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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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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外夜色凉如水,宫内却是红烛摇曳,一方红烛照应着躺在床上的人。
君长乐双眼紧闭,只是两道柳眉却是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突然,她睁开双眼,一双赤瞳在这光亮之下却还原了原本的颜色。
似乎还未曾完全清醒过来,她低喃道:“景墨。”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眨眼便消失不见,听着外面知了叫的声音,思绪总有些不宁。
今夜知了似乎特别寂寞,一直叫个不停,君长乐从床榻上起身,“吱呀”一声,推开了窗。
虽是刚到夏天不久,却因大旱缘故,空气都是干燥燥的,就算身穿单衣,仍然觉得有几分炎热。
外面的知了好像累了,终于没在发出声音,君长乐正打算回到床上,门却被突然推开。
她抬眸,看着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他,墨发上只插有一根碧玉簪。
他缓缓走了过来,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君长乐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正想提醒他“自重”,却听见他低声说道:“琉璃,我的琉璃。”
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良久,他酒意才去了一点。
双眼凝视了她半天,才低声问道:“你是琉璃么?”
君长乐轻嘲:“景帝,君琉璃她已经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开着的窗户吹来阵阵夜风,景墨终于清醒了过来,放开了君长乐。
看着这样的景墨,君长乐嘴角泛着冷笑:“三年前,她就已经不在了。”
景墨双手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似乎要将它捏碎,狰狞的说道:“她没有,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是么?”
闻言,君长乐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冷冷的说道:“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抓住她肩膀的手缓缓放在她的脖颈之上,似乎一用力就能将它掐断。
“这些,用不着你来提醒朕,君长乐。”
一用力,便看见她因为窒息而痛苦的表情,可是那张脸却像极了那人,让他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个人的脸,恨的却是她那赤色的瞳孔。
“你为什么不是她?”
仿佛感觉到生命一点点流逝,君长乐漠然的看着他:“这话,问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
一句话,却让他想起三年城破之日,她以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自己。
景墨放开了她,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君长乐冷笑,不愿再与他多说:“景帝请回吧,若是让人误会,你这皇位,又怕是岌岌可危了。”
景墨冰冷的看着她:“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妹妹。”
闻言,君长乐不语,景墨也未在这里多留,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去。
抬头看着长乐宫,与往昔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却早已物是人非。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君长乐望着窗外熟悉的场景,如同那年,她站在外面看着里面一样,只是今夕何夕,她却早已认不清自我。
晨曦渐露,第一缕朝阳缓缓照进宫内,君长乐看着太阳初升,淡淡垂眸。
似乎是不想去回忆那段过往,便继续回床上休息,这些年来,也一直如此。
一遇烦心之事便选择逃避,也越发的嗜睡。
宫内一片静谧,就连轻微的呼吸声也听得见,诗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悄然点上一支荼靡香,便又离去。
紧蹙的柳眉似乎在闻到荼靡香后微微缓解,不一会儿,便沉沉进入梦乡。
君长乐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悬挂了一轮圆月,她倚着床头,半晌,才听见她低声喃喃道:“那一日,终究要到来了么?”
门外的诗雨听见宫内微小的动静,便知君长乐已经醒来。
去了一趟御膳房端了些清淡的饮食,便敲了敲门。
“进来吧。”
诗雨闻言走了进去,看着站在窗边的君长乐,担忧的说道:“皇后娘娘近来越发消瘦了。”
“有么?”君长乐看向她,淡淡说道。
诗雨将食盒里的食物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才说道:“当然有啊,娘娘已经一日未曾进过食了。”
君长乐轻轻勾了勾嘴角:“在这深宫中,怕是只有你一人还在挂念着这名存实亡的皇后了。”
“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自然也要将这好回报给娘娘。”诗雨看着拿着筷子,却不夹菜的君长乐,微微犹豫,还是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对皇上却是另一种态度?”
