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画人生》囧囧依彤

3、第二章

　　“老师，咱能不能给点面子。”贺思俞低头涮笔，抬脸笑嘻嘻地说：“我皮糙肉厚，您说说我也就罢了，小姑娘面儿薄，您私下说呗。”
　　曲老师是个直肠子人，没感觉有啥问题，正好连其他同学一起说了：“我觉得向优她爸说的很对。你们别整天闷在画室里闭门造车，多跟专业好的同学交流，也可以跟高三的学点经验。还有一年高考了，你们是时候该想想要考个什么学校，学个什么专业，以后走什么路。咱虽然是雲城美院的附属中学，也不是人人都能入门美院。每个人看看自己的水平，赶紧立个目标，就在这个学期末写个志愿贴班里激励激励，别好高骛远。”最后这句似是意有所指。
　　“老师，啥样的水平才能上雲城美院？”贺思俞紧接着问。
　　“肯定不是你这样的。”曲老师不留情面打击，“说真的，期末家长会我得跟你妈提一提，你压根不能走这条道，别浪费时间了。论文化课成绩，你挑哪个学校不行，非要去美院。”
　　D组的同学深有同感，贺思俞根本不是美术生的苗子，学习却是一等一的好。

　　向优一直沉默。
　　她的文化课不拔尖，但考雲城美院绰绰有余，问题是她的专业课。
　　如果考不上雲城美院，后果简直不能想，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而曲老师那句“别好高骛远”明显说的是她，向仲柏显然又向曲老师了解情况了，那她今晚回家少不了受一顿责骂。

　　贺思俞偷偷瞄了眼向优，故意拉高嗓门说：“雲城美院有那么好？考不上还有别的学校呗，又不是进了雲城美院能证明自己有多能耐。”
　　“你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胖得一身肉不知道饿。”邓子昂在画板后面幽幽出声，“等你去考场看看就知道考上雲城美院有多难，好多考生从高中考到结婚生子也不放弃。附中能比别人考上的几率大一半，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嘿，我说你是不是一天不怼我浑身难受？”贺思俞要站起来理论理论，被曲老师按了回去。
　　“行了，都别扯嘴皮子赶紧画。今天天气不好，早下课半小时，你们趁雨小点快回家。”曲老师稍一停，对向优说：“你出来下。”

　　向优点点头，放下调色盘往外走。
　　贺思俞叫住她，小声说：“曲老师说话不会拐弯，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向优笑了笑，快步出了画室。

　　“你俩什么关系啊，瞧你紧张那劲儿。”班里话最多的张猴子多句嘴，让画室气氛变了味儿。
　　“我们铁哥们。”贺思俞扬个傲娇的眼神到B组，“怎么着，你羡慕？”
　　“切，谁羡慕你俩。一个胖得跟猪似的，一个满脸青春不美丽痘。”张猴子很不屑。

　　“张猴儿。”本班白富美冯诗茜实在忍不住插嘴，“你长得跟营养不良似的，好意思说别人，五十步笑百步。”
　　“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多嘴。”张猴儿不乐意，疯狂怼。
　　“还不是你先多的嘴，人贺思俞惹着你了？”班长也帮腔，张猴儿闭了嘴。

　　贺思俞除了胖老被开玩笑，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可能胖胖的没啥攻击性，又学习好，可以给别人作业笔记抄。
　　这回邓子昂没作声，透过画板间的缝隙与贺思俞对视一眼，该干啥干啥。

　　向优跟着曲老师到四层的楼梯口，曲老师开门见山说：“你爸今早问你能不能考上雲城美院，我大致说了下情况，你爸好像不大高兴。其实吧，你爸是美院教授，你考上不难，他没必要对你这么严格。我刚才不是针对你说的，其他同学也一样。只是纯靠你自己很难，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回去跟你爸好好说说。”
　　话糙理不糙，艺考这条路是独木桥，但也有些隐藏的捷径存在。曲老师暗示的挺明显了，大概是看向优脸上的大痘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默才说的这话。
　　向优不是当年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女孩，稍一想说：“老师，您会让您的孩子选择您的行业并且要做到很优秀吗？”
　　曲老师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爸一心想让我像他一样在设计领域有名有姓，也不管我是不是那块料。您会这样吗？”向优平静地说。

　　十七岁时，曲老师也找过向优谈话，那会儿向优只会点头，想法都憋在心里，谁也不知道。
　　曲老师习惯了向优默默无声，被这么一问有点讶异，倒挺重视，思虑了一番才道：“你们年纪小不懂社会行情，家长说的都是经验，你们该听。再说你爸在他的行业领域做得确实很好，你学他的专业至少有个好导师，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要明白这点。”
　　向优闻言眸色黯淡，难道向仲柏强按意愿的行为是对的？

