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共富贵》青鱼不白

11、第十一章

　　百货大楼，鲁燕一直心神不安，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在她第三次工作出错时，同事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今天怎么回事？工作老出错，等一下王主任要来检查，你可长点心吧！”

　　鲁燕被她一提醒，才收敛了些，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这时，王主任带着人前来检查，鲁燕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用余光瞥了一眼，她大惊失色，原来走在王主任左手边的正是上次她得罪的“袁姐”。
　　只见王主任对那位“袁姐”非常客气，边走边对她介绍着什么。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鲁燕急忙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这时王主任恰好停在她面前，喊她道，“小燕，咱们最近不是刚进了一批手套、帽子，快拿出来给袁处长瞧瞧。”
　　鲁燕下意识拉低头上的帽子，缩手缩脚去取手套。

　　王主任原本想在袁静思面前卖个好，袁家本就是荆市著名的书香门第，家族中人才辈出，袁静思的姑母袁媛又嫁到了京城贺家，袁家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如今在荆市地位非凡。
　　他有心讨好袁静思，谁知这个柜台的售货员却畏畏缩缩，像个呆头鹅。

　　袁静思前几天刚来过，还记得这个柜台的售货员把她预留的围巾卖给别人的事，她倒没往心里去，她今天路过百货大楼，遇见王主任，王主任非要让她进来挑几样东西。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对王主任说：“算了，王主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天再过来。”

　　她走后，王主任恨铁不成钢地骂了鲁燕几句，鲁燕哇的一声哭出来：“主任，你不能开除我，我刚为咱百货大楼做了件好事，我是立过功的人！”
　　她此话一出，王主任和旁边的同事都愣住了，“你立了什么功？”
　　同事心里很纳闷，她天天跟鲁燕一起上班下班，咋不知道鲁燕啥时候立功了。

　　鲁燕慌忙把事情说出来：“这几天咱百货大楼附近不是总有个摆摊的吗？卖的红围巾和咱们卖的一模一样，好多人买，我寻思着他这不是投机倒把嘛，就去举报了他。”
　　鲁燕没认出陈词，自从十年前曹小花不在后，范香芹就很少允许她和陈词一起玩了，后来范香芹找陈词去她们家干活，都是挑鲁燕不在家的时候，因此他们很多年没见过面，见了也不认识。

　　鲁燕之所以看陈词他们摆摊不顺眼，最重要还是因为红围巾一事，那天她因为红围巾的事委屈了许久，下班后就看到陈词的摊子上在卖红围巾，她心生恼怒。
　　接下来几天，她有意观察过，发现陈词他们一直围着市中心这片儿摆摊，经过一番思考，于是就举报了他们。

　　鲁燕哭得梨花带雨，但说起这件事的语气却得意洋洋。
　　听了她的话，领导和鲁燕的同事面面相觑。

　　陈词摆脱了追赶他的人之后，不敢再继续摆摊，蹬着三轮车往蒋超家里回。
　　他和魏晋、陈岩在半路汇合，三人选择了一条偏僻的路，陈词在前面蹬着车，魏晋和陈岩坐在车上。
　　魏晋从兜里摸出一把不知打哪来的瓜子，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把，嗑起瓜子来。

　　“你说举报咱们的会是谁？”陈词嗑了一口瓜子，随意问道。
　　魏晋想了想说：“谁都有可能。”
　　这话等于没说，陈词翻了个白眼，他们刚进城没几天，不太可能树敌，如果说谁看他们不顺眼的话，最有可能的还是竞争对手。
　　不过这也仅仅是陈词的猜测。

　　俩人琢磨来琢磨去，没想出个所以然。
　　晚上蒋超回来，陈词跟他说了今天的事。
　　“这样吧，明天换个地方摆摊。”蒋超胆量大，如果因为这点事就被吓住，那他还做什么生意，直接回老家种地好了。

　　陈词同意了。
　　鲁燕等了一天，晚上下班后，没看到陈词他们摆的小摊，她心底涌出一丝喜悦，那两个摆摊的肯定是被抓了。
　　她心里痛快，想起今天上午她说出自己举报了摆摊卖围巾的人之后，领导和同事异样的眼神，不仅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她做的明明是正确的事，怎么在别人看来好像做了错事一样？

　　接下来几天，陈词他们摆摊更加谨慎了，他和魏晋卖东西，陈岩把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赶紧收拾东西逃跑。
　　一时间，陈词体验到了逃难的感觉。
　　但他不敢有丝毫马虎，他可不想在这个陌生时空，因为摆摊做小生意而去蹲大牢。

　　十天后，他们的所有存货终于卖光，回家后，蒋超给他们发了工资，陈词和魏晋每人三十块，陈岩有七块钱。
　　陈词拿着手里的钱，再加上从鲁小软那里要来的二十块钱，一共有五十块。
　　五十块，在这个年代算是一大笔钱，他摆摊时跟旁边的小商贩打听过，这笔钱足够他们批发一些小玩意儿拿去卖，还有富余。

