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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漫漫人间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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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路,快乐少年郎。董良平说,他是狼而非郎。”
沈心宜一闭眼,是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长满毛犹如螃蟹般、被烟熏得发黄的、布满褶皱的手。梦里那个捂住她嘴的男人,是传达室的李大爷,是财务会计部总是满面笑容的王总,还是刚刚工作的每次看见自己都特别拘谨的小孙?
真真假假,我们谁不是生活中最好的演员?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结果被梦魇惊醒时才凌晨2点,睡下还不到一个小时,习惯性从床头抽屉里找安眠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估计是睡前吃时给落在了客厅,起身去拿,路过陈木的房间,见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才记起,陈木说晚上就睡在酒店了,周六行里有会议,想到自己在会议上的ppt还没做完,反正也睡不着了,还是寄情工作更安心一点。
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震动了下,打开微信,董良平的小号叫人间路,沈心宜想问他,重点是不是歌词的后一句:“人间路,快乐少年郎。”
董良平是怎么说的,他说:“人间路,他是快乐的少年狼;饿狼的狼。”
董良平拍了窗外的圆月给她,说:“很想你。”
什么是活着?活着是千万只蚂蚁每日不停不休的在啃食她的身体,它们在她身体内一寸一寸向着心脏、肾脏,向着她所有的内脏蔓延,她感受着它们日以继夜的蚕食。生存的真相是她不是她,她只是行动的躯壳,一个不会发声的躯壳。
她回复,“晚安。”
周六,董良平得偿所愿,窗外月正圆、屋内人盛放。他从地上上衣西装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在沈心宜面前,“昨日在商场看见了,觉得很适合你。”
那是一个镶着金边的玉葫芦,沈心宜似乎曾经说过,她小时最喜葫芦,总觉得里面能生出小娃娃来,家里一种一条藤上能结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摘下来做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只是没想到,他竟记得。
他觉得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以什么身份和目的送她这个礼物?
“我不需要。”他不能再□□她后,连她的灵魂都亵渎了。
陈木发现13年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分水岭,25岁——女性站在高点开始向下走的年纪,陈木感受到了环绕她的长辈们春风细雨般的关爱,妈妈时不时发个男孩子的照片给她,图文并茂,最后总是以一句你们很合适结尾。
陈木生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即使高中胖至120斤也没多少长在脸上;五官清秀的她从初中开始便追求者不断,陈爸知道后开始了开车接送陈木上下学的日子,一直到她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后追求者虽然有增无减,可陈木却觉得那些都是还未长大的男孩,她喜欢的是成熟、如父亲般顶天立地的男人,何况,爸妈也说过了不希望她在大学谈恋爱。
大学毕业后,陈木和家里因为恋爱的问题不知争论过多少次,陈木期盼日久生情的爱情,说要找个不将就的人,可什么是不将就呢?貌似自己也答不上来,总而言之,第一眼的感觉很重要。陈爸陈妈则认为未来女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实可靠,一个人的本质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将就将就;陈爸陈妈没说出来的是:婚姻嘛,到最后还不就是搭伙过日子。谁都没有错,只是人生在不同的阶段看待问题自然会不一样;可陈木的问题是:到了25岁这个年纪,还未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过去担忧事情的反面变成了现在最为担忧的事情,陈爸陈妈想,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有的时候父母在电话一头说急了,陈木能听出妈妈略带哽咽的声音,陈木觉得自己任意妄为、不顾父母的意愿,太不孝了。
陈木有时会想:我们上学的时候,父母总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刻苦努力的考上高中、大学,为的是有一份不辜负自己多年辛苦学习、回报父母、未来可以养活自己养活家庭的工作;可是为什么工作后,父母对我们的要求全都没有了,没有好好工作、没有努力学习专业知识,一切都变成了赶紧恋爱结婚,对于女孩子你找到工作后最大的目标是尽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将自己未来所有的人生都奉献在家庭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之前20多年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爱情最好的愿景是走向婚姻,可是婚姻不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父母期望的是婚姻,我们憧憬的爱情,爱情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变成了一个条条框框的事情,没有目标的人得不到最终的幸福。
幸福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陈木在13年的秋天参加了单位组织的素质拓展,活动以小组为单位,一组4人,陈木所在的小组实力强大,董良平的大秘张志军,外汇首席专家朱建峰,工会委员李菲;素质拓展的目的是培养后备干部们的领导力,单位特意请了专业团队在一旁考核,观察每个人的综合能力,最后给予评分。陈木对自己的表现不报希望,不过通过这样的活动倒能多认识几个朋友,拓展结束后,大家互加了微信。
张志军很快约陈木一起吃饭。
虽然之前并不熟悉,但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一个单位的,话题自是不断,一不小心聊到了晚上10点多。张志军说我送你回去吧,不过我今儿没开车,我们一起骑公共自行车怎么样?
