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其十、辰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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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的爆竹声在暮阳城的主干道上炸响，家家户户的门前窗口都贴着红，沿街还专门拉出绳子挂灯笼，小孩子们成群结队的从巷道里窜出来，也不怕马车经过，一窝蜂地朝卖冰糖葫芦的店家跑去，又呼呼啦啦的四散开来。
有个小姑娘跑急了，一头撞上了某个身材高大的旅人，眼看手里好不容易买到的糖葫芦要撒，女孩一口惊呼声还没叫出来，原本应该掉地上的糖葫芦却被一股清风给托了起来，穿着兜帽斗篷的旅人蹲下身来，伸手拿过被风托起的糖葫芦，递给了眼泪汪汪的小家伙。
“给，小心些别再摔了。”旅人掀开了兜帽，一头如雪的长发滑落下来，翠绿的眼瞳溢着笑，让他英挺的五官也显得柔和不少。
“谢谢叔叔！”女孩甜甜地笑道，接过糖葫芦追着小伙伴的身影跑走了。
“叔叔啊……”白发的青年旅人站起身，讪讪地蹭了蹭鼻尖，“果然我这身打扮已经混不上一声哥哥了吗？”
“好好刮掉胡子洗个澡还是有机会的。”他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女音，同样穿着风帽斗篷，暖白色的发丝从风帽里滑落下来，少女约莫二八年华，一双眼睛也是森林般的翠绿色，乍一看与旅人有着五六分的相似，“不过暮阳果然很热闹啊……是我来到这里后见过的最繁华的城市了。你家老板娘就在这里吗？”
“街道尽头的飞龙客栈。”白发青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抬头看向了在灯笼与春联中隐约只剩个轮廓的建筑，目光不自禁地温柔起来。
作为暮阳城中资历最久，最出名的客栈之一，飞龙客栈今天也是门庭若市，大堂里热闹的没地方落脚，走南闯北的旅人都爱来这里歇一脚，侃侃大山吹吹牛皮，顺便赌一赌自己的运气看能不能见到那位传奇般的老板娘。
风吟回到客栈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热闹忙碌的景象，所幸客栈伙计知道他每年都在这个时间回来，一早就安排好了去处，风吟熟门熟路的领着白发少女去了后院，老板娘的侍女已经候在这多时了，风吟没有见过，大概是新招来的小姑娘，模样看着水灵的不行，他这人没个正经，看到漂亮小姑娘就忍不住逗弄几句，等走到后院楼上的时候小侍女已经给说的脸颊飞红，把人带到后就逃似的躲开了。
“在你家老板娘跟前还敢逗猫惹狗，我都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位了。”逗走了小姑娘，风吟的好心情简直挂在脸上，他身后的少女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风神大人笑了笑，他知道此时好的快要起飞的心情是因为即将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少女刚好说反了才是。
噢，至于为什么朝思暮想却没有常伴在彼此身边，只在年末时一聚，就是只属于他们二人才能体会的默契与情趣了。
“瑄儿，我回来了。”白发的旅人推开了房间门，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
房间里的人闻言抬起头来，她看上去非常年轻，比苏洛大不了不少，一双黑色的眼睛却显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沉寂来。
这就是飞龙客栈的老板娘，活在暮阳城传说中的女人，更是相术大派辰天宗的创始人，传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她。
苏洛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之人，从对方平静如潭水的黑眼睛里读出了同类的味道。
——是寂寞。虽然拥有着少女的外表，灵魂却走过了千百年，被隔离在时间流逝之外的寂寞。
比起风吟的急切，老板娘的反应就要淡定的多了，她不疾不徐地占完了最后一卦，起身向两人走来，给了青年一个拥抱，“欢迎回来。”
而后才朝苏洛微微颔首，抬头时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对刘瑄来说，‘诧异’与‘惊讶’之类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自从相术大成之后她已经习惯凡事心头有底，看的比别人更远，为数不多的几次‘诧异’都给了自家的惹祸精——风神大人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生乐趣之一就是满世界搞事。她通过卦象算出了风吟大致的归家时间，甚至也知道他又带了人回来，风神大人前科累累，刘瑄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见到什么令她惊讶的人了。
