，老子说这么明白，你还不懂，“上帝毁灭人，必使其疯狂。”

　　恭波玄师方才顿悟，连连称赞，“师公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弟子受益匪浅。”

　　“修道者，天天想着怎样赚钱，”张拂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好好修炼，怎么可能得道成仙？”

　　“弟子知错，祝师公早日白日飞升。”

　　你这是咒我死啊，虽然白日飞升是好事。他也不好发作，摆摆手，把他打发走。

　　“打call又要钱，”张拂尘的面前是“巴适少女”的比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点到为止，尽力而为。”

　　恭波玄师的担忧也不无道理。道家是华夏的本土宗教，道家文化深入你一个国人的骨髓，只是，它对外来宗教的入侵一点办法都没有。

　　道家讲究与世无争，无为而治，说到底就是，你让我死，我就死，让我不死，我就不死，反正就这样。

　　这种做法是消极的。理论上，你咬我一口，我就打掉你的牙才是正解。无为容易让人误会是懦弱。

　　扩建道观是不可能的，归墟观已经是不周山留存最古老、面积最大的道观。

　　卖高价头香、禁止信徒自带香火、办VIP会员，是会被老祖宗唾弃的。外来宗教和本土宗教是不一样的。

　　开抖音、做直播带货，也是不可能的，同时，也是国家明令禁止的。

　　宗教是一种信仰，不是公司。若宗教的信仰成了金钱，那就不再是正规宗教，是邪教。

　　不出三日，叶容君就把修建鱼塘和管理农场的活全权委托给第二冬，第二冬也不再挣扎，像模像样地干起来。

　　母乙也来看过母虞，带了许多农产品，他还带了一个好消息，终于有人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了，而且对方才十八岁，不过，坏消息也有，相亲对象是个傻子，吃饭都流口水，母乙差点没把媒婆打死。

　　猫又一个人留了下来，尸佼离开了，全观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只有母虞知道，她偷听到他和申屠嘉的对话，似乎和冥器有关。

　　冥器都是宝物，不过，母虞不感兴趣。

　　拿生死簿来说，虽然随意写死一个人很爽，不过，冥界不会由你胡来，你把他写死，他也可以写活，这宝物存在的意义不大。

　　2

　　香港为四季分明的海洋性亚热带季风气候，全年雨量充沛，四季花香，春温多雾，夏热多雨，秋日晴和，冬微干冷。

　　叶容君坐在前往维多利亚港的双层巴士上，俯瞰街景，都说香港是购物天堂、美食天堂，可街道狭窄、拥挤，四周也都是鸽子笼般密集的房屋，得密集恐惧症的人可不会来。

　　“也就那么回事，”叶容君意兴阑珊，他对香港从来没有过向往，尤其最近又在闹事，对香港人也鲜有好感。几乎到过香港的大陆人都对港人不甚欢喜，排外、愚蠢、媚外、幼稚是典型特征。要知道回归前，港人过得人不如猪，现在却嫌弃帮助过自己的同胞，什么维多利亚港，洋名算怎么回事，叫秦始皇港、朱元璋港不是更好听，“弹丸之地，早晚沦为国内最末流。”

　　据叶容君揣测，上海和海南都在逐渐取代这只“东方名猪”。

　　叶容君呵呵一笑，早晚贵州也比你强，嘚瑟什么，这群扑街!

　　从前的香港繁华，阴阳师、算命师……都纷纷涌入，论实力，只高不低，他和母虞都想不通，这位顾客为何要花重金到内地找人。

　　有人说，香港什么都贵，就是人贱。

　　洗碗工月入上万，女明星月入三千，是一个价值观畸形的古怪都市。

　　超勋启宗是崇美地产的老总，在香港能排进前一百，市值八百亿，是一家小型地产企业。

　　难能可贵的是，他是一名男子。也不知是何缘由，归墟观的客户以女性为主。

　　母虞偶尔上了一回归墟观的网页，背景图居然是尸佼身着唐制汉服、长身玉立，四十五度角远眺不周山的照片，左上角用极标准的隶书写着尸佼的身高、体重、年龄、身家……事无巨细，都快赶上帝都相亲角。

