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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订石板 ...

  •   007
      崔洋一路匆匆回了越州城,直奔万罗仓。

      万罗仓是臻品斋的仓库,“万罗”二字取意森罗万象,里面藏有天南海北进来的货物,什么都有,正合了万象之意。

      仓建在城南,地皮是邬家的,崔洋制好的鲞就存在这里,人平时也住在这里。

      仓进门左拐设有一处柜台,日常处理些出入库的事宜,特设了个掌柜,以便货商与东家联络。

      崔洋敲开了掌柜的门。

      掌柜姓谢,四十来岁,略发福,打得一手好算盘,门开时,正在算账,算盘声噼啪作响。

      见到崔洋,忙停了手里的活问:“是崔店官,可有事?”

      崔洋直截了当便问:“你家公子今日可在?”

      公子指的是臻品斋实际上的东家邬墨玄,是邬阁老的嫡孙,不喜读书偏爱经商,邬家毕竟是书香门第,怎容他真去行商。

      便寻了个折中的方法,虚设了个东家,私底下实务还是归邬墨玄管,只不唤他东家,唤公子。

      他这重身份并不让所有货商知晓,只有特别亲近的才知。

      崔洋就是其中之一,他曾救过邬墨玄一命,有过患难之交。

      谢掌柜自然知道崔洋与东家的关系,听崔洋问,忙说:“不凑巧,公子前两日出发去江夏,要半月才回。”

      他说完还留神观察了崔洋的反应。

      方才见崔洋是急匆匆进来的,面色泛红,有汗渍;说话时带喘,语气又焦急,显然是赶着过来有急事。

      这会听他说公子不在,双眉紧锁,显然是桩要紧的事。

      忙又说:“公子临走前叮嘱过,若遇上急事,只要不是非得见官的事,尽可助你。”

      行商,总不免遇上必得去官府才能解决的官司,这便是李掌柜口中见官的意思。

      若要见官,只他这重掌柜的身份不够看,须得有臻品斋内专门处理的人出面,这些人只听从邬墨玄的调遣。

      崔洋听懂谢掌柜的意思,忙说:“不必见官。”

      几里山路走来,他已想好对策,只缺几个办事稳妥的人助他。

      越州城内他认识的人不多,只能求助邬墨玄,即对方这么说,他立刻大致将石场的事说了说,提了要求:“寻个几个机灵点的伙计,扮成掌柜和采办,随我去一趟平阳村。”

      谢掌柜行商多年,一听便知崔洋要如何做,忙说:“好办,三日内便将人送来。”

      -----
      三日后,会稽山道上出现了一行人。

      打头的是两名身穿灰蓝色短搭的伙计,旁边走着一个背着搭襟模样的男子,搭襟的一端露着半截算盘,像是个账房。

      身后跟着两顶竹轿,各有两名轿夫抬着。

      前头的竹轿上坐了个遍身绫罗、商户打扮的男子,手里带着枚羊脂玉扳指正在把玩,一见就是位有钱的主。

      后头的竹轿上坐着名年轻男子,表情略局促,正襟坐着,正努力寻着话题与人聊着。

      仔细看竟是崔洋。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平阳村去,中途未曾有停留。

      到村口时,尚未到晌午,深秋时节,农活少了不少,村民多有闲暇。

      一群妇人正在溪滩上晒柿干,抬头便望见了这队人,乡下鲜少见穿戴光鲜之人,便立刻议论了一起来。

      又见是往鲍秋生家祖屋方向去,租下他家祖屋的崔洋也坐在轿子上,便议论得愈发热烈了。

      “鲍捕头平日里这么宝贝他家祖屋,说是风水好,祖先庇佑,他才能高升。往日挑个租户都
      要提一箩筐的要求,这会怎么轻易答应了那个卖鲞郎?制鲞的味多臭。”

      一个妇人挑了头,立刻有人笑她没见识。

      “你只知道制鲞的味臭,不知道这卖鲞郎的来历。城里臻品斋听过说吗?”

      妇人顿了顿,特意扫视一圈。

      平阳村的妇人们鲜少有机会出门,便是偶尔出门也不过去乡市上干个集,家境稍好些的,跟着男人去过山南县。

      至于越州城里,去过的不会超过三个。

      果不其然,只有一个妇人点了头,得意地说:“臻品斋是越州城里最大的铺子,天南地北的货物都有,城里官老爷们都是从他家买货的。”

      “这位卖鲞郎的鲞就是专供给臻品斋的。”之前说话的妇人接了口,指鲍秋生家方向,“鲍捕头那么精明的人,会随便把祖屋租出去,定是打听清楚了之后才租的。”

      “原来如此。”众妇人恍然大悟。

      又有人感叹:“是专供臻品斋的店官啊!难怪那么有钱,一租下就整修了屋子,把里头的石板都起开新换了批。”

