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们三人靠在树干上休息了一晚，天刚亮之时，江尚宣便唤醒我。经过昨日的狂奔，今日便引发了全身的不舒服，就算是赶路，我也不能走得太快，不知道是不是江尚宣与秦陌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在他们休息过一夜之后，倒显得精神更好一些。
　　“天亮了，我们的凶险又多了几分。”我听到秦陌在轻叹。秦陌的话让我的情绪无端的坏了几分……
　　“看到有水源的时候叫我，我的脸没洗，很难受……”我知道此时不该想这些事，可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烦燥让我的控制力变得更差。
　　“容我提醒姑娘一句，你是在逃命，而不是在游玩，你要是那么爱干净，那又何必跟来，在家里就没有什么不顺心！”应我话的是秦陌，话虽那么讲，他也还是取下了腰间别着的水囊递给我。
　　“算了，水还是留着吧……”我看了秦陌的手很久，把自己的手背于身后，强制自己不去接过水囊。我怎么会想得到这一路走的是山路，昨晚也实在是太困了，什么也顾不得，而今日起来才发现手上、脸上多了很多蚊子叮咬的痕迹，而且被叮咬的地方还发痒，我已经抓得皮肤大片泛红，要不我也不会克制不住自己在这个时候找水。
　　“先忍忍吧，要不我先去找看有没有水源的地方，你跟秦大人在原地等着。”江尚宣皱了皱眉，叹息着说道。
　　“没关系，不用刻意去找，就顺着路往下走，如果没有就算了，我们还是尽快往下走吧，我的脚程那么慢，已经误了不少时间了。”这密林里面不安全，要是让江尚宣一人去找水，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记得我们走了很久，可山路仍未走尽，看着连绵起伏的山群，心里便凉了下来，谁选的这一条路线？以这样的情形看，不管是带多少人，有多少命都不够死！路又走到了一个岔口上，看着两条岔开的路都是通往密林，不知要往哪边走才好，于是三人便在路口处停了下来。
　　江尚宣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油纸，打开放到我们三人中间。
　　“右边这条路是到另一个地方的，我们走左边这条就可以了。”江尚宣看了看图纸便指出方向；而我也看出了，从这里到目的地还有很远，因为在地图上看到的距离就很远，我指着那多出几乎是一半路程的目的地，手指竟不觉的颤抖，走官道至少可以省下二、三日的行程，怎么还要偏偏走着荒无人烟的山路？
　　“怎么挑了这条路来走？为什么不走官道？说不定官道上什么埋伏也没有！”我站到江尚宣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对他怒目而视。
　　“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若是山林中有埋伏，官道中必定也会有！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们，所以往哪走都一样，都会有人来抢。若走官道，那动起手来时还会伤及无辜，既然为官，就要会为天下想，不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的退路好，能逃命……”江尚宣绕过我身边，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开口答话。
　　“走山路，怕是等你死了十年、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没人收你的尸！”我气极了便口无遮拦的喊出声。
　　“我终学不会你的狠心……”江尚宣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说了那么一句，无奈我却听清了。
　　我狠心？我狠心就不陪你来送死！我若狠心，我就不会成为京城里最大的一个笑话！我若狠心，就不会护着你的女儿！我若狠心，我就不会呆在江家挨冤受气！我已经快要气得发疯……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你早该明白他想问题的思维，你选择了他，就必须接纳他的一切，再生气也没意思！”秦陌用手在我眼前晃晃，打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便是看到他温柔的笑容。
　　“我觉得我对你才是狠心的，我为什么不坚持阻止你来这个鬼地方，你若是有什么闪失，那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儿女……不过你放心，若是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会护着你安然归去，也会保住江尚宣前行去完成他的任务……”看着那笑得很温柔的脸，我才意识得到那才是我最大的狠心。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心里便悲凉一分，都到这样的境地，为什么我还想要护着他？
　　“若是你死了，我上天入地，我都会随你……”秦陌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紧得发疼。这样算是你对我的承诺么？
　　江尚宣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转回头继续赶路。江尚宣一扫而过的眼神让我感觉格外不舒服，于是我挣脱开秦陌的手，跑到江尚宣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江尚宣没有言语，只是抓住了我一直紧握成拳的手，拉着我往前走。
　　“等等！”走过了一小段路，我听到秦陌在身后的声音，便回了头。
　　“我走这条吧……”秦陌看了我许久，才喃喃的开口。
　　“为什么？”我挣脱开江尚宣的手，跑到秦陌面前。难道他也已经疯了？江尚宣不是说了么，那条路是到不了目的地！
　　“如果后面还有追兵，这样走或许可以分散一些人，你们也可以走得更远一些。”秦陌伸手拂了拂我的乱发，对我淡淡一笑。
　　秦陌的话在我脑里炸开，我只是瞪大了眼茫然的看着他，而眼里也迅速堆满了水，在一次不经意的眨眼之后，便不停的流了下来。我们一起来，为什么不一起走下去！江尚宣疯了，秦陌疯了，我也疯了，我们全都疯了！我抓着秦陌的衣袖，垂下头，不愿意再看他那笑得云淡风轻的表情。可泪水仍旧疯狂的夺目而出，直接坠落到地上。我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我不能放手，只要紧紧的抓着，他便会跟着我，无论天涯海角……