但是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天地命理中的‘偶然’呢。
眼前的少女与风吟有五六分的相似，一头暖白色的长发，眼睛是翠绿的颜色，宛如春末时分的森林，乍一看就像是风吟的妹妹……嗯，按照真实年龄来算的话，是女儿甚至更远代的血亲也说不定。按说这长得相似的人并不在少数，可风吟的外貌是受高纯度的元素之力影响才变成白发绿瞳，放在别人身上可就说不过去了。
老板娘于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风神。风吟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媳妇儿的意思，立刻换上了冤枉委屈的表情，“我不是我没有，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这标准言情剧套路般的开场让苏洛忍不住噗嗤一笑，朝刘瑄一抱拳，主动自我介绍，“久仰老板娘大名啦，我叫苏洛，目前算是……嗯，新加入的追风人吧？之前在妖族领地时偶然得风吟相救，万分感激。我在寻找一个人，风吟告诉我这是你的专长，我就过来叨扰了。”
“至于我的外貌……”苏洛挠了挠脸颊，她也知道白发绿瞳在这个世界并不常见，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外貌的巧合才让风吟对她产生兴趣，误打误撞地救了她。
“只能算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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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聊了几句后便被老板娘拎去沐浴更衣。风吟屏退了想要进来服侍的侍女，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了刘瑄的书房，进行正式占卜的时候她通常会在那里。
表面上闹腾地再厉害，风吟也是四大元素神之一，从来不会真正误事。他把苏洛带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她要找的人情况特殊，更多却是因为他吃不准对方的来头，想让刘瑄也看看。那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手上功夫却有种在漫长时间中千锤百炼后的姿态，如果没有元素神的加持，就算是风吟也不是她的对手，这般厉害的人物他们之前没道理一无所知才是。
刘瑄果然在书房中，正皱着眉头思索占卜结果，风吟见她摆的是双卦，这卦是用来占卜人际因缘线的，通常用来寻找血亲与转世，此时的卦象结果竟然冲上了最高的天阶，昭示着两人之间的密切联系，风吟一个趔趄，这卦象结果宛如在打脸，倒真显得他跟苏洛有什么了。
“瑄儿你信我，阿洛她真不是……”
“我知道。”老板娘瞅了他一眼，将完整的卦象亮出来，“你要真在外边有点儿什么破事，哪能等到女儿都这么大了才被我知道？”
风吟讪讪地蹭了蹭鼻尖，这才注意到卦象的结果竟然不只是天阶，是比天阶更高，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破日’。双卦的结果昭示着两个占卜对象之间的因缘线，风吟还是第一次见到‘破日’卦象出现在双卦上，颇为神奇地摸了摸下巴，“这是什么情况？”
“一般的血亲在双卦上也就是地阶与黄阶，我所遇到过的‘天阶’，都是因缘线复杂，跨越百年，牵扯到前世今生的情况，至于‘破日’……”辰天宗宗主沉吟道，抬眼看向了风神，“怕是在世界之外的联系了。”
“不仅如此，苏洛与我的卦象也是‘破日’。”刘瑄皱眉思索道，“我已经知道她要寻找的人是谁了，他们与数月前那次天端异象有着密切的联系，结合她说过的话，我猜那次异象是世界线的变动，而她与她正在寻找的那个人，都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
“灵界？”风吟问。
“不，灵界与现世是同源异生，不会造成世界线变动的情况。他们来自更加遥远的，与我们的现世完全独立的世界。”刘瑄顿了顿，肯定的说道，“至于到底是哪里……就让苏洛自己告诉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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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岁末，暮阳城中的年味更加浓郁了。不少店铺都已经关了门，老板携家带口的回老家过年去了，整个主街道上只有飞龙客栈的酒招旗还在迎风飘扬，四周挂着发光的红灯笼，是暮阳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李舒夜随着客人们的脚步一起踏入了这间颇具传奇色彩的客栈，刚想寻个地方坐下，等深夜人散得差不多再说，哪知刚走进大堂，已经有人在这等他了。梳着丫鬟头的侍女恭敬地朝他一礼，“李先生请随我来，老板娘与苏洛姑娘都在里面等着您。”