      “换完后我去看过,修得可平整干净了,看起来不像是鲍捕头家的屋子,倒像是城里官老爷家的屋子。”

      “扯谎,说得你去过官老爷家似的。”

      “我是没去过,可我娘以前在官老爷家做过工,见识过。”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就见一群人进了门,也没歇多久,崔洋就从屋子出来,沿着小道去了隔壁陆大娘家。

      崔洋是去确认陆峰有没有去石场上工,妇人们不知,讨论的话题立刻就换了。

      “那不是陆寡妇家吗?卖鲞郎去那干什么?”妇人们的口气立刻变了。

      陆家是外来户,又是个寡妇,还穷得很,村里多数人都看不起他们。

      “说起来,那天我去看的时候,里头监工的是陆寡妇的儿子,说是石板就是从他做工的石场买的。”有人解了惑,还酸不溜秋地接了句,“被他赚到了,这卖鲞郎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定是通过他买的石板,听说能拿不少钱。”

      乡下人赚钱不容易,一众妇人听了,面上皆是艳羡之色。

      更有人推了下身旁的妇人,嚷:“前些日你不还说陆寡妇家的租金迟迟不付,说是没钱,原来是骗你,赚了这么一大票,怎么还会没钱?”

      被推攘的妇人是个爆性子,立刻就跳脚:“好个陆寡妇,我就让找她要钱去。”

      “等等。”方才推攘她的妇人拉住她,“急什么,钱又不会跑,等卖鲞郎走了再说。”

      在妇人们眼里,欺负陆寡妇没关系,不能给崔洋不好的印象,毕竟那是城里的贵人。

      “行!”就听你的。

      几人说话间,崔洋已从陆峰家离开,回屋后不一会,之前的一行人就坐着轿子离开了平阳村,从方向上判断,是去采石场。

      妇人们再次炸开了锅:“不会又得一笔生意吧?陆寡妇要发达了?”

      先前暴性子的妇人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往陆峰家走:“我这就讨钱去。”

      一行人往石场去,远远就有荡在山壁上的石匠瞅见了。

      有人眼力好,一眼就认出了崔洋,忙与陆峰说:“看,那不是卖鲞的崔小哥吗?”

      陆峰顺着工友所指望去,就见一前一后两顶竹轿过来,坐在后面、身形单薄的正是崔洋。

      那一日崔洋说有办法帮他要回工钱,他心底还是有些小期许的,可三天过去也没见个人影,他便也熄了念。

      不想今日崔洋竟来了,还带着人,他立刻便要顺着绳索溜去地下。

      裘叔却拉住了他,他年长,经历的事多,有些见识,虽不知崔洋到底要做什么,但总觉应先观望,便说:“看看再说,莫要随便就卷进去。”

      崔洋在轿子上也看到了荡在山壁上的陆峰,忙抬手,小幅度地挥了挥,示意陆峰不要下来。

      陆峰不解,心中担忧,毕竟事是因他而起,怎么好意思让崔洋独挡?

      便还是顺着绳索降去地面,才落地,就见崔洋已带着那名衣着华丽的商家往石场主的屋子走去。

      远远地就喊:“老陈头,在不在?”

      石场主姓陈,四十出头的年纪,携家带口就住在采石场里,生有一个儿子,在山南县里,不常回家。

      听出崔洋的声音,知道是先前修平阳村屋子的那位店官,给钱利索,便忙自屋内迎了出来:“崔店官,来了呀!”

      崔洋笑,忙着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李掌柜,方才跟我去看了屋子,直夸你的石板好。”

      他说着,往旁边让了让,让老陈头能看清李掌柜。

      李掌柜遍身罗绮,立于阳光下泛出与常人不一样的光芒,老陈头有些眼力见,认得出李掌柜这身是现今越州城里最时兴的烫金料。

      因着大梁的规制,商户衣着不得使用有暗纹的布料,特指的是织出来的那种,不包括烫金。

      就有脑子灵的商家在烫金上下功夫,做出了一种暗纹烫金布,穿着低调但不失奢华,是大商行的掌柜最爱穿着的料子。

      老陈头忙着又将李掌柜好好打量了一番,结果在他腰间见到块香樟木刻的牌子。

      牌子不大,只有小孩手掌心大小,上面刻了个花纹,也不是寻常的花,而是几个字用不同笔锋写就成了一朵花,还是兰花。

      老陈头心里一动,这个符号他见过,他一年里总有个三四天要去越州城里,城里的各家大商号都有这种属于自己的雕纹。

      这是臻品斋的雕纹。

      这位李掌柜莫不是臻品斋的掌柜?

      崔洋方才说完话后一直观察着老陈头的反应,见对方终于有些猜测,就忙说:“这是臻品斋的李掌柜。”

      老陈头大喜,忙着就招呼:“李掌柜,里面请。”又一叠声唤他家婆娘,“快,上茶,上好茶。”

      崔洋与李姓掌柜相视一眼,一同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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