　　“不过你不喜欢又是另一说。”曲老师补充，“如果孩子不愿意的话，我不会逼我的孩子走我的路。我觉得你要跟你爸多沟通，让他知道你需要什么。”
　　向优牵唇苦笑，向仲柏只关心自己需要什么。
　　“我看你在画室都不开心，你有事可以跟我或者你们班主任说说，我们帮你沟通沟通。”曲老师温和安慰，“高考压力大，别憋在心里坏了事儿。要不期末我跟你爸谈谈。”
　　向优摇头：“不用了老师，我要考雲城美院。”
　　曲老师一怔：“你这是置气？”
　　“不是，我觉得我靠自己能考上。”向优笃定。

　　“你这……”曲老师一时不知该说啥好，怕太打击向优。
　　“麻烦老师把画室的钥匙给我，以后由我开门关门。”向优甜甜一笑，脸上的痘痘也瞧着顺眼多了。
　　曲老师默了片刻掏出钥匙给她，嘱咐一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谢老师。”向优接下钥匙跑回画室。

　　“没事吧向优。”贺思俞一直注视向优从门口回到座位上，第一时间询问。
　　“能有啥事。”向优奇怪，“曲老师就跟我说说我爸打过电话。”
　　“噢。”贺思俞安下心，拿过带来的小布包从里面掏东西。

　　外面雨小了点儿，曲老师挨个儿指点完，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邓子昂背着画纸筒从贺思俞身后经过，啧一声：“这画的忒浪费颜料了，你这是平铺？”
　　“我开心。”贺思俞咬一口牛肉条悠闲涮笔，“没准有的学校就喜欢平铺。”
　　“呵。”邓子昂冷笑，转眸瞧了眼向优的画，眉头微蹙，随后走了。

　　画室里只剩下向优和贺思俞两人，贺思俞吃完牛肉条啃鸡腿，也不画画，坐在旁边等向优。
　　他俩不在一个组，向优画得好去B组待着，稍微不稳定就滑到C组。贺思俞常年在D组待着，专业课成绩和他的文化课成绩一样稳如磐石，反正俩人想考好美院和好专业都悬。
　　不过贺思俞完全可以挑个文化课的名校上，别人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向优给罐子修形，余光瞥过贺思俞，干脆停笔坐到贺思俞边上，伸手要鸡腿：“给我一个。”
　　“你也吃？”贺思俞挺懵，扯开包递过去：“随便挑。”
　　向优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个黑椒味儿的，打开咬上一口：“嗯，味道不错，难怪你整天吃。”
　　贺思俞捏着鸡腿特怪异地看向优，擦擦嘴：“你最近确实不太对劲，是不是受刺激了。”

　　“差不多。”向优几下啃完鸡腿嚼啊嚼，突然扭头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别人挤破头来这学校是为了考雲城美院，你来这儿是为什么？”
　　“啊？”贺思俞眼神闪烁，支支吾吾：“我家开家具厂，你不是知道么。我爸让我来学美术，以后去公司设计家具。”
　　“你爸不是让你学管理么？”向优眯了眼。
　　“那个……”贺思俞又挠起他的毛寸头，干干地笑：“我这不是嫌老在教室里待着闷么，来学美术还可以偷懒。”
　　向优给个生无可恋脸：“你确定不是炫耀？”
　　“呃，你当我没说。”贺思俞十分真诚地点头，继续啃鸡腿。
　　“……”

　　大雨再次倾盆而下，空荡荡的画室里仅有啪嗒的雨滴声，密集烦闷。
　　贺思俞清理了垃圾，给向优一张湿巾，自个儿抽一张擦手，低头说：“来这儿上学又不是都想考雲城美院，邓子昂那样的人根本是妖魔化这学校。你不想考别勉强自己，我就不信没别的好学校好专业可以挑。”
　　“可大部分人来这学校是为了考雲城美院。”向优托腮歪头打量邓子昂的画。
　　邓子昂不愧是现代油画家邓睿民的儿子，画面感没的说。他常年占据专业课第一，甚至比高三的学生画得还好，后来也成了像他父亲一样出名的画家。

　　贺思俞很不赞成跟风行为，挪腿转个身正对向优：“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啊。你干嘛强迫自己要跟别人一样。”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这么说。”向优释然地笑了笑，心里轻松了许多，扭回头来说：“为什么你以前没跟我说过。”
　　“呃，你以前也不像这样跟我聊天啊。”贺思俞一脸迷茫，再从头到下观察过向优，胖到眯缝的双眼隐有忧色，他沉重道：“你变了，向优。”

作者有话说

　　开启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