　　“真是个傻丫头，又不会从此阴阳两隔，哭什么？不会是因为想洗脸，而没有水，才找了个那么好的借口洗脸吧？好了，又不是宝儿，脸洗干净了就不要再浪费水，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离别，或许几天，不，几个时辰，我们就能再见面……。”秦陌叹叹气，从袖中取出一方白手绢，弯下腰，帮我把残留的泪水，一一抹干。
　　“这个办法行不通，既然他们已经知道在山路中的某个地方设埋伏，那么想必这一程的地形，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也一定知道那条路去不到目的地，不会再分心去寻，秦大人还是不要独自行动为好。”江尚宣走了过来，拍拍秦陌的肩膀，看着秦陌愁眉不展。
　　“这样也好，若真能如你所想，那我便不会被你们所连累，这样的路我已经走累了，你带着她走吧，照顾好她。”秦陌将我的手从他的衣袖上拉下，我坚持不放手，他便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最后秦陌拉着我的手腕，不让我接触到他，他将我的手递到了江尚宣面前，江尚宣拉过我的手，秦陌便放了手。
　　“你不是说过天上地下都会陪我的么？你骗我！你承诺过不会骗我，那么就算跟着我走下去是死，你也必须要跟着！”我顾不得满脸泪水，抬起头对秦陌质问。
　　“不要哭，那样会让我舍不得走……”秦陌轻轻叹息，拿着已经湿透了的手绢，再次擦过我的脸颊、眼睛，说完便不再回头的向那条到不了目的地的路走去。
　　我要挣脱江尚宣的手追过去，可却挣脱不了，我低下头，用力地拍打着江尚宣的手，就算是使劲的掰开都无用。
　　“既然人要散了，留着这方帕子也终会伤心，在这个分开的地方，做一个终结也好……”我突然听到秦陌的话时，猛然抬起头往他的方向看过去。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把刚才那张擦过泪水的帕子抛在了路边，原本轻盈的料子，经过了泪水的浸湿后，再也飘不起，只是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我愣愣地看着秦陌走远的身影，心里便像缺了一角，泪水涌出了更多。江尚宣轻轻的叹着气，不再说什么，只是把我往他怀里带，任我在他怀里流泪、哽咽，直到心情平复。
　　“走吧。”江尚宣看了看秦陌离去的另一条路，从袖里取出一方帕子，轻轻的擦在我的脸上。
　　江尚宣的动作太轻，给我的感觉，便是觉得脸上痒痒的，非常不舒服，于是我便拿过手帕，自己在脸上胡乱抹。
　　江尚宣紧紧握着我的手，把我往另一条路上拉，或许是江尚宣看到我的精神不太好，便也不敢拉着我跑。这一路之上，若是听到我的哽咽声，便会听到江尚宣的叹息。
　　“等等，秦陌往那条路上走，还扔下那块帕子，那些人会不会就误以为我们是往那条路上去躲避，待到一切平静的时候，再赶路？”与秦陌分道扬镳的那一幕一直在我脑里闪来闪去，直到我意识到什么，才惊叫出声。
　　“应该会。”江尚宣想都没想便答话。
　　“你早就知道他那些举动的含义了是不是？”看到江尚宣那么干脆的回答，我便多了份猜疑。我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江尚宣像是在深思着什么，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江尚宣，你不能开口承认，那样对我而言会是一个噩梦。
　　“是，我猜到了，其实他那么做，不管有没有人追，对我们三人的处境都是最好的。如你所想，那些黑衣人连番受到两次重创之后应该剩不了多少人，在岔路上，他们若不往那条路上追，秦大人的命便可保住；若是两条路上都分有人去追，那他也能应付过来。”江尚宣想了许久，才答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所有人都往那条路上追时，又会怎样？”这个问题你是否想过？我大声的质问着江尚宣。
　　“应该不会，那些人都很多疑，不会只为了一张帕子而放弃对另一个方向的追赶……”江尚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肯定。
　　应该？应该的事就多了，可是就因为一个应该不会，什么意外都真的不会发生么？秦陌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根本没必要去走另一条路，还给别人留下线索的……江尚宣，你说我狠心，是的，我承认我的自私，我不会去为了自己不认识的人去拼命；而你却往往会因为其他无关的人，去伤害与你亲近的人，你这样的狠心才是真正的狠心！
　　“你放手，我回去找他！”我有气无力对着江尚宣说道，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江尚宣叫喊与争执，咱们各走各的也就算了，找到秦陌我再追上他，也不差这半刻钟的时间。
　　“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回去还有何用？走吧，不要辜负了他的好意，你能好好的，就是他的意愿……”江尚宣拉着我的手执意不放，继续将我往前拉。
　　回去也挽不回什么了么？话里是不是还有那么一层涵义，如果秦陌会被追到，那也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希望？我一路走，一路回头，只是那泪水，又是不停的往外涌，我连擦拭的心情都不再有，只是任由它模糊我的视线，模糊我的思维，让我忘记这可怕的现实……
　　又走了很久，前方的路也走到了尽头，路又分为了两条，一条往左，一条向右，两条路分别连着不同的山，两座山中间的凹陷处是一个大湖。
　　“我累了，我想休息片刻！”我没有等到江尚宣的回答，也不打算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我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同时也挣脱了他的手，走到悬崖边上，想把远处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景色多美啊，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这么一个地方，再美的东西也会让我觉得可恨。我毫无意识地走得越来越近，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我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满脸怒气的江尚宣。
　　我莫名地看着江尚宣，他拉着我干什么？
　　“他指不定什么事都没有，你就想要去寻死陪他？你疯了是不是，洛小凡！”江尚宣用力抓紧我的手腕，朝我愤力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