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绛莹

1、第一卷 第一章

　　齐鸣山，凡界仙山，总是显现出几分烟雾缭绕的仙气，周围的树木都是四季常青，路边一棵不知名的小草都可能是什么功效奇佳的灵药。
　　这样的一座山，自然是修道者和妖灵精怪削尖了脑袋都想分一杯羹的，奈何这近一千年，任凭他们将脑袋削成绣花针也难以钻进那设有重重禁制的仙山。
　　为了不浪费功夫，他们也只得打消了念头，只是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了这座仙山里住了几位仙人，在这座仙山闭关修炼，怕别人打扰才在山脚设下了好几重禁制，除非冲破禁制的人的灵力在这几位仙人之上。
　　这些修道者或精怪们还只是些不成规模的小人物，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而人们揣测的仙人，此时正摇摇晃晃的抱着坛子不撒手，要不是她身后靠着一棵足有男人手臂粗的竹子，凤竹丝毫不会怀疑这人会直接崩回原型，与坛子里的桃花醉来个相依相融。
　　苏桐笙目光涣散，还大着舌头说：“竹子，你，你长得可真好看”

　　凤竹身披一件黑色外衣，可以看见里面同样色系的里衣，唯一的装饰也就是领口的金丝花纹，倒是和他那一头毫无拘束的白发相得益彰，他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的看着身旁的女子，鼻翼一侧的朱砂小痣似乎给他的整张俊脸都刻上了不正经的标记。他偏着头，深灰色的眼瞳中都倒映着女子的身影。

　　听了苏桐笙的话，他眼神未变，只是口气有些无奈：“是，我知道我好看，但也不用你天天提醒”

　　苏桐笙只呵呵傻笑两声，又趁机喝掉了一大口，她今天喝了有近两坛的酒，本来以她的酒量，根本不足以让她醉成这个样子，但这一次师父酿的酒似乎更纯更烈了，以至于现在她都可以看见三个凤竹在自己面前晃荡。

　　见眼前的黑影总是晃个不停，她眼一睁想要努力看清楚，但奈何眼睛不听使唤，到处乱飘，在别人看来，若不是知道她喝醉了，还真有种贼眉鼠目的气质。
　　其实要说苏桐笙长得真不算得丑，比凤竹见过的大多数女子都要好看，但这只露水幻化的精怪从开启灵智时身边就没个正儿八经的姑娘，还曾一度分不清自己的性别，最后生生熬白了清鸢的几根头发，才让她知道什么是男女，而她自己又是个什么物种。所以要她学会梳妆打扮，她能不按照鸟儿的审美把自己弄成个鸟窝就算好的了。

　　“竹子，你别老晃荡啊，都看不清你了”苏桐笙抹了一把眼睛，还是看不清，索性利落的扔了酒瓶，锁定了一个黑影，直接扑了上去。
　　凤竹见人招呼都不打的，直直往自己旁边的竹子撞去，只得长臂一揽，将人搂进自己怀里，怀中女子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身上的清新草香。还来不及多想，那女子便不安分的拽着他胸前的衣襟，一边喃喃自语，凤竹凝神听了许久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竹子啊，你说你明明是棵竹子吧，怎么老穿一身黑衣啊”

