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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已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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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大部分参赛的舞团要么是坐飞机来的,要么是原本就离云南的路途不是那么遥远。江清明一行是最后抵达昆明的,比赛还有三天就要正式开始,偏偏他们抽签抽到了第二组,在排练时间上非常不占优势。
于是,舞团刚刚抵达昆明,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必须要抓紧时间,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的排练。
佳禾一连几天都没有收到江清明的任何消息,知道他现在一定超级忙,于是便不去打扰,只是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躺在被窝里,心中祈祷默念。
一定不要出任何意外,一定要让江老师带领大家顺利进入决赛,拿到好名次,得偿所愿。
第四天,或许是愿望成真,中午时江清明真的给她发来了短信:“已顺利进入第二轮复赛,一切安好。专心上课,勿念。”
尽管他这样说,但佳禾还是忍不住,趁着午休时间拨去电话,想着,哪怕能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了,江清明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疲惫一些,一开口却是先问她:“吃午饭了没?”
佳禾鼻头有点酸,握着手机点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到,于是用力“嗯”了声。
他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云南特别美,天空又高又蓝,风很大。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来看看。”
她刚想说好,江清明那边忽然临时有事需要他处理,便匆匆挂了电话。
佳禾有些怅然若失,但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他那边的气氛有多紧张。
江清明的团队能顺利进入复赛,其实算是众望所归、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即便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没能让大家暂时松一口气。
进入复赛是舞团的最低标准,他们每一个人都经过了两年艰辛的练习,目标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不被淘汰,而是进入决赛、拿下团体冠军的奖杯,一鸣惊人,所以接下来的复赛非常关键。
舟车劳顿,没日没夜的练习,和想要摘得奖项的胜负欲让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
更难以克服的其实是心理压力,舞团里的每个人,甚至江清明也不例外,在这个节点都会担心比赛当天自己会发挥失常,影响了团队成绩。
只是其他人可以抱在一起大哭来解压,或是来找江清明倾诉,唯独他不可以。
他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只有看上去时时刻刻精神饱满、胜券在握,大家才会有信心、有动力。
团体赛和个人赛不同,个人赛中,只要他自己拼尽全力就足够了。但团体赛中,每个人的水平原本就参差不齐,作为总指挥,他不仅要顾及自己的状态时刻保持最佳,还要顾及团队中其他人的情况,是非常劳心劳力的事情。
那段时间,是江清明压力最大的时候。
进入复赛、准备决赛期间的排练强度,将比之前更高。
往届比赛中,也曾经有整体水平非常优秀、备受期待的团队,由于在复赛时松懈了,而在最后关头被淘汰出局。
大家作为专业舞者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有时间可以稍事休息也仍然不肯放松,每天花在练功房的时间不低于十几个小时。
就这样,一起熬着,彼此给对方鼓劲,终于坚持到几乎完美地完成第二轮复赛的演出,评委为他们打出了一个极具优势的分数、舞团顺利进入决赛后,大家才终于能够真正暂时卸下担子、好好躺下踏踏实实地睡个觉。
从初赛的一百多个参赛团队,到参加复赛的三十几组中,其中七组晋级决赛。而最终,这七组中,真正能够拿到决赛奖项的,只有四组。
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他们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佼佼者,接下来的比赛,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有的时候,成功不仅仅需要超出常人的努力,在关键时候,也需要一些运气。
在决赛之前的几天,为了调整大家的精神状态,按照之前每一届的惯例,主办方都会抽出一两天的时间组织参赛者们到临近的城市参观游玩,略尽地主之谊。
今年是去大理,舞团里的女孩们之前在新华书店买的那些旅游攻略终于派上了用场。大巴车上,大家听着主办方请来的当地向导说着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每个人都是心驰神往的神情。
加上江清明,舞团里只有三个男舞者,江清明是为数不多的男人之一,于是拎行李、帮忙拍照这类的差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学生们又都喜欢黏着他,走到哪都拉上他一起。
等好不容易能得了空,避开了热热闹闹的人群,已经是来到大理古城的第二天。
初来乍到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向导安排他们自由活动,下午时启程坐车回昆明。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云南昼夜温差大,今天大理的风又格外大,澄净的风吹开天上的云,女生们为了拍照好看已经换上了五颜六色的裙子。
昨天充当了一天的劳动力,江清明也算是功德圆满,于是难得悠闲地独自在古城中慢慢踱步,踏着斑驳的青石板路,看着一澄如洗的蓝天。
即便什么都不做,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发发呆,都可以算得上是闲适惬意的美好时光。
那时的大理是真的很美,还没有被过度地商业开发,美得很纯净,不张扬。
江清明联想到佳禾,心里一直记挂着比赛结束后回去陪她一起过生日的承诺。
古城的青石道路两旁有许多贩卖当地小纪念品的商铺,全是一些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小东西,比如珠子穿成的小手链,木雕和陶土捏制的手工艺品,很有当地少数民族特色的吊带裙……
江清明想挑选一样特别些的,买回去送给佳禾做生日礼物。
他个子高,身材也好,五官又英挺俊朗,打从他一进门,小铺子的老板娘就在观察他。此刻见他挑来挑去,似乎总也没有什么可心入眼的,于是老板娘走过来笑着问他:“选的这么仔细,是想买给女朋友当做礼物的吧?”
