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风渐渐》秦小羊

5、第5章

　　从第四局开始，宁与知果然熟练了许多。
　　他清楚了武将技能，“克己”、“奇袭”、“鬼才”等必杀技，被他用得出神入化，大大提高了游戏的趣味性。

　　可是这款游戏最令人着迷的，却是大家在亮出底细前的互相试探。
　　除了主公之外，余下的五个人，均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如果错杀，很有可能会失去自己唯一的盟友。

　　宁与知和池悦坐得很近，他常常会专注地观察她的表情，由此判断她内心所想。
　　而池悦亦懂得游戏之时的“反间”之道，常会以声东击西之技逃过对手的追捕。
　　一个简单的纸牌游戏，被他们玩出了几分心理战的味道。

　　几局下来，宁与知和池悦的默契值火速上升。若他们同是反贼，必能瞒天过海先解决内奸与忠臣，最后集中兵力对付主公。
　　若他们为一反一忠，也能僵持到最后，以各自的技能斗得伯仲难分。
　　作为盟友时，他们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成为对手后，他们彼此勇猛绝不手软。
　　胜利以后他们会相视微笑，惜败以后会相互鼓励重新再来。如此几圈，竟滋生出几许惺惺相惜的喜悦。

　　席间有个来自马来西亚的女孩故意打趣：“池悦，我觉得你们真的好般配哎。”
　　李云雁正在洗牌，听了也加入到开玩笑的队伍：“是吧？我也有这种感觉。”
　　可是陈辽原听了不太高兴，黑着一张脸说：“你们乱点什么鸳鸯谱？池悦早就……心有所属了。”

　　这话本是空穴来风，陈辽原只是想让假想敌宁与知知难而退，却在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让池悦陷入了难堪的地步，一时也懊恼不已。
　　“啊？”池悦自己一惊，却发现这样的场合下，根本没法解释，只得红着脸默不作声。
　　宁与知的心微微收紧又松开，一副大哥哥的样子笑道：“年轻真好。”
　　李云雁心无城府，跟着说：“你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几岁呀，别假装我们的前辈。”
　　宁与知笑，不再接话。

　　“三国杀”玩了两个多小时，厨娘过来通知李云雁父亲准备开饭。
　　舞台上有位小朋友最后唱了一首儿歌，赢得了满堂彩。而后大家便主动布置了餐桌，等待厨娘上菜。
　　李云雁带着社团的同学们坐到了原先玩纸牌的这张桌旁，十几个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陈辽原坐到了池悦身边，两人低头轻言絮语。男孩在小声道歉，女孩的脸依然微红。
　　还是刚才那位马来西亚的女孩开口问宁与知：“宁先生，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问题一出，桌上几个人都饶有兴致地等着回答。

　　宁与知看了一眼还在私聊的陈辽原和池悦，又想起之前陈辽原的告白、陈辽原冒雨去接怕打雷的女孩，以及那句“池悦已经心有所属”，于是挑眉自嘲：“女朋友没有，老婆倒是有一个。”
　　“啊？”
　　这个劲爆的消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池悦跟着抬头，眼里闪过明显的诧异。
　　宁与知耸耸肩：“21岁时结过一次婚，可惜没几天又离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一脸戏谑调侃，让人不知真假。

　　众人皆惊，池悦也愣住了。好像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这个优秀的年轻男人，为什么会独自到流沙岛来隐居三年，原来真是情伤所致。

　　似乎一切都有答案了。
　　话题很快被翻篇，一群年轻人又兴致勃勃聊到了学校社团的趣事上。
　　宁与知没再说话，也没看池悦，默默吃了几口食物，觉得食之无味。

　　按照计划，在登陆纪念日的聚餐结束以后，陈辽原就要带着大家离开流沙岛返回学校。
　　十天的岛上时光，给大家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有几个男生纷纷感慨舍不得这座岛，盼望以后有机会再来。
　　聊起这些天在岛上的生活，有一个同学忽然问陈辽原：“社长，我记得刚上岛那天你玩牌输了，说要对喜欢的女生表白，后来有没有表白的嘛？”