好呀,陈木说,正好今晚吃的太多了,可以消消食。
道路旁渐渐开始冷清,昏暗的灯光下,是被微风吹起的长发,张志军看向陈木,散发着干净、纯洁气息的女孩子,区别于他每日在董良平身边看到的,张志军觉得自己是动心了。
可张志军有两个担忧:一是自己近200斤的体重怕陈木嫌弃,二是陈木这么美他不放心;况且他的工作太繁忙了,那晚道别后,他们一直在微信上聊着。
在随后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人每天都是从早安到晚安,聊天内容虽是暧昧不清的相互试探、却始终没有人踏出最后一步。陈木等着张志军的告白,可是,4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是在单位内遇见了点头擦肩的同事。但又是为什么每次她与朋友聚餐时,张志军都要刨根问底、关心的都是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在陈木看来,一个快30岁的男人在恋爱关系上如果始终秉持试探的态度、一个男人如果对自己的容貌缺乏很大的自信(张志军问过陈木很多次是不是不喜欢胖胖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对于女人与其他男人在一起始终有着强烈的质疑,那么这个男人的每一次试探透露的都是他发自内心的自卑胆怯。喜欢便去追求,失败就再努力,可是荒废着时间的相互试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陈木是一张恋爱的白纸,可是她不是无知的少女,她清楚的明白,张志军不是共度一生的人。
于是,陈木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聊了。
“我其实是有点喜欢你的,我自问自己各方面都很优秀,既然大家都说开了,没事,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原因?”
陈木从不是多话之人,何况她真的和张志军熟悉到可以指责别人缺点的关系了?
陈木说,就是感觉我们不合适。
说完不聊后,陈木还是哀叹了下她又一段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爱情!以前这些事情她都有心宜可以分享,可如今……陈木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向滴答的时钟,已经11点了,心宜还没有回家。
心宜一身酒气的推开门时,陈木趴在沙发上睡的正香。陈木被她关门的声音惊醒看见的只是心宜的背影。
陈木起身晃晃脑袋,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怎么今儿又喝这么多啊?你老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卫生间里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没了其他声响。
久到陈木都快靠在门框上睡着了,心宜穿着刚工作那会儿两人买的闺蜜睡裙走了出来,同样都是卡通睡裙,可是,陈木看了看心宜,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心里默叹了声,差距…………
接着心里不自觉的又说了句,怪不得……
陈木被自己这种潜意识的想法吓住了,她讨厌这些潜意识,就好像她和那些捧着茶杯的人一样。
“怎么还没睡?”
“嗯,有事情想和你说。”
“张志军?”
“你都知道了。”
“张志军有次在酒桌上说你们在交往,不过他不适合你,这个人心思太深。”
“交往?”陈木提高了嗓音,“他连告白都没有,他凭什么说我们在交往?!”
“不过我今天和他说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那很好啊。”
“可是,可是,心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失望。”
“为什么他不能对我说,陈木我喜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心宜看着陈木,她想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陈木,你韩剧看多了吧。”
“你们认识多久?”
“四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除了微信上不痛不痒的聊天,你们一起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压过几次马路?”
陈木握拳伸出食指与中指。
“呵。”
“你看,你宁愿相信他是因为太忙、太累,所以没时间找你;你幻想着他只是因为太喜欢你,怕说了喜欢你后被拒绝,所以才一直不愿意表白;你知不知道,他表现出的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呢?”
“你觉得,你的生活中有多少例外?”
陈木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好像失恋的样子,心宜则进卫生间吹头发,她不明白陈木为什么能为这么件小事哭泣,廉价的眼泪唤不起别人的同情,更多的是那张怜悯脸下的嘲讽,心宜在卫生间吹发吹得花枝乱串。
那晚,心宜在记事本上写着,“陈木,凭什么你都25了,还可以这么天真?”
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中,思想是无边无际的,禁锢人们思想的不过是思想本身,叔本华说过:人的面孔要比人的嘴巴说出来的东西更多,更有趣,因为从嘴巴说出来的只是人的思想,而面孔说出的是思想的本质。
那晚之后,沈心宜和人交谈时,总喜欢盯着对方的脸。
记事本上的这段话,心宜来回往复的用圆珠笔擦拭,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后来张志军纠缠过陈木几次,陈木觉得那也就是男性被拒绝后的逆反心理罢了,的确,2、3个月后两人再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