　　本该是商业合作的评论区，充斥着腐女和想包养的富婆，频率最多的词是:我要给你生猴子及这世间，除了李逍遥和你，老娘终身不嫁。

　　母虞一脸黑线，李逍遥是谁，也是哪个观的老道士？现代女性的口味咋都这么重？

　　这事板上钉钉就是叶容君所为，他来之前，明明宣传的代言人是张拂尘，而如今换上尸佼，不就是图他看起来年轻，也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母虞心有戚戚，“再好看的皮囊，最后也是一缕尘埃。”

　　古人云:“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

　　颜控不分男女。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多看了两眼那漂亮的尘埃。

　　二人在香港人生地不熟，和本地人聊了两句就被嘲讽“大陆仔”，什么同胞友好，都只存在“新闻联播”，人就是贱，记吃不记打，非打几鞭子才接受教训。

　　叶容君时刻看着母虞，怕她听不得，动手打死人，哪知她听不懂粤语，真是万幸。

　　二人站在指定的位置等待，这里道路过于狭窄，不知为何，客户要他们在这等，停一辆奔驰就占道三分之二 ，多不方便。

　　母虞推了推叶容君，“客户说派什么人来接洽我们？”

　　“好像是公关经理，叫念轻可爱，应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只是这名字不知真假，哪家爹给女儿取名可爱，再可爱也不至于这么直白吧？”

　　母虞望着微信上的名字，抬起头，马路对面有一辆可坐三人的共享单车，一名高挑女郎在朝二人招手。

　　叶容君傻笑道，“她是在朝我招手？”

　　“是我们。”母虞受不了他的自恋。

　　“你怎么知道人家蕾丝边的？”叶容君看过许多港片，知道这里应召女郎多，莫非这也是，还是男女通吃？

　　这么开放的吗？

　　“她可爱吗？”母虞挑眉道。

　　“可爱。”叶容君一点也不经过大脑。

　　母虞立即翻脸，“那你刚才说人家爸啥也不懂。”

　　叶容君颤颤巍巍地说，“她……她就是可爱？”

　　3

　　大陆人经常形容香港是个鸟不拉屎的弹丸之地，这是不对的，鸟偶尔也会在这里拉屎。

　　可这和华夏嫌弃日本国土面积狭小不同，日本实际上比英国还大，大陆是真觉得香港小。

　　自李超人绑架房地产起，香港人一辈子就只能买得起一间厕所，90平方都已经是顶级豪宅。

　　超勋启宗也是搞房地产的，和搞慈善的一路货色，没听说过，这两种职业里出过良善之辈。

　　念轻可爱停好车，三人往一处狭长的走廊走去，走了三五分钟，前方一片开阔。

　　这里是一处烂尾楼，四周杂草丛生，处处散发着发霉的味道。

　　“这是哪？”

　　维多利亚港不是最繁华地带吗，怎么还有这么丢脸的地方？

　　“这里十年前是贫民窟，现在归我们崇美地产。”

　　叶容君目测面积达六七千平方米，说大不大，不过在香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说小不小。

　　最近香港地价都已经28万港币每平方，拿下应该也要花不少钱。

　　母虞在心里说，果然是小开发商。

　　“这地方确实不干净。”

　　母虞第一眼看到它，就浑身不舒服。

　　叶容君耐心地用眼神扫荡了几圈，他可不会傻到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被邀请的法师，不论是门梁、门柱还是窗户，几乎每一寸角落都飘落着已成粉末的黄符、香灰……

　　叶容君看着它们，以超勋启宗的财力，找的肯定也是顶级驱魔师，如何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过，也不排除香港只剩下最低级驱魔师的可能，毕竟，大陆已今时不同往日，钱多了，傻子也多了，不骗都对不起自己。

　　叶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土豪不在乎花钱，本来就是靠欺骗得来的资产，花起来自是阔气，没看明星捐款几百万头都不抬，人家走几步路就回来了，还落得个慈善达人的美名。

　　钱有了，要名，名大了，钱又来了，明星都不是傻子。这和邵逸夫是一个套路，把坑演员的钱拿来做慈善、建学校、建医院……谁在乎钱是怎么来的，人们只在乎他花了多少。

　　外面晴空万里，这里却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叶容君望天，感觉已经是阴天了，可看向路口，明明还是大白昼，阳光还很刺眼。