　　喜欢你，喜欢他，喜欢她。
　　年轻人的世界，爱情是永恒的话题。

　　陈辽原一时窘迫，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李云雁对这个话题倒是极有兴趣，也想等着听答案。
　　在一桌人灼热的注视下，陈辽原忽然心生一计。
　　趁着那一点勇敢，和垂死挣扎一把的信心，他转头就问池悦：“你想好给我的答案了吗？”
　　“啊！我就猜是池悦！”
　　“我还以为是没来的副社长啊？”
　　大家顿时热火朝天，三言两语议论纷纷。李云雁当场就变了脸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陈辽原喜欢的女孩是池悦。
　　如果真是这样，池悦为何要骗她？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陈辽原还在等池悦的回答。他私心想着，池悦那么善良的人，一定不会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吧？
　　宁与知看着面前没吃几口的美食，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他放下筷子，趁大家没注意他时，慢慢起身。没走两步，他听见池悦局促的声音：“对不起，我没法强迫自己，我也没有——心有所属。”
　　宁与知挑挑眉，迈步离去，没有回头，嘴角却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一顿聚餐最终不欢而散。
　　李云雁心生闷气，却无可奈何。陈辽原和池悦也十分尴尬，在离开的时候全都默不作声。
　　岛上的陈伯开船送一群学生离去，流沙岛恢复了从前的静谧与安宁。

　　蓝天绿地，海浪沙滩。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或许海浪拂过，只有沙滩知道，它不一样了。

　　池悦回到学校，一边准备答辩一边留意网络上的招聘信息。
　　而宁与知依旧和从前一样，冲浪，运动，看书，养花，关注国内股市。
　　这样平淡无波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们分开的第四天。

　　那天吃晚饭时，宁与知又煮了面条。
　　端上桌的时候，再次把那本《读不懂的中国经济格局》拉来垫碗。
　　他一边吃，一边回想半个月前的某一天，有一个女孩有理有据，批评他肤浅。
　　不过是一些寻常画面，却在他脑子里酝酿了老半天。
　　那面条不知怎么慢慢失去了味道，越吃越有饱胀感。
　　宁与知把筷子一扔，走出门去看夕阳。

　　天幕一片橘红，远处海水碧波荡漾，微风习习，似在无声诱导。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突然就做了决定。
　　二十六七岁的宁与知，依旧血气方刚。他回屋拿了钱包和钥匙，就直往海边冲。
　　在某一个港口边，停着一艘快艇。他麻利地跳上去，便启动了船。
　　胸腔里一腔热血驱使着加速前进，他希望能在太阳完全降下之前，到达想去的地方，去见那个扰乱自己心神的女孩。

　　N大在市中心，正逢下班时间，街道上有一些拥挤。
　　宁与知穿过几条街，来到赫赫有名的N大门外。他记得她当日说过，是商业管理专业的学生。
　　那这个点，她应该在商业管理系的女生宿舍？

　　N大建筑楼错落有致，校内已经亮起稀疏的路灯。绿树成排，芳草萋萋。
　　可是宁与知无心欣赏这闻名世界的著名学府，他只按照校园内的指示牌，一路来到商业管理系的宿舍楼外。
　　一楼的宿管室灯火通明。
　　宁与知没有犹豫，大步迈进去，用流利的英文问：“请问商业管理系的池悦是否住在这栋楼？”
　　宿管员打量了他一番，反问：“你是谁？”
　　宁与知蹙眉思考，最终说：“她来自中国，我也是。我是——她的哥哥。”
　　宿管员将信将疑，转过身去查询了一下住宿学生名单，然后拨出一个电话。
　　“请问池悦在宿舍么？有一位自称她哥哥的人找她。”
　　过了数秒，宿管员放下了电话。她再次仔细审视了宁与知，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
　　最后，她终于说：“她还没回来。”
　　宁与知顿时有些泄气，但仍然礼貌地向宿管员道谢。

　　从宿舍楼出来以后，他冷静了一些。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还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可是，他现在已经离她这么近，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无功而返。

　　宿舍楼外有一个小花园，花园外有一条藤蔓缠绕的长廊可供人休息。
　　宁与知在长廊里坐下来，目光锁定在宿舍楼门口。他想，不知道她在学校的样子，是不是更文静秀美？

　　天越来越黑。
　　太阳隐去，光线消失，直到全校的建筑楼灯火通明。
　　从七点到十点，他整整等了三个小时。宿舍楼外一直人来人往，却只有飞蛾和蚊虫在陪伴他。

　　一直到十点半时，他才看到一个脚步匆匆的女孩从不远处赶来。
　　她怀里抱着一堆书，形单影只，若有所思。娇美矜持的模样，一如初见。
　　在她即将转弯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宁与知几步迈出，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池悦。”

　　他没有询问过她姓名，但是那天参与聚会时，听见过那些学生们这样称呼她。
　　女孩一惊，下意识地回头来看。

　　她穿着一条样式简单的连衣裙，配一双干净的白鞋子，站在灯下，清纯美丽。
　　一对上宁与知那双幽深漆黑的眼，池悦顿时放松，嘴角弯弯，笑了。
　　“是你？”她说。

　　宁与知上前两步，高大的身体往她面前一站，顿时遮住了半边灯光。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嗓音低沉：“池悦，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国家，《婚姻法》规定男人多少岁才能结婚？”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