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藤再胜 漫不过江》兰日

92、踪迹

　　一晃眼，又一个春天来到了。
　　无佞楼依旧统治这整个武林，而朝廷的局势却让人忧心。
　　自从两年前，北方的大金国来了一个神秘的国师，就迅速地壮大。而今，已经兵临城下。反观朝中，皇帝昏庸无道，只图享乐，不思国事，大权旁落于小人之手，忠臣惨遭迫害，中原已经是风雨飘摇了。
　　宜玄冰搭着件长衫，倚在紫云阁的窗边，看着满园的樱花出神。
　　去年今夜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石木青走进院门，就听见宜玄冰的低吟：楼主又再想樱姑娘了。
　　自从樱姑娘走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虽然，四位坛主想尽一切办法找寻，却一无所获。樱姑娘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楼主的伤整整养了三个月，才好。可是，却留下了病根。如今，宜玄冰只用运功超过一盏茶，心口的伤就会撕裂。因此，石木青将青龙坛的工作，交给了林先生打理，自己则全心全意，随侍宜玄冰左右。
　　“将账簿那来了吗？”宜玄冰虽然受伤，可是毕竟是高手，石木青在一丈外，就察觉了。
　　“是的，楼主，这些是药庄这个月的账簿。”石木青将一打牛皮簿子，放在案桌上。
　　宜玄冰伤愈之后，即使再忙，每个月都要将药庄的帐审一遍。
　　起初，大家以为宜玄冰是借物思人。可是，奇就奇在每次审完帐，就会派人去一个地方暗访。
　　经过半年多的调查，终于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原来，就在秦樱庭失踪后，民间出现了一个悬壶济世的游医，在各地行医救人。此人和秦樱庭有极多相似之处，他常常到偏远穷苦的地方赠医施药，而且医术高超。
　　原来，宜玄冰从药庄的账簿里发现，常常有药庄丢失药材。因为，丢失的药材数量不大，而且，药庄药材在搬运中折损一些也很平常，所以，平时大家并不很在意，就当成本处理。
　　宜玄冰显然还是最了解秦樱庭的人。他知道，秦樱庭对药庄的熟悉，再加上她的性格，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帮助穷苦人家。所以，宜玄冰就利用这点，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此人行事十分低调，而却忽男忽女，差点，连宜玄冰也给骗过去了。只是，秦樱庭医术，就像一颗钻石，虽然被淹没在沙粒中，却也很难掩盖它的光芒。
　　为了救助穷人，但又怕盗取的药太过矜贵，引人注意，秦樱庭常常利用最普通的药材，来治疗极其难医的病症。但同时，她却忘了，普天之下，可以拥有如此了得的医学修为之人，是屈指可数。
　　不过，秦樱庭也很聪明。她知道，即使再怎么掩藏，也很逃过无佞楼庞大的情报网。所以，秦樱庭行医的路线常常变来变去，而且从不停留超过十天。所以，让宜玄冰追寻起来，变得困难重重。
　　翻阅完账本，宜玄冰的神情告诉石木青，又有发现了。
　　“这次，是哪里？”石木青问道。
　　宜玄冰笑了，说：“这次樱的出走，居然让我发现，原来，她的兵法造诣，不亚于你我。”
　　“哦？”听到宜玄冰这样的评价，石木青也不免惊异：没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居然还熟知兵法：“何以见得？”
　　“从这个月的账本，可以看到，她先是用了一招‘树上开花’，在各地打着游击战。可在月末，药庄结总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回马枪，在本地出现过。”
　　“是吗？”听到这个讯息，石木青也为之振奋：“那么，我们现在派人去追。”
　　宜玄冰却摆摆手，说：“你以为她还会留在这里，等你来找吗？”
　　说着，宜玄冰的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石木青察觉了，说：“你担心，樱姑娘还是放不下那件事？不肯回来？”
　　宜玄冰听了，一惊，抬眼，用一种凌厉的眼神，看石木青：“我看，我是把你放在身边太久了。”
　　石木青听了，赶忙单膝跪地，说道：“属下阶跃了。”
　　宜玄冰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将石木青扶起来，说：“我信任你，才会让你这样亲近我。而且，我也要谢谢你，你让我回到了宋领主还在楼里时的感觉，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石木青看着眼前略显单薄的宜玄冰，说：“如果，我没有照顾好楼主，樱姑娘回来时，恐怕会将石木青挫骨扬灰吧。”
　　宜玄冰笑了，说：“看来，是不能放任你了，竟然拿楼主开心。”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被石木青这样一闹，先前的灰暗的心情稍稍缓和了。可是，心里的哀戚却还是久久回荡着：樱回来了。是纯粹回来巡诊，还是……已经放下了？可是，那样的事情，如此轻易就放的下吗？
　　而心中难以平静地，又何止宜玄冰一个呢？
　　石木青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却也担心不已：虽说很想是如此，可是眼下，谁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秦樱庭。如果说不是，那就意味着着半年多的努力，付之东流了；如果是的话，是怎样一种深切的哀伤愤恨，让曾今善良到近乎傻的秦樱庭，留了那样一个可怕的伤痕给宜玄冰，并弃之一年多，不闻不问？
　　看来，眼下不能再如此被动的追寻了，必须主动出击。楼主那里，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那么，就有我来导引这场局吧。
　　“楼主，你可曾记得，樱姑娘离开前，她母亲是否将她的‘败血症’治愈？”石木青问道。
　　宜玄冰没想到石木青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愣了一下，说道：“是否治愈，我是不知道，不过，据她说，应该是没有大碍。”
　　“那可曾将治疗的方法留下？”
　　宜玄冰摇摇头，说：“没来得及……你问这个做什么？”
　　石木青笑道：“是药王谷来信，说问问樱姑娘是否留下拔记，兴许是遇到类似的病患……”说道这，石木青看到了宜玄冰眼里异样的光彩，接下去说：“已经确定不是樱姑娘了。”
　　看到宜玄冰眼里失望的神情，是石木青心里暗叹：天若有情天亦老啊！楼主对樱姑娘的爱，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及万一。曾今那样沉稳睿智的人，如今被折磨成这样。
　　已经一年多了，楼主可以撑到现在，已经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也不知道，楼主可以支撑多久？看来，要加快脚步了！

