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视线中的景象在奔跑中根本不能看清，我只能听得到奔跑的脚步声，感受得到剧烈的心跳声。在这黑夜之中，江尚宣与秦陌将我拉向哪，我就往哪去，我们顾不上回头，只是拼命的往前跑，直到到我的脚发软时，我们奔跑的速度开始渐慢，可拉住我的手仍未松开，我感觉得到是江尚宣拉着的是我的左手，而秦陌拉着的是我的右手。
　　“休息、休息一会吧……”我实在是跑不下去了，说出的话也变得不连贯，尽管我知道江尚宣与秦陌已经在迁就我，放慢了奔跑的速度，可这么远的距离对我而言，的确是太长了。我挣脱开那两人的手，靠在树干上休息。
　　江尚宣与秦陌见到我休息，便也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休息，整片安静的林子里全是我们三人重重的喘息声。我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喉咙像被火烧般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其实只要能活着就好，也完全没有多余的话好讲。秦陌解下了腰间的水囊递给了我，我伸过手去接的时候，手还是在颤抖着，我接过水囊只是喝了一小口润润喉咙，便把它递给了江尚宣，我知道水对我们的重要性，我不知道在往下的路上，能不能找到水源，能省还是省一些，等到了有水的地方再多喝一些也无妨；江尚宣接过水后也只是喝了一口，又把水囊传回到秦陌手中；秦陌摇了摇水囊，从水声可以听出来，水还剩下很多，可他依然是喝了一小口，就把它封好，别在腰间。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们三人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只是三人都不再说什么，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的在想些什么问题。
　　我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如何能活着过下一关，不知道那群人快死光了没有，若是下一段路再有人埋伏，那就死定了。我的“粉媚”还有，可是解药却不够了，那些药原来只是配给我一个人的解药量，而现在……看着闭上双目的秦陌、仰望星空的江尚宣，我不觉重重的叹了气，而我的叹息声，惊到了沉默的另外沉思的那两个人。
　　江尚宣虽仰望着星空，可却也跟我着轻叹息。爱叹息的习惯不知道是他传染给我，亦或是我传染给他，总之我们两人的叹息次数总比别人的多。
　　“真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要不是你的那些怪东西，怕是闯出来的就不是三人了。我都忘记了，当年你还能救活已经没有活着希望的江大人，是我们低估了你，之前我还纳闷，像你那么怕死的人，怎么会敢跟来，原来是已经有了准备……”秦陌睁开眼，对我笑笑，起身坐到我的身边。
　　“我并没有准备得很充分，并且我的所有准备已经差不多用尽，没有了那些辅助的东西，下面的路就更难走。我根本就没有遇料得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埋伏，我起初只是猜想会有一些山贼，不是说这个任务是一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些人根本就是知道了事情而有计划地等在这里的，而且那些人的准备很充分，他们既然敢用真面目示人，那么就意味着不会是你们所熟悉的人，那会是江湖中人么？什么人有本事指挥那么多的人？难道是杀手组织……”我看到秦陌一脸放松的表情，便不得不打击他，我的准备已经快用尽那个实情；并且我也做了猜测，如果我们遇到的是杀手；如果下面的路还有埋伏；如果大哥没有赶来；在那些前提都是肯定时，那么在我们惹火他们之后，下场可想而知，我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怕得说不出话么？怎么头脑还能那么清醒的分析问题？有时候听你的言语就觉得你是怕死之人，而当你真正面对困境之时，又能无意识地带上笑容，真是越来越不能看懂你这样的女子……”秦陌看着我无奈的摇头叹气。
　　我有过笑意么？什么时候的事？我的手抚上脸之时，脸上的皮肤并未有因表情的变化而有拉伸，是秦陌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现在再检查已经不能检查到什么，下次我再看到的时候一定会让你保持好那个状态，到时候你再摸摸，一定能感觉得到！”秦陌见我莫名的举动，便对我笑道。
　　偏偏挑了我感觉不到什么的时候说，那我还能相信话的可靠性么!鉴于没什么好证明与争执的内容，我与秦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原本就没指望过你能帮得上什么，只是想着你不添乱就不错了，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却是你帮了我最大的忙。你帮的这个忙已经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对我而言，已经算是天给我最大的惊喜与恩惠了，我又怎会对你有更过分的要求，即使准备用尽了也无妨，不是还有我们在么，现在我更加坚信我们一定能平安地回到京城！”我原本以为江尚宣不会开口说话，可没想到他竟然在我与秦陌沉默后，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而江尚宣在此刻，所用的淡然的语气比其之前已经略有不同，现在的语气中多了份坚定与肯定。