　　陈岩是个乖孩子，没有提要求，反而主动把蒋超给他发的七块钱交给陈词保管。
　　“哥哥，我的钱以后都给你！”陈岩乖巧的说。
　　陈词感动的不行，把他抱进怀里揉搓了一顿，摸摸他的小脸蛋，把钱还给他：“这是你挣的钱，你自己拿着，不管你想花还是想赞起来都行，明天中午哥请你们吃饭！”

　　得知陈词要请两个弟弟吃饭，蒋超主动给了他一些粮票，陈词这才记起八十年代初期，下饭馆还是需要粮票的。
　　他接过粮票，拿在手里看了看，上面写着“荆市粮票”，以及年份，“壹市斤”等字样，背面还有“使用说明”和粮食局的盖章。

　　魏晋对粮票不稀奇，陈岩却好奇的要死，他在陈家时几乎从没接触过钱财和粮票这类东西，陈词把粮票递给他，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第二天中午陈词领着两个弟弟去了国营饭店，蒋超没去，他有事回家一趟。

　　到了国营饭店，陈词和陈岩像看稀奇似的这边瞅瞅，那边瞧瞧，陈词心想，要是他还有手机，就能把这么具有时代特色的地方给拍下来了。
　　陈岩则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次的地方，他有些怯场，放不开手脚，眼睛却滴溜溜乱转，一张刚捂白的小脸上写满天真。
　　陈词和魏晋举止自然的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便迈着小短腿跟着，坐到陈词旁边的凳子上。

　　陈词问过魏晋和陈岩，点了三道肉菜和一些面食，花了他六块钱。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陈词就小声的讲起烧鸡的制作和吃的过程，听得陈岩直流口水。当然，陈词也特别注意，不能说得太多，毕竟陈岩好糊弄一些，不会对他这个哥哥有所怀疑，但魏晋却很聪明。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越发感觉魏晋的智商非凡，而且魏晋都十六岁了，可不像陈岩那么好糊弄。

　　陈岩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崇拜的看着哥哥。
　　魏晋也侧耳仔细聆听他的话，陈岩讲得口干舌燥，但菜做的很慢，迟迟没上。

　　等了半小时，菜终于上来，陈词率先给陈岩和魏晋各夹了一块红烧肉，陈岩把肉送进嘴里，顿时感觉好吃得热泪盈眶。
　　“哥……哥哥，太好吃了！”他还从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食物，即便是那次哥哥从鲁小软手里抢的肉酱面，也没有这么好吃。

　　陈词也吃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道红烧肉做得肥而不腻，可见大厨的功底。

　　三道肉菜被他们扫了个净光，连盘底的油都不放过，陈岩吃到肚子撑，却不愿浪费，硬是拿软乎乎的热馒头把盘底的油擦干净，吃进肚子里，才感觉舒坦。
　　他们肚子胀鼓鼓的，走出饭店，迎面走来鲁燕和几个人。

　　鲁燕这两天发了工资，就想着请对象一家来国营饭店吃饭，她妈上次进城告诉她，她和陈词的婚约没了，让她抓紧时间跟城里对象结婚，哪怕暂时多花点钱讨好他们一家人也没关系，反正等她嫁进门，婆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鲁燕心里却发苦，她妈只知道她找了个城里对象，却不知道她对象从没提过结婚的事。

　　鲁燕试着提过一次，她对象却大发脾气，声称他要追求自由，只想恋爱，暂时不想结婚。
　　这种话鲁燕哪敢跟她妈说，只能把委屈憋在心里。

　　今天中午，她准备请对象和他家里人吃顿饭，再试着提一次结婚的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陈词等人。
　　鲁燕一眼认出这就是被她举报过的小摊贩，她一开始还有点心虚，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做的事是对的，这些小摊贩投机倒把才是错误的。
　　做好心理工作，鲁燕昂首挺胸迈进国营饭店。

　　陈词注意到她对自己态度前后有所变化，只觉得这姑娘有毛病，一开始看见他好像有点心虚的额样子，然后很快换了副神情，就变得趾高气扬了。
　　“什么毛病？”陈词嘀咕了一声。
　　魏晋听到后，看了眼鲁燕的背影，说：“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大概感觉羞愧吧。”

　　“什么意思？”陈词不明所以。
　　“你不认识她？”魏晋见他一脸茫然，问道。
　　陈词摇摇头，“不认识啊，你为什么说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魏晋抽了抽嘴角，看他的眼神格外怪异，难怪连未婚妻都看不住，让人给跑了，真是白给鲁燕家干了那么多年活，到现在连未婚妻本人都不认识。

　　“她是鲁燕。”魏晋说。
　　“啊？”陈词一惊，翻了半天才在记忆里翻出鲁燕这个名字，“鲁燕！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