　　于是，次日，朱雀坛的暗杀部队--三十六天罡，中的十二人，带着一项特殊的任务，秘密出发：去洛阳城边的益阳村，制造一次“意外”。
　　“谢了！”朱雀坛里，石木青笑着说。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那些毒药虽然可以制造‘败血病’的假象，可是长期不解，也会有性命之忧。”孟源看着十二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背影，幽幽地问道。
　　石木青想了一下，说：“总之，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对方的身份。其他的，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如果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益阳村八十几口人的性命，记在你的账上喽。”
　　“女修罗，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人命了？”
　　孟源听了，狠狠地瞪了石木青一眼，说：“明知故问！谁都知道，樱姑娘最讨厌我们的‘江湖作风’。”
　　石木青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放心，洛阳药庄的主持，是药王新收的弟子，不认识樱姑娘，对这件事也不了解。所以，到时候，如果不是樱姑娘的话。我就以赠医施药为名，将解药给那些村名便是。”
　　“这就是你选洛阳的原因？”
　　石木青点头。
　　果然，心思细密，料想周全。这一年来，楼主为了隐瞒病情，深入简出。楼里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石木青在打理。不得不承认，楼主的眼光，是锐利的。连出身皇宫的孟源，都不得不赞叹石木青的将相之才。
　　无佞楼不禁没有因为那次事故而倾倒，反而在石木青的治理下，稳坐至尊宝座。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可见，石木青的能力。
　　但是，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对楼主的忠心。如今的石木青，可说是大权在握，若是他有异心，衣袖一挥，顷刻间，无佞楼就可以变了颜色。当年，若不是石木青束手待毙，就算是无佞楼四位坛主全上，都未必言胜。
　　这一年多来，孟源冷眼看着石木青为了楼主和樱姑娘的事情，蜡烛两头烧。这分胸襟，甚至让孟源觉得惭愧。这绝对不是心里释怀，就可以做到的。那是一种全心全意的付出，不求回报，甚至不问生死。
　　见石木青起身离去，孟源问道：“为什么？”
　　石木青停住脚步。
　　他当然知道孟源问的是什么，答道：“我只能说，人世间，有两件武器，是最可怕，一个叫爱慕，一个叫信任。难道不是吗？”
　　孟源愣了一下，笑了：是啊……只不过，将他们做到如此纯粹的地步的，只有石木青了。
　　“谢谢你了。”孟源轻轻说道。
　　“谢什么？”石木青没有回头，问道。
　　“随便吧……”
　　石木青笑了：“彼此彼此。”
　　同一种人，同样的境遇。一个是落架的凤凰，一个是虎落平阳。他们，没有相同的伤口，但是，却用着同样的一味药引。久病成良医的两人，有着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了解。正是了解，成为情感将要泛滥溢出时，最好的堤坝和慰藉。
　　也因为心中的伤口，难以对他人言道，所以，这一份了解，就显得特别珍贵。这一点，无论是石木青，还是孟源，都十分清楚。
　　“我记得，樱姑娘曾经说过，天地间，就像个大舞台，有的人天生是主角，有的人注定是配角。”说话的是南宫楚。“可是，没有好的配角，主角也撑不起一片天。”
　　不知何时，南宫楚和谢云飞也来到朱雀坛。
　　“配角，不只两个人。”谢云飞还是一样没有感情地语气。
　　看到眼前的三个人，石木青释然一笑：楼主不是孤军奋战，我也不是，大家都不是！
　　可是，这个大家庭里，就却女主角，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