　　母虞掏出罗盘，罗盘竟飞速运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啪嗒！”

　　罗盘硬生生坠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回事？”叶容君紧张地跑过来。

　　母虞阴沉着脸，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阴气太重。”

　　叶容君突然打了个喷嚏，贫民窟该有几十年历史，而这阴气怕也有那么多年。

　　当年香港被英国佬租借，民不聊生，港人过着牛马一样的日子，死掉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若说贫民窟有几十上百具尸骨，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

　　叶容君暗自揣度，超勋启宗是肯定不会让人知道，这块地有问题，甚至，这块地拍卖时他就知道了，否则，他未必能干得过其它开发商。

　　阴地，并不符合大房产商的利益。即便凶宅在香港也有不错的市场。

　　《维多利亚一号》不是拍过，港人为了买到便宜房子，不惜杀人。

　　叶容君就没有在香港置地的想法，与其在香港，不如去海南。

　　母虞谁也不看，兀自朝楼梯走去。

　　她要去楼顶。

　　4

　　英国佬治下的香港建筑，以中西杂糅居多，几乎一处一风格，歌德式、巴洛克式、爱德华式……建筑秉持英国人懒散和虚伪的特征，毫无文化底蕴，不过是一堆石头堆砌，看上去比较结实。

　　贫民窟更谈不上艺术，硬要说是什么风格，那就狂草吧，反正建筑学家会被绕晕。

　　母虞俯瞰整座贫民窟，头顶阳光普照，往四周查看，无不是艳阳高照，只有贫民窟的范围散发着阵阵阴气，不是某一处，而是每一处。

　　而整座贫民窟造型独特，像一个路由器。

　　母虞感叹一下，“原来以前就有路由器了。”

　　叶容君才看了一眼，就嫌弃地说，“这哪是路由器，不就是个香炉，和恒隆广场近似，不过，比它小，比它矮，格局也大不相同，那个要更合理，也更现代化。念轻小姐，这地方以前是英国佬造的吧？”

　　念轻可爱颔首、低眉浅笑，“一位澳洲设计师，格伦赫斯特，擅长巴洛克风格。”

　　叶容君当时就懵逼了，一个贫民窟还需要设计师 ，还他妈设计得这么烂，英国佬是真拿香港当自家的了？

　　母虞一听，眉头紧锁，半天才吐出一句，“这里应该不是真正的贫民窟吧，它最早的前身是什么？”

　　念轻可爱没想过，会被人猜到这一步，犹豫着要不要说，不过，在她打电话请示以后，脸上再次洋溢着笑容，“老板说，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保密，合同里会注明。”

　　叶容君满口答应，母虞也是，她倒是不管什么合同，爱咋写咋写，听你的算我输。

　　念轻可爱眨着眼睛问，“你们知道灵魂的重量吗？”

　　叶容君举手发言，“知道，21.3克，丽莎兰道儿灵魂实验。”

　　“正确，”念轻可爱继续说，“丽莎兰道儿认为，人死后，灵魂会进入五维空间。这个实验是为了证明灵魂存在与否。”

　　母虞补一句，“这还需要实验？给我一万块，我分分钟让他们看见。”

　　念轻可爱不想去争辩，接着说，“西方国家更热衷于将一切都科学化。像类似的实验太多了，而且时间漫长。我要说的是，此处的前身其实就是为了研究灵魂而打造的科研楼，而它香炉一样的造型据说是为了驱鬼，灵感来自设计师的道士朋友。”

　　母虞“哦”了一声，她早就猜到了，不过，以现实情况来看，驱鬼不是很顺利，而且还让此处成了凶地。

　　但母虞半点都不同情港人。

　　曾被祖国以举国之力发展壮大的香港，如今还有许多人翻脸不认人，也不想想，几十年前，它不过是个经转货物的港口，远不如上海。是英国让它发展起来？荒唐！

　　也许，当初不对它那么好，它也不会这么叛逆。溺爱出逆子。

　　港人奴性太强。

　　母虞眯起眼睛，享受着远处刺眼的阳光，淡淡地说，“想法是美好的，可惜能力不足。”