他下意识想否认,但转念想想,此时远在大理,与街上行人素昧平生,没什么好顾忌,于是笑了笑,大方点头承认:“是想送给女朋友的。”
老板娘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竹制的风笛,在他手心里显得很小巧精致,如果是女孩子放在手里把玩,应该刚好会合适。
“你知道我们大理‘下关风’的传说吗?”老板娘笑眯眯地问他,看到他摇了摇头,耐心讲解:“那是我们白族人的一个民间故事,传说有一位南诏国的公主偷偷从宫殿里跑出来玩,爱上了一个苍山的猎人。公主不顾父王和其他皇室成员的反对,执意与猎人成婚。南诏国王气愤女儿的背叛,找来了罗荃法师,将猎人打下了洱海,化作一只石骡。
公主的悲伤哭泣惊动了苍山上的一位白狐仙子,仙子想要帮助这对有情人团圆,于是就向观音菩萨借来了六瓶宝风。只要用瓶子里的风吹干洱海水,猎人化作的石骡便可以复原为人。
仙子为救情郎心急如焚,走到下关西洱河天生桥时,不小心就被罗荃法师设下的绊脚石绊倒,摔碎了白狐仙子求来的五瓶风,仅剩下最后一瓶风。虽然最终公主救出了爱人,但从此以后,下关就常年刮大风。大家都说那风是从狐仙洞里吹出来的,正是那被公主摔碎了的五个瓶子里跑出来的风......”
江清明饶有兴致地听着老板娘说着美好的传说故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小风笛。
“所以,‘风’在我们这里代表着吉祥美满,把风带回去送给心爱的人,可以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听了,笑了笑说:“好,那就买它吧。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大理多风在云南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尤其是春秋的多风季节,有时风力最高可达八级以上,而下关的风尤为厉害。
他们来游玩的时节刚好是下关的风季,当天下午便忽然毫无征兆地刮起大风。
由于风势实在太大,出于对人身安全的考虑,原本拟订下午回程去昆明的安排只好暂时取消,等风势减弱了再驱车出发。
而舞蹈比赛的决赛就在两天以后。
如果不能按时回到昆明,就意味着他们主动放弃了参赛资格。
外面狂风呼啸,屋瓦雷鸣,仿佛风再大一些,下一秒就会地动山摇,被困在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有些不安焦躁。
负责与主办方联系的工作人员在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后终于回来了,大家一齐围上去打听情况。
是个好消息。
除了他们的团队之外,还有另外两组参赛人员和几名评委被迫滞留大理。
由于这个突发状况是因为主办方安排不善导致的,所以出于公平起见,主办方在征求过每一组参赛团队的意见后,决定将决赛的日期向后推迟四天,等每个团队都安全抵达昆明后,再进行决赛的角逐。
会议室里的每个人听了这个消息都松了一口气,年轻人们雀跃不已地叽叽喳喳闹在一起,江清明独自坐在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木。
由于大理常年刮大风,为了防止大风摧残树木导致人和车被压砸的意外发生,这里的树大多都光秃秃的,树枝都被无情地修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树顶还有唯一一簇可怜巴巴的绿色枝叶。
决赛日期向后推迟三天,也就意味着他们最早要五月十七号的晚上才能搭火车回去。
佳禾的生日是五月十六号,他答应了一定会回去陪她一起度过十八岁的生日。
他稍微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当时佳禾在阳光下的脸,想起她眼眸明亮清澈,惊喜地看着他,问他的许诺是不是真的时的模样。
自己当时信誓旦旦地回答她:“当然是真的。”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半点不由人。
江清明低头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小风笛,忽然明白了“空穴来风”这个词的奥妙。他原是想着把下关的风带回去给她听,没想到倒是把狐仙娘娘的风引来了大理。
老板娘说下关风是吉祥的象征,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轮到了他们这,却像是要将他们吹散一样的不详预兆。
他望着窗外苦笑,自己从前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迷信过,可现在,因为佳禾,因为自己和她之前有些微妙、有些特别的关系,心底里竟渐渐滋生出一些玄乎其玄的不安和恐惧。
十八岁生日,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不愿失约。
江清明下意识握紧手心里的小竹笛。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看到她失落难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