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已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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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影响大家比赛前的状态，只身连夜回昆明的决定，江清明没有告诉舞团里的任何一个人。
由于风力太大，火车和客车已经全部停运了。如果包车，全城走高速公路的话，只需要四到六个小时就能够抵达昆明机场。
当地向导在听他说明来意后，频频摇头，说绝对不行，晚上风会更大，实在太危险，就算他执意要走也没有司机肯载他。
即便如此，江清明仍是恳请他一定帮忙找找人，想想办法。
向导一脸纳闷地看着他：“究竟是什么事，这么急？”
他原本一脸疲倦，此时忽然笑了笑，眼神很温柔：“回去陪女朋友过生日。”
向导大哥一副“服了你”的神情看着他：“成，我帮你再问问，但有没有人肯接这个活，我可真说不准。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就为了要陪女朋友过生日，把命都豁出去的。”
他对佳禾的感情，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大多不会明白。
他们那里没有什么正经大学，还有两年她就要高考，离开那座小城，离开他身边。
他留在那座小城，是为了继续祖母未完成的舞蹈梦想；学生们选择追随他而来，也是理想使然。但他不能要求她，单单为了自己而留在那座安静悠闲的小山城。她也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并且去到更大更远的地方。
如果她将来考到近一些的城市，北京天津，那么两个人还能经常见到；若远一些，或许就是天涯海角。
她年纪尚小，想事情时很少会考虑别离。但他却很清楚，其实自己能陪伴她的时间已经很少。
江清明独自坐在客栈的房间，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看着越渐暗下来的天色，握着手机焦急等待。
过了很久，向导大哥终于打来了电话，说有一个司机因为女儿生了病，家里正着急筹钱等着做手术，所以愿意做他这笔生意，只是路费得是平时的两倍。
他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拎起简单收拾的行李，即刻上路。
等出了客栈才发觉风是真的比想象中大得多，飞沙走石，月光是一种晦暝的暗黄色。
司机是个大理本地的中年男人，大概因为家里的压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时，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疲惫和不安，于是心生默契，旅途中并没有彼此攀谈搭话。
万幸路上没出什么意外，一路沉默着来到昆明机场，下车时江清明付给司机约定好的车费，然后又从钱包里额外多拿给他两张百元钞。
他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司机不善言谈，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一到昆明，明显可以感觉到风势比在大理时小了很多。但时处旅游淡季，昆明机场每天只有早晚两趟航班飞北京。
江清明看了看时间，刚好可以赶上晚上的这一班回去。
空空荡荡的机场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旅客，他背着背包走到柜台前买机票，售票小姐好奇地打量他。见他相貌出众，又是一身风尘仆仆，还以为是哪个来大理拍戏的演员，直到看到他身份证件上的名字，才略感失望地轻叹了口气。
长得这么好看，不做演员可惜了。
江清明利落掏出钱包，虽然不曾犹豫，但付钱时，还是需要狠一狠心的。
来往的路费和机票钱算在一起，已经足够承担舞团一个月的支出，相当于他几个月的生活费。
他想了想佳禾在阳光下的笑脸，将钱包和机票仔细揣进风衣口袋里，一切都值得。
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办理登记，他在候机厅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找了个位置坐下，想着是该提前告诉佳禾，还是回去时去学校门口等她，给她一个惊喜。
江清明正在心里筹划，风衣外套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想着，这个时间会发短信找自己的，不是佳禾就是舞团的学生，于是咬着面包，摸出手机来低头看，然后愣了下。
发信人显示的号码是“00212”开头的。
手指僵硬地悬在半空很久，江清明才深吸了口气，指尖按下“阅读”键。
然后，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抛入了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
早上出门时，母亲特意嘱咐她：“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放了学早点回家，我多做几个菜。”
虽然没有蛋糕和礼物，但每一年的这一天，总算还有母亲记得她的生日。
佳禾正在门口换鞋子，听见母亲的话时，久违地感受到了些平淡的温情，于是系鞋带的动作顿了顿，撑起嘴角扭头冲母亲笑了一下。想到自己要先去赴江老师的约，可能要让父母等很久，心里还有些愧疚。
但一想起江清明，所有的烦恼都顿时被抛却了脑后。
五月十六号这天，从早上一睁开眼睛起，佳禾就提前进入了即将见到江老师的兴奋期待情绪中。
大概是决赛前实在太忙，最近几天她都没收到江清明的任何消息，发去的短信也都仿佛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江老师的团队最后到底有没有顺利夺得冠军......她心里有些为他紧张担心。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熬到了他们回程的这一天，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佳禾就雀跃不已。
整个上午的课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逮到机会就时不时弯腰去桌堂里看手机。
一直到午休时间，都还没有收到江清明的短信。
佳禾怕又像上次一样，电信那边不知道出了问题，其实他早就给自己发了短信，自己却完全没收到。
再加上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将脑门顶在桌沿边，低着头偷偷摸摸厚着脸皮给他发短信：“江老师，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打完了这行字后，她在心里反复默读了好几遍，感觉这句话的语气好像带了那么点若有似无的质问意思，于是全部删掉重新写。
磨蹭了大半个小时，她才终于憋出几个字，发了过去。
“江老师，你今天还来找我吗？”
一看上去就特别低声下气，佳禾下意识自我鄙视地瘪了瘪嘴。