　　叶容君狐疑地问，“我吗？”

　　“我是说那位设计师的朋友，”母虞冷哼一声，“将整座贫民窟打造成香炉造型是一项壮举，思维超前，只可惜，他自身条件不够，加之，年深日久，建筑风化严重，已不是当初模样，最后才导致事故频发。”

　　叶容君一听，从屋顶朝下看，是真的，明明是代表香炉四个角的圆柱体都已经被侵蚀得大小不一，效果自然大打折扣，还不止这些，“香炉”上坑坑洼洼，四面漏风，早就不能聚气养神，势必导致阴魂不散。

　　母虞此时才发觉到不对劲，此地一看就还没开始施工，既然是凶宅，全拆了就是，这里又不是文物，不过是几十吨炸药的事，何必找人驱鬼，多此一举。

　　5

　　念轻可爱眼瞅着瞒不住，前进一步，和母虞对视，“实话跟你们说，找你们并不是为了驱鬼，是想你们帮忙。”

　　叶容君这二缺顿悟，“灵魂实验？”

　　母虞发出质疑，“不止是测重量吧？”

　　念轻可爱表情竟变得严肃、认真，她修长的大长腿站得笔直，“你们知道富豪最怕的是什么？”

　　叶容君想都没想，立即说，“孩子不是自己的。”

　　母虞愠怒，“当然不是。富豪最怕离婚，离婚就要分家产。是不是希望我们施展让夫妻复合的咒语，问题不大。”

　　“是死亡，”念轻可爱也懒得跟二人插科打诨，“不仅西方，香港近些年也有不少致力于研究长生药的药企。李超人每个月都要打一针。赌王何鸿燊晚年每个月都要打一针续命，一针一个亿，几乎相当于长生药。”

　　母虞似乎听懂了，她走过去，拍了拍念轻可爱的肩膀，“节哀！人死如灯灭，即使你找我们来帮忙问鬼，鬼也会这么说。”

　　念轻可爱摸着额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老板不会死。其实，一开始崇美地产只是因为它价格低，符合预期，才买下它。可是，等我们正式接手，才发现，我们可能是撞大运了。”

　　母虞不傻，相反，她极其聪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是英国佬留下的实验成果？”

　　“是的，”念轻可爱不无遗憾地说，“大部分设备和记录都在香港回归前被带走，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地下密室，密室中有一个保险箱，砸开保险箱，我们找到了英国科学家在密室拿活人做灵魂实验的大量实验报告手稿。”

　　叶容君听及此，脑海中只剩下气愤，当初七三一部队拿国人做实验，人类才知道身体里百分之六十都是水 ，而时至今日，还有科学松鼠会等组织在替鬼子否认，更叫人气愤 ，某些大V拿了美军、鬼子的钱替他们洗白，乐此不疲而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替他们吆喝。

　　在叶容君看来，汉奸都应该枪毙。

　　母虞冷静地说，“他们也做了长生的实验？”

　　“是的，”念轻可爱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数据非常详细，我们在负一层找到五处焚尸炉，还有一百多具没来得及掩埋的尸骨。由于深埋地下，之前一直没被发现。就算发现了，以英国佬搅屎棍的尿性，也不会承认。”

　　叶容君深表赞同，如果是BBC来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港人强烈要求拿自己做实验来献身科学也不一定。

　　母虞冷声说道，“实验成功了？”

　　念轻可爱接着说，“进行了□□成，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

　　叶容君环顾四周，害怕极了，他怀疑四周是不是藏人了，而他们就是最后实验要用的活人。

　　“哈哈，”念轻可爱不自觉地笑起来，“你们误会了，不是拿你们做实验。活人实验已结束，请你们是有别的用途。”

　　母虞仍不解，“灵魂和长生不老有何干系？”

　　念轻可爱顿了顿，“你们思思，如果灵魂永生不死，只有□□在消亡，不就等于永生不死？”

　　叶容君迷茫了，“咋弄？”