　　凤竹嘴角抽了抽，抬脚将苏桐笙拦腰抱起，往竹林深处走去，本想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但那声音竟是越来越大，颇有一种听不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意思，他定定神说道：
　　“谁规定竹妖就不能穿黑衣的？你一颗不知道哪里倒腾出来的露水，也没见你是透明的啊”
　　苏桐笙听后，耳朵跟着动了动，虽然听进去了，但大脑却拒绝接收，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漏洞，好像这话没什么毛病。
　　很快，便到了一片竹林环绕的小“房子”前，这几根竹条搭建的“屋子”便是凤竹的老巢了，苏桐笙第一次瞅见凤竹的“家”，就感叹这屋子真是凉快，四面漏风，恐怕风一吹，这个家就塌了，但没想到几根竹条竟以这样奇异的姿态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当然这会儿的苏桐笙根本就懒得再揶揄凤竹几句。
　　凤竹将苏桐笙揽住，本想将苏桐笙放进那铺满竹叶的“床上”，虽然那张“床”他从未躺过，但好歹还是个窝，他可没有胆量将苏桐笙送回木屋。刚刚要碰到几片叶子，凤竹却被苏桐笙死死抓住衣领，还一边哼哼唧唧的，像是要被抛弃的小幼崽，好半天才听她哼唧出一句“竹子，你说我偷了师父的酒，他会不会罚我啊”
　　凤竹心道：知道要被罚还偷，不长记性，也是活该。
　　还没开口，就听那张总不消停的嘴又开口呵呵傻笑：“没事，没事，他酿了酒又不喝，难道不是为我准备的嘛。嘿嘿，我要是不喝，他放那儿准备便宜土地吗”
　　凤竹嘴角又是一抽，没想到这丫头喝醉了，还能这样思路清晰，说话都不带磕巴的，到是不容易。
　　两人以这样你弓着腰我抓着衣领的艰难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凤竹眼见着自己的衣领都在那双魔爪之下有被撕裂的风险，微微收紧了手臂，将女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近的让凤竹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细小毛孔，呼吸顿时不由得快了几分。
　　就在凤竹以为自己会反客为主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他左手一挡，右手将苏桐笙一带，堪堪避过那直朝他后心的一击。

　　差点成为一颗糖葫芦的凤竹却笑嘻嘻的凤眼微闪，见竹林中走出一个挺拔修长的蓝色身影，来人俊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丝毫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在背后偷袭的人。
　　“没想到清鸢神君也会做这等偷袭的勾当。”凤竹脸上虽带着笑，但声音却冷到骨子里。
　　清鸢好像是没有生气，更没有被抓包的不自在，那万年不变的微笑像是精心计算好的一样，好像无论何时这张面具都不会破裂，要不是凤竹见过清鸢的其他表情，他都要以为这清鸢的脸上是长了一张面具了。
　　凤竹记得以前有人说清鸢这人看似温润平和，实则冰冷无情。

　　“对魔界的人，好像并不需要讲君子道义吧。”清鸢的话虽是对着凤竹说的，但眼睛却一直落在他怀里的苏桐笙，那丫头倒还是安稳的躺在凤竹的怀里，似乎感觉不到射在自己身上的如剑目光，好像自己真的练了金钟罩，刀枪不入了。

　　清鸢倒是从未想过和凤竹多纠缠，瞬间便移到凤竹面前，凤竹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就变得空落落的了，一时，前一刻还在竹林的两个人竟都消失不见，倒是来的潇潇洒洒，走的干净利落。
　　凤竹原本笑嘻嘻的表情也消失的不见踪影，从未怀疑过清鸢的能力，但他从未想过这人会从自己手上理所当然又悄无声息的将人夺走。耳边只听见那清雅的男声：“凤重戟，我希望你能够遵守约定，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见不到她”
　　凤竹苦笑着捏了一把刚刚还抱着人的修长手指，转而眼底的苦涩就被更加沉暗的颜色代替，让我永远见不到她吗，清鸢，你就这么自信吗？

　　苏桐笙本就是装满了嫩豆腐的脑袋里，在一来一去中一晃就变成了一脑门儿的豆腐渣。本来还算清晰的脑袋，就只记得一团浆糊了，闻到熟悉的药香味儿就直接醉了过去。

　　被一片层叠的绿意环抱的木屋，在这无人迹的山中显得突兀又宁静，木屋搭建的不大，但胜在精细，雕花窗户，镂空木门，屋前还晾晒着各种药材，以至于院子里都有股淡淡的药香，和清鸢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清鸢将苏桐笙放在她的吊床上，从屋顶垂泻而下的妃色纱幔，随风翻滚起波浪，她的屋子很简洁，除了一张床，一个竹制的衣柜，其他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窗外的几株绿色，为这间屋子增添了点颜色。
　　清鸢看着床上安睡着还吧唧嘴的女子，雕刻式的笑容中总算钻出几分惑人的柔情，伸手将被子给她盖好，轻轻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心中感叹道桐笙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像琼桐，要说像的地方吧，恐怕也就仅限于性别而已。

　　可想到苏桐笙对凤竹那毫无戒备的态度，他有些头疼，也知道有些事情他并不能直接告诉苏桐笙，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但就算发生什么，苏桐笙也是他养护了近千年的人，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