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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反误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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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秀打帘进屋的时候封流珠正坐在窗边远望北方。则秀心里暗暗叹息,轻声唤道:“小姐,花笺送到了。”
流珠回过神来:“送到了?太子殿下这时在忙什么?”
“我送去的时候殿下正和南王陛下一同批折子。”
“嗯?陛下也在?”封流珠紧张起来,“你怎么说的?”
“我说小姐最近神思不属,想要出去散散心。想着反正花笺里头写了邀太子殿下同去赏枫,就没有当面说了。”
“嗯,嗯……就这样说,没错,没错……太子可有回应?”
“殿下还没来得及表态,陛下就笑着让太子殿下陪同小姐去了。我看能成。”
“那就好。若能与太子商议尽早完婚,北域那边……梅是今也该有所忌惮吧。我父兄,唉,这一回真是凶险非常。”封流珠也不是傻得不透气,几日琢磨下来也渐渐想通了其中关节。若是谋反重罪的话自然罪无可赦,但她却也不能眼看着封家抄斩什么也不做。也许贺北望并不是夫君的最好人选,也许一个成为敌国太子妃的女儿会使父亲更加危险,但也许,也许自己大婚能让暂时不愿同南国开战的时雨重新审视封家。不会有比先下更坏的情况了,她总要赌一赌是吧?
则秀自然知道要一位贵女催婚该是多么掉脸子的事,她心疼她家小姐连婚事都要作为筹码,却也束手无策,只得出言安慰道:“老爷他们肯定都欣慰小姐你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哪怕便是这事不成,他们也不会埋怨小姐。”
封流珠沉沉地点着头,心里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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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瞧着未来太子妃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下颇为不忍,伸手将先前买的糕点盒子推向封流珠,轻声道:“用些吧,都是宫里头没有的花式,看你最近吃的都不多。”
封流珠勉强吃下一点,艰难开口:“殿下我……我希望,嗯,我们能及早……”
“哦,是这事。”贺北望怎会让她为难,立即接口,“我知你心意,我也正有此意,想着今日同你外出好好问问你的想法。既如此,我便向父皇请求择吉日你我二人尽快成亲,可好?”
“好,好。”即便此时心忧家人安危,闻听此言封流珠仍是禁不住红了脸颊,“只是父亲那边可能出不了嫁妆……。”
太子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年少风流:“不妨的。左右岳父大人已经将他的掌珠赠与我,其余便再入不得我眼了。”
封流珠瞧着贺北望含笑的俊朗面容,他温柔恳切的目光叫她无所遁形,她脸颊更红,一时间所有担忧都被旖旎的少女心思占据,不由得垂下头去。
贺北望见她女儿娇态也是心神一荡,但他一向以君子自许,未免她尴尬他还是体贴地抬手为她倒茶:“西山片刻就到,你先垫垫肚子,乘马车极是耗人。”
封流珠连忙应声接了,抬眼见贺北望腕上一串菩提珠,为掩饰方才羞意,寻个由头询问道:“往常却不见殿下戴过,可有什么说法?”
“故人所赠,不敢毁伤罢了,不曾有什么说法。”贺北望自得了这凤眼菩提后并没有如华枝所嘱那般天天戴着日日摩挲,说到底还是摸不准华枝对自己的情意究竟深到几分,担心她若情深一时偏激,在上头动手脚,但今日却不知为何,心头忽有预感,也说不上好坏,鬼使神差地从秘格里取了它来戴上。
封流珠于是不再多问,贺北望另找了话题转开不谈。
马车复又前行了一小段路,渐渐速度却慢下来,贺北望心觉有异,掀帘问前边的车夫:“何事?”
车夫面色惨白地转回头,嘴唇一个劲儿地抖:“太……太子爷……西山到了……”
贺北望此时也瞧见了对面围的黑衣人,个个劲装蒙面,手中的长刀映着阳光,雪似的照得人心头发寒。看模样竟似有百余人,训练有素也不像寻常剪径强人。
见太子出来探查,领头的迅速确认了目标,打了个手势,下属的黑衣人立即快步包围了马车,一丝声响也未发出。
太子出宫时带的侍卫见此也赶忙将马车围护好,手中兵器出鞘,满含戒备也盯着黑衣人。
“怎么了?”封流珠好半天没听见动静,正要起身查看,却被贺北望回头塞回了车厢。
“待在里面,当心刀剑无眼。”太子用两人间仅闻的声音问道:“你可会骑马?”