　　“留住它，不就行了。”念轻可爱轻描淡写地说道。

　　6

　　叶容君心说，鬼魂又不是腌菜，留得了一时，还能永世长存？

　　道术中确有许多与保存灵魂相关的内容，流传最广的不外乎将灵魂附在人身或器具上，人身虽然能保证魂魄的新鲜，只是，它就像肉类一样，放个十年问题虽不大，不过，它不能长期存储在一具□□，而且不排除有排异反应和其它副作用，在人间活动，也不能自由活动，限制太多，若是碰到多管闲事的道士，又是一个麻烦，可你总不能把这鲜活的□□关起来，那长生的意义在哪？

　　器具是更好的选择，不过，也最危险。你想，如果你把灵魂寄生在一个瓷器里，瓷器成为本体，一旦它被打碎，你立刻就会失去寄托，一时间找不到其它依附，灵魂将无处安放。

　　“怎么留？”叶容君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念轻可爱不经意间看向母虞，母虞看上去特别淡定，她点破道，“许多年前，一位道人为了渡劫，利用自制的海绵体，将自身灵魂收进去，以免灵魂抗不过天劫，灰飞烟灭。这位道人姓张，你们认识吧？”

　　叶容君仍然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我们好像不认识。姓张的多了。”

　　“所以你不是因为我们厉害才找我们，”母虞丝毫也不生气，“是因为这段秘辛。”

　　念轻可爱也不否认，大大方方承认，她找过全港的道术，也通过关系找过许多个大陆的佛道界朋友，最后从其中一个道士口中得知了那段流传甚广的秘辛。

　　“你们确实厉害，但再厉害，没有制造海绵体的方法，也没用，”念轻可爱接着说，“价格好说。”

　　叶容君翻了翻白眼，这是进入科学驱鬼的时代了？

　　“你就不怕英国佬的笔记有误，或者它留下来本身就是为了忽悠国人？”

　　“不可能，”念轻可爱摇头，“谁会那么无聊？”

　　叶容君这就要反驳了，英国人和普通地球人还是有区别的，不然人家千年搅屎棍的称呼不就白叫了。

　　英国人天生就是扫公厕的。

　　“你看那些人体实验也没办法确认，”叶容君语重心长地说，“如果真是骗局咋办？”

　　母虞一把拽住叶容君，微笑着说，“你别搅和了自家的生意。客户要怎么办，就怎么办。结果对不对是人家的事 ，我们只管拿钱。”

　　“还是您通情达理，”念轻可爱连忙夸赞道，“就算最后没结果，也不会找你们退款。老板不是那种小气人。”

　　母虞犹豫不决，支支吾吾道，“海绵体我会弄，需要时间，不过，我想见见你们老板，谈一谈关于授权的事。你也知道，这种歪门邪道是不可能有专利注册的，这样严重损坏我们的利益，岂不是我们教会了你们，你们想不给钱都行。这么大的事，你也做不了主吧？”

　　念轻可爱当即拍板，晚上就带他们见老板。

　　7

　　“你们老板呢？”叶容君环顾四周，门口站着两个黑西装的保镖 ，念轻可爱站在一个身着藏青色唐装的洋人身旁，而洋人则坐在太师椅上品茶，怎么看怎么违和，就像中国人拿着刀叉吃火鸡。

　　洋人品茶之余，又用眼神斜倪着二人，很快，他放下盖杯，杯中的龙井散发出独特的清香。

　　“鄙人超勋启宗，欢迎二位来香港。”

　　不是港普，不是英文，而是标准的普通话，叶容君琢磨，这家伙是经常和大陆做生意吗？

　　叶容君对英国佬颇为警惕，毕竟，对华夏出言不逊，指手画脚，对香港的觊觎，已令他们在国内臭名昭著。

　　叶容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念轻可爱，港人还真是忘不了自己的奴隶主。

　　“是你自己取的中文名？”

　　超勋启宗却轻轻摇头，“我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地道的英国人，我长得像母亲。”

　　“那你是什么国籍？”

　　超勋启宗咧嘴笑道，“我是双重国籍，香港籍和美国籍。”