　　“那你接下这个已经被泄秘的任务，遇到这么多麻烦事，死了那么多兄弟，你可曾有过半分后悔？”我静静的看着江尚宣问道。尽管知道这些话都是废话，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江尚宣现在的心情，我想知道对于一件事能让他产生后悔这种想法的底限。
　　“不悔，在接每个任务之前，我都会将任务看成自己生命的终结点，能活着当然好，死了也就是命到了头，你不能了解我的那种感觉，我是为君而生，自然甘愿为君赴死。”江尚宣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便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从那双眼中传出的温柔，让我不禁觉得发寒，他话中的君是指谁？什么为君生，为君死？我怎么都听不明白，这江尚宣是不是疯了？
　　“江大人指的是皇上，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与皇上私低下的交情很好，皇上将江大人当成知己，信任他；而江大人自然要全力以赴的去完成皇上交托的每一份任务，以酬知己，仅此而已。”秦陌看到了我的疑惑，便在我耳边低语。
　　“今日所谓的知己，无非是为了明日的利用……”这一刻我才明白哥哥口中这句话真正涵义，那皇帝是看到江尚宣好骗，才会用那些好处来套处他的吧，怪不得每次总能让他遇上会要命的任务……“对于君王而言，何需知己，难道有知己是为了向他倾诉自己的高处不胜寒？那高处可是他蹋着多少人的尸体踩上去的，下手的时候都没有寒，而现在平静了，还哪来的寒意；难道是为了让人同情、理解他的劳苦？要有劳苦那也是他自找的，自己爬上了那个高台，得到了最好的享受，也是需要付出其它作为代价来换取，最主要的是可以在任何身上用上‘同情’与‘理解’这样的词，而对于君主根本完全不需要，谁敢说同情他，那便是嫌自己命长了，他又何需他人理解？他所要求的理解便是指让你去死时，你自己就去死；那么还会是为了让你和他分享那富贵荣华？那个的确容易做得到，可是若是有一天你的权势或威望超过他之时，他还会顾及你当初为他付出的心血，还记得你是他的知己么？”若是一切都否定了，那么君主还需要什么？需要的是能为他赴汤蹈火的死士、是对他感恩戴德愚忠、是不问是非，不讲对错的付出，也是无怨无悔的牺牲！而江尚宣就是那样傻的人……
　　“不要把什么都想得那么低俗、肮脏……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并不是没有感情，你说的那些情况当然也是有的，可是毕竟是少数。当我决定去付出的时候，就不会怀疑别人对我的诚意，不管是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江尚宣开始还是很愤慨的反驳，但说到了最后，却又显得那么无奈。他已经习惯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我不知道是怎样的教育才能把他的性子变成这样，他在官场上待了不少时间，官场上的黑暗早就应该看得清楚，可是为什么他仍然学不会为自己自私？
　　或许我真不应该破坏君主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或许那个君主真的把他当成了知己；或许是我自己入了尘世太久，已经变得低俗，看到江尚宣变得低落的情绪，我便后悔了自己的多嘴与多疑……
　　“那为什么皇帝不把你当成知己，秦公子？”我原来想转移话题，可是看到变了脸色的江尚宣，才明白，这个已经转移了的话题更糟。
　　秦陌看着我，不知如何回答。那一刻，我真恨不得将自己打晕，我怎么能问出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而此时的江尚宣正紧紧的盯着秦陌，像是非要等到一个答案不可。
　　“或许皇上是觉得我太俗了，配不起他的清高吧……”秦陌想了很久，才吞吞吐吐的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江尚宣等到了秦陌的这个答案，便露出了极为轻松的表情，他也在怕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已经付出了太多，我说的那些话，他不能接受……
　　“秦公子，待你这次安然无恙的回去，就离开那些人吧，我总觉得与你相交的那些人很不适合你。其实你也是一个清高过头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和江公子也算是相配，你们若是能结交成朋友，一定很合适。更重要的是，跟清高的人在一起，前程才会更光明！”我听着秦陌的解释便觉得好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解释对江尚宣而言是一个能接受的说法，突然我有了说笑的心情，便套用那些话的涵义再说给秦陌听。其实秦陌所在的派系中，完全不是什么好人，在坏人手下做事，不管你表现得多好，多优秀，也是坏人，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好。说得难听点，万一那些人中有哪个因事发而被灭族了，那么与他一个派系的人也必定会受到牵连与打击，毕竟事情做多了，把柄也会多！那么算来算去，还是跟着李循可靠……
　　秦陌听着我的话，只是笑而不答；而江尚宣更是出乎意外的笑出了声。笑意让此刻的紧张气氛得到了缓解，我们三人就真的像是在途中的游人，开始了无边际的说笑，我们说起了过往，并也预想将来。秦陌一时兴起，便邀请江尚宣与我在此次任务交付后，一同告假去京城附近的城镇游玩，而江尚宣也干脆的同意了那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