封流珠也发觉事态有变,镇定回道:“会。跑三五里没问题。”
“那好。”贺北望点头,“一会儿我给你示意,你立刻骑了马奔回城里,拿着这个,”太子摘下腰间玉佩,“在城门处找执金吾谢仲,让他带人来护驾,可能办到?”
“我知道了,那你呢?”
“我尽量撑住,现在不知对方深浅,不好判断。”
眼见封流珠点头应下,贺北望转身在车辕上一撑跃出车外,向着那领头的一拱手:“阁下在此等候贺某,不知有何指教?”
领头的却不回他,嘬唇长长一声唿哨,刹那间百十个黑衣人同时进攻,招招取向侍卫要害。好在侍卫也并非没见过大场面,心中绷紧了弦沉着应对。
贺北望当机立断,纵身向皇城方向突围,加入战局,凭着当年武状元亲自教导的功夫,不多时便杀了四五个黑衣人。待到回城路上的刺客基本清理干净,太子扬声唤了平素信得过的侍卫:“玉海!护送封小姐回城。”
尹玉海正忙着招架砍来的钢刀,闻听此言,目眦尽裂:“太子爷,此时不可啊!”
贺北望没工夫废话,只沉声吼出一个字:“去!”
尹玉海一咬牙,混乱中牵了马,往马车方向杀出一条血路,扶了封流珠上马,自己反身跃上,刀鞘在马臀上狠狠一拍,马儿吃痛飞跃出去,尹玉海倒骑着,格挡着进攻,迅速离开了战圈。
贺北望见没人追上去,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此刻是针对自己的了,当下稳住心神,招数更见狠辣,一时间周围的黑衣人尽数披靡。
日头渐渐偏了,双方人马都已拼杀许久,太子这方原本侍卫就不多,此时只剩下二十人左右,刺客那边却还有六十余人,个个都杀红了眼。贺北望身上大小刀伤无数,好在都避开了要害,刀柄上积血滑腻难握。
贺北望精力渐失,未及喘息片刻便见斜剌里一柄利刃刺来,眼看着要透胸穿过。太子心头发狠想要格挡,却奈何手中一滑,刀竟被人挑了去。他自知无幸,扭身要避开心脏却已不及,眼睁睁瞧着刀尖刺来。忽而从旁伸来一只手臂,钢刀去势不消,生生穿破皮肉,卡进骨缝。手臂的主人趁那黑衣人未及拔刀,迅速反手一挥,斩下那人头颅,这才抽出自己胳膊上的钢刀。
贺北望方才一遭险死还生,冷汗顺着额际滴下,转头去看救命恩人,正是尹玉海的胞兄尹玉山。
尹玉山撕下衣袖,勒住伤口止血,见太子还不能回神,沉声提醒:“殿下!”抬手又格住了偷袭的刀刃。
贺北望一激灵,神魂回转,但手心血满已然握不住刀。正踌躇之际,忽然福至心灵,忆及腕上一串菩提子,当即褪了下来,由打结处解开,指尖瞬间发力,一颗珠子朝着左边的黑衣人激射而去,郑重背心。在那黑衣人一踉跄之际,与之相抗的侍卫手起刀落,了结其性命。
贺北望手上不停,接连放倒了七八个黑衣人,打在关节处,效果奇好,与尹玉山二人共同抗敌,一远一近,配合得天衣无缝,竟然能在短时间内立于不败之地。
太阳一点点低下去,西山脚下还站着的人渐渐少了,贺北望手中的珠子越发稀疏。杀到最后,太子这方能与他并肩立着的只有尹玉山一人,而那边却仍有十名黑衣人持刀对峙。贺北望想要如刚才一般再度掷出一枚菩提子,却猛然发现这已是最后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