　　美国籍？

　　叶容君转头一想，美国是英国的宗主国，拥有美国籍，没毛病！

　　他再转头一想，这么算，东亚包括日韩都该是中国籍，呵呵，没毛病！

　　叶容君想起一个梗，美国是日韩的爸爸，那中国呢，日本人说，是爷爷 ，这么一换算，中国妥妥美国的爸爸，可惜是个不孝子、野种。

　　叶容君听语气，超勋启宗对于自己外国人的身份是相当骄傲的，和黄秋生老贼差不多。

　　不过，海绵体是不可能注册专利的，毕竟，谁都不会认。叶容君怕的是，他们会不会拿去做坏事。

　　叶容君不太理解母虞，按说平常最急功近利的人是他自己，怎么母虞突然转性，贱得像吕树，不合情理，而他和母虞讨论过海绵体的制作，也不曾发现不寻常之处。

　　母虞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8

　　“你真会做海绵体？”叶容君从没听母虞提起过，不过，张拂尘会教她，一点也不奇怪，“我以为你骗他们呢。”

　　母虞不乐意了，“我是正经人。”

　　母虞也不理他，念轻可爱走了，此刻，天已经黑了，不过，贫民窟的白天黑夜并没有太大区别。

　　二人正大光明地站在正中央。

　　“我在旁边观摩不算侵权？”叶容君苦哈哈地思考。

　　母虞看都不看他，“如果你看完就能学会，那我就白学了。”

　　叶容君也不强辩，他清楚，和母虞争吵是不会有结果的。

　　母虞也不防他，还边做边解释，“念轻可爱不是说了，灵魂存在于五维空间，就不会乱跑。那只要人为打造一个微型五维空间不就得了？”

　　叶容君语塞，他从小到大也没听过这种功法，空间和时间都是属于超能力范畴，普通的法术怎么可能做到。

　　“制作海绵体不难，你看这个，”母虞拿起一个漆黑色立方体，由64个普通大小正方体，“是不是很漂亮？”

　　叶容君下意识地点点头，漂亮是漂亮，不过，这玩意真能封住鬼魂？

　　“你打算怎么制造空间？”

　　“不难，”母虞表现得特别轻松，“只需要几种法术混合使用。”

　　叶容君吃惊不已，“怎么混合？”

　　说话间，叶容君就发现海绵体正悬浮在空中，这是悬浮术，然后，他还看到海绵体被一个散发着金光的阵法包围，正是锁鬼阵，俗名“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恶鬼的方法。按《周易》的理论，日属阳，夜属阴，恶鬼是只能在夜间活动的，古人观星时将整个夜空分为二十八个星区，称之为“二十八宿”，其中每宿包含若干个恒星，而“雷池”的布法，便是在恶鬼周围布上28个铜钱，人为划定一个假的“二十八宿”，铜钱数阳，所以便给恶鬼造成了越“雷池”一步则入“境”的假象。这个阵法对恶鬼没有什么伤害，只能起到禁锢的作用，禁锢的时间视恶鬼力量的大小与智商的高低而定。

　　叶容君大惊失色 ，这不是制造一个五维空间，分明是制造了一个微型宇宙，用以欺骗寄居于海绵体内的鬼魂，待寻得合适的□□，再放魂魄出来，利用替身咒苟活。

　　叶容君替贫民窟的鬼魂叫屈，明明是被害死，咋还成了恶鬼，帽子扣得太大。

　　替洋人做事，叶容君还是很抵触的。

　　母虞长促了一口气，海绵体算是初步完成，接下来就是完善了。

　　临了，母虞还念起了净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叶容君讽刺道，“你良心也会不安？”

　　母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瞎说什么，我哪有那东西。”

　　刚说完，一个魂魄就飞进了海绵体，发出阵阵哀嚎。

　　9

　　正式交接时，念轻可爱身旁还站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叫公西华侍，叶容君和母虞都不认识，此人一开口就是港普，想必来香港已经很久。

　　找对方来，是作为顾问的，需要他确认海绵体真的能够存储灵魂，其次，确定存储的是真的灵魂，毕竟，不能随便他们说有就有。

　　无关信任，只是生意。

　　叶容君是看得懂合同的，明明是简单的一件事，合同却高达三十多页，母虞是看不懂的，不过，叶容君和她解释过，她就懂了，只要对方确认无误，海绵体真的能存储灵魂，往后，不论成功与否，都和她无关，专利授权使用时间五年，甲方一次性支付乙方一百五十万港币，若乙方违约，将赔偿甲方三倍赔偿 ，同样的，若甲方违约，也将赔偿乙方三倍赔偿。