夹菜的玉手微微一顿,良久,才淡淡说道:“因为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人,你知道我是君国之人,但是可曾知,君国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名叫君琉璃。”
“一模一样?”诗雨有些惊讶,世间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不用觉得惊讶,因为我俩本是双生花,只是双生,命运却不同。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只能永远活在她的光芒之下。”
不知有许久,未曾揭开往事,君长乐只觉得身心都累极,让诗雨让桌上的饭菜收拾了,便又躺在软榻上。
君琉璃,你一心想要逃离皇宫这个牢笼,可是到最后,你逃脱了么?
深宫岁月,向来最能看清人心,也最能改变人心。
世人皆知,景国一国之后不过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后。
复国之初,景墨立前朝长公主为后,引起颇多非议,众臣皆反对,然他却一意孤行。
刚打下来的江山,这皇位总归是不好做,为求大臣支持,不得已迎娶之女。
午时,太阳正浓烈,京城已是半月未曾下过雨。
君长乐躺在软榻上,有些恹恹欲睡,一旁的宫女拿着扇子轻轻扇着。
诗雨走了过来,见君长乐快要睡着,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娘娘不去争一些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叹气做什么?”
本是一声轻叹,却还是让她听见了。
“回娘娘,西宫那位有孕了。”
闻言,君长乐错愕之余,赤瞳一瞬间的漆黑如墨,眨眼仿佛又只是错觉,从软榻上起身,不语。
诗雨遣退一旁的宫女和太监,站在她的身后,似乎是担心,轻声说道:“原来娘娘不是不在乎皇上。”
君长乐摇头,缓缓走向长乐宫外,一步一步踏入那间尘封已久的宫殿,琉璃宫。
她站在门口,看着房梁上的蜘蛛网,扯了扯唇角:“君琉璃,该觉得你可悲还是可怜呢?”
“娘娘……”
“世间情说是难忘,却还是抵不过时间,我该恨么?”
这话像是在自问,又或是在问那早已不在了的君琉璃。
良久,微风吹起红色宫装,及腰的长发随着风起舞,诗雨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皇后娘娘了。
明明是如此高贵之人,却选择在长乐宫里常年不出,即使皇上来找她,也不见得有多开心,两人说是夫妻,倒不如说像是仇人。
“娘娘,不进去么?”
君长乐淡淡垂眸,思绪好似回到十几年前,不觉间,羽睫微润
,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我们回去吧。”
回到长乐宫时,入眼,却是一位佳人。
她似乎也有所察觉,君长乐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回头看向君长乐,微微一笑,美人的脸庞嫣然明艳。
君长乐收回打量的目光,便径直走向宫内。
“皇后娘娘请留步。”
她不愿去沾染宫中是非,可身在后位终究是不由人。
“她是谁?”
诗雨低声说道:“娘娘,这便是西宫那位,名唤雪妃。”
原来是有了他的孩子。
步履稍停,看向她,淡淡说道:“有什么事?”
雪妃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明媚的脸上盈盈笑意:“入宫三年,妹妹还是头一回看见姐姐,世人所说妖孽,果真不可信。”
话虽如此,眼睛却是一直看向君长乐的赤瞳。
君长乐自小在宫里长大,这话她自然懂深层的含义,冷然道:“这一生,本宫只有一个妹妹,至于是谁,不妨去问问你枕边人。”
雪妃似乎是有些恼怒,没想到她将话说的这么直白,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攥住。
她是谁,她比谁都要更清楚,每次行鱼水之欢,他口中所叫之人,无不都是君琉璃。
为什么,她比不过一个死人,就连死人的姐姐也比不上。
朱唇被咬的微微发青,纤沿曼步,步步走向石梯,来到君长乐面前。
“我这次倒要看看,他是在乎这个孩子,还是在乎你。”
诗雨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抬头,看见雪妃有意踏空一阶石梯,随后滚落下去。
“娘娘!”诗雨担心的看着君长乐,四周宫女太监皆不在,只剩下她三人,若是问起,她的话,恐怕没人会相信。
“无妨,将她扶起来吧。”
君长乐未曾在长乐宫外停留,吩咐诗雨去找御医后,便走了进去。
换下一身宫装,穿一身明丽黄衣,取下插在青丝上的簪子,安静坐在银鎏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轻轻拿起眉笔,开始画眉。
这个赌,她终究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