但至少不会让他产生什么误会，其实就算江清明真的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她也能理解。经过那么久的昼夜颠倒和长途奔波，他肯定早就累坏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打扰到他休息，但短信已经发出去，收不回来了。
她握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等了半个多小时，午休时间已经快要结束，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时，她才终于收到了江清明的回复。
“比赛中途突发意外，导致回程日期有变。不能陪你一起过生日了，实在抱歉。生日快乐，江。”
原本雀跃期待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佳禾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急切不安地想发短信过去，问问他发生了什么意外？要不要紧？他有没有受伤？
短信还没打完，刺耳的上课铃骤然敲响。化学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走上讲台，见佳禾还在玩手机，不满地往她的桌子上扔了个粉笔头，用警告责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佳禾抬起头，不得不把手机重新装回书包，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脑子里却像搅了一团乱麻，嗡嗡作响。
整个下午她都像被什么勾了魂一样，不在状态，好几节课上都被老师点了名却浑然不觉，“屡教不改”后被忍无可忍的科任老师罚去教室后边面壁思过。
下了晚自习，佳禾灰心丧气地背着重重的书包，一路垂着头走回家。
推开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里摆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晚菜。
佳禾愣了愣，换鞋进屋。母亲满面笑容地催促她赶紧坐下吃饭。
她正觉得受宠若惊，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从洗手间的方向走过来。原本坐着的父亲连忙站起来，等中年男人落了座，才紧跟着坐下，帮那男人倒酒夹菜。
男人瞧了瞧佳禾，问她父亲：“这是你女儿？多大了？”
“今天正正好十八，在一中上学。”父亲一边忙不迭回答，一边催促她和男人问好：“佳禾，快叫王叔叔。”
男人“唷”了声：“原来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我什么也没带就空手来了，下次一定补上。”
父亲连忙接上话茬：“不用不用，哪好意思让您破费呢......”
佳禾以去卫生间洗手的借口躲了出来，去厨房试探着问母亲：“那个人是谁？”
母亲正盛鱼出锅，随口说：“那个男的是你爸爸单位的王副厂长，等一下记得敬酒，知不知道？”
她心里凉了凉，已经猜到了些，却还是忍不住问：“......他来做什么？”
“他最近刚和老婆离婚，孩子跟着老婆去娘家了。这不吗，你爸看他最近心情不好，正好今天家里多做了几个菜，就顺便叫他过来一起吃个饭。”母亲端着鱼，满面堆笑地绕开她，去了客厅。
怪不得，今年的晚饭，格外丰盛。
刚进家门时，她还以为，是为了给她庆祝十八岁成人礼。
她竟然，没有觉得特别特别难过......只是感觉脸木木的，整个人都木木的，全身的血液从心脏凉到了脚底。
从厨房出去时，父母和那个王副厂长正把酒言欢，她坐在一旁倒像个局外人。
佳禾惦念着江清明，食不知味。正出神发愣，桌子对面忽然伸过来一只握着酒杯的手。
她被蓦地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桌子对面的男人。
父亲和那男人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那位王副厂长摇摇晃晃地端着杯酒：“小妹妹，今天你生日，我敬小寿星一杯！”
佳禾看着他喝红了的眼睛有点害怕，再也坐不住，惴惴不安地从桌边站起来，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外面传来父母责怪的声音。
她木然躺在床上，呆呆望着苍白的天花板，下意识又伸手从身上的校服衣袋里摸出了手机，高高举起，放在眼前盯着看。
依旧没有短信。
什么都没有。
这种失落，比刚刚在厨房时母亲说出的那番话，更让她伤心难过百倍。
他忙着比赛没空理自己，甚至哪怕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她都能理解......可是，她实在难以忘怀他在短信中，那样疏离冰冷的语气。
她想不通、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佳禾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从客厅传来的说笑声和觥筹交错越来越遥远，快要睡着的时候，冷不丁听见一声刺耳的开门声，紧接着就被母亲从床上喊了起来。
她还处于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发懵状态，被母亲半拉半推的拽到了客厅。
“小妹妹，听说你的舞跳得很好呀。”醉醺醺的男人笑着看她。
母亲在一旁煽风点火：“佳禾，你还不快给王厂长跳一段展示一下！”
佳禾如遭雷击，瞬间清醒过来，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女儿吗，你们怎么能叫我做这种事？”
母亲也愣了下：“只是叫你给大人们展示下才艺而已，怎么就成了叫‘让你做这种事’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没眼力见，还不快跟王叔叔赔礼道歉！”
她的家，实在是太荒谬了......
那瞬间，佳禾甚至开始有些希望，现在的父母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咬紧嘴唇，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固执地偏过头：“我不跳，老师说过，跳舞是很严肃的事情，我学跳舞不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大人讨好领导、解闷当乐子瞧的！”
话还未说完，坐在桌子对面的父亲忽然猛地站起来，黑着脸扬起手，不由分说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没良心的东西，别在这再给我丢人现眼！老子送你学跳舞花的那么多钱，还不如拿去喂狗来得有用些！”
佳禾被打翻的菜汤溅了一身，挨了一耳光的脸颊火辣辣的，好像被刀子割开一样。
耳朵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她转过头，红着眼睛瞪着醉醺醺的父亲，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
平生第一次，用力摔上了那扇防盗门。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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