　　不过，叶容君怀疑这份合同压根不存在法律效应，毕竟谁违约，法院都不会支持这世上有鬼魂的说法。

　　也就是说，这份合同纯属忽悠人。

　　接着，就是验证的时候。

　　母虞打印了两份，纸上详细描述的是海绵体的制作方法及操作它的注意事项，使用的混合法咒全部的咒语内容，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们把纸拿在手上，我会实际操作五遍，”母虞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们，“一步都不能错，记住了没？”

　　公西华侍认真地点头。

　　“你们可以把我的操作过程录下来，”母虞冷冷地说，“我们归墟观不存在售后服务，出了问题，肯定袖手旁观。”

　　超勋启宗听乐了，居然鼓掌支持，“大师放心，出任何问题，我都不会怪大师。对不对，公西法师？”

　　“那是，”公西华侍骄傲地点头，“母法师，请您演示吧。”

　　母虞也不废话，刚刚还摆在桌面上的黑色海绵体立刻悬浮在半空，一道金光闪过，锁鬼阵启动，伴随着一只鬼魂的哀嚎传出，公西华侍惊呼，“它进去了。”

　　鬼魂在海绵体中不断挣扎，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比铲子刮地还叫人受不了。

　　念轻可爱和超勋启宗都震惊不已。

　　母虞渐渐完成其余步骤，约半小时左右，谁也听不到鬼魂声，它已完全被锁进了人造的“五维空间”。

　　“怎么样，各位对我的操作还满意吗？”

　　三人都不同程度地点点头。

　　接下来，母虞又用了四只鬼魂分别操作了四回。

　　超勋启宗笑盈盈地说，“来，把合同签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10

　　叶容君对于鬼魂们杀猪似的嚎叫依然记忆犹新，他从未想过，母虞会做这样残忍的事。

　　那都是同胞啊。

　　母虞见他欲言又止，开口道，“五个实验对象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实验对象生前也不都是平民，还有汉奸。英国佬抓不到那么多实验对象，于是，找了汉奸代替。说他们是恶鬼一点都不错。”

　　叶容君一愣，可他仍旧不高兴，毕竟，她是真的卖了专利，而海绵体也是真的有效。

　　“你无需担心，”母虞沉吟半晌，“功法都是对的，只不过，材料方面会有点尴尬。你了解师公，如果这玩意能批量生产，他为何舍弃不用？”

　　叶容君深知张拂尘的性格，像海绵体这种大杀器，渡劫时仅用过一次，往后都没有再用，是为何？

　　“是制作海绵体的材料？”

　　母虞冷笑道，“这个海绵里有一种珍惜材料是取自亿万年前的灯塔水母化石，这东西是归墟观祖传秘方 ，海绵体也不是师公发明，是五百年前的一位祖师爷，这玩意就是用来渡劫的，一个灯塔水母化石才肥皂大小，历经五百年，数十位法师渡劫，如今也就剩这么多了。”

　　叶容君瞬间石化。

　　“这才叫奸商啊。”

　　11

　　新年新气象，归墟观早就焕然一新，有人留下，有人离开，来不及伤感，大家又要为了道观的未来打拼。

　　回到归墟观，叶容君又开始忙了起来，鱼塘的建造速度由于寒潮慢了下来，毕竟不周山这么冷，能坚持下来不容易。

　　好在第二冬表现出色，已不需要叶容君指点。

　　香港倒是来过几回电话，都是询问灯塔水母化石的，毕竟这东西不是有钱就能拥有，博物馆有，可人家不卖啊。

　　母虞倒是接过一回，不过对方似乎被噎住，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电话。

　　“不知法师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

　　母虞认真思索一番，“要看——。”

　　“看什么？钱不是问题。”超勋启宗热切地期盼着。

　　“看机缘、造化。”母虞以为自己给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超勋启宗也没骂嘛卖皮，默默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