不仅道出了自己的姓，甚至还点出了苏洛的名字，李舒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传闻中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辰天宗的宗主果然不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能瞒过她。黑发青年随即回了一礼，“那有劳姑娘带路了。”
侍女将他引到了客栈后院的小楼前，李舒夜刚刚站定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飞奔而来，不自禁的嘴角一弯，转身接住了扑到怀里的白毛。
“阿夜——！”苏洛埋进他怀里蹭了蹭，这才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把他好一阵打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话该我说才是。”李舒夜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毕竟当着他的面陷入生死危机还下落不明的家伙可是眼前这位。
“诶嘿，还好遇到了风吟他们，不仅救了我一命，宗主还帮我找到了你。”苏洛嘿嘿笑道，“快进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辰天宗的宗主出乎李舒夜的预料，是个看上去与苏洛同岁的年轻少女。三人在他来之前正折腾着包饺子，可惜没有一个是惯会干活的，弄的满座狼藉，面粉到处都是，一旁的竹篓里还晾着几排造型各异的饺子，李舒夜一眼就辨别出哪些是出自苏洛的杰作。
“见过宗主与风神。”他朝正互相埋怨对方包饺子技术差的两人一礼，“感谢你们对阿洛的救命之恩。”
“先不说这个，舒夜小子，你会包这玩意儿么？”被饺子折腾到没脾气的风神大人赶紧召唤帮手，听阿洛说她家这位是个什么都会十分靠谱之人，正好能解眼下的困境。既然已经决定自己包饺子就一定得在除夕夜吃到，又去找厨房求助可就糗大了。
李舒夜哑然失笑，虽然包饺子并不是他擅长的事务，不过以他向来认真谨慎的行事风格，这样简单的厨艺倒也难不倒他，当下便加入了包饺子大军，很快竹篓里晾的饺子就变得规整起来，一排排整整齐齐宛如机器做的，连皮与馅儿之间的皱褶角度都一模一样，三人看得啧啧称奇，很快从捣乱变成了围观，直到竹篓里都摆满了白白胖胖的小元宝。
除夕夜的晚餐自然是众人折腾了一天的饺子，李舒夜的速度惊人，到最后飞龙客栈里每一位客人都领到了一小碗，还剩下的就都进了苏洛的肚子，导致某白毛被撑成一颗球，枕着李舒夜的腿难受的直哼哼。
外面飘起了小雪，四人围在刘瑄的客房中聊天，周围点着温暖的炭盆，火光将气氛衬托得格外温馨，街道外面很吵，有客人们高声喧哗，也有小孩子们呼啦啦跑过的声音，细雪落在窗棂上，被屋内温暖的空气融化成了小水珠，家的气氛在这特殊的时刻里被烘托的淋漓尽致。
“说起来老板娘跟风吟是怎么认识的？”苏洛躺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立刻就闲不住的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天她早就把自己的经历分享了个七七八八，也听风吟跟刘瑄说了很多关于辰极的趣闻，却唯独没听过他们最初相遇的故事。
“那就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刘瑄笑了笑，看了身旁高大的白发青年一眼，黑色的眼瞳里溢着温柔，“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呢？对，最初的最初，我与阿洛你们一样，是来自异世界的旅者…………”
…………
……
“…………那之后我走不动啦，就开了这家客栈等他，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久了。”窗外飞舞的细雪已经变成了大雪，刘瑄长吁了一口气，“再后来就有了辰天宗，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待在客栈里，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是我最熟悉的样子。人老了就总是喜欢陷入过去的回忆呢。”
“瑄儿……”风吟望着她，翠绿的眼睛里涌动着各种情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呜呜呜……老板娘你真是太不容易了……”苏洛却早在刘瑄的回忆中哭的稀里哗啦，眼泪全蹭到了李舒夜身上，“如果我一个人找了阿夜几百年最后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定撑不住的呜哇哇……”
李舒夜揉乱那头白毛，苏洛这听到什么都往自己身上代入的毛病真是哪个世界都没变。
砰砰——
窗外忽然传来了巨响，刘瑄起身打开窗户，正好看见升空的烟花爆炸开来，留下了满目璀璨的光，她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是新年了啊。”
除夕夜，守岁的人们憋了大半天，在跨过新一天的第一时间点燃了手中祝福的烟花，一时间暮阳城的天空宛如盛开的花海，各式各样的烟花遮蔽了群星的光辉，与人们的欢呼声与祝福声一起，拉开了新一年的序幕。
“沧姐，生辰快乐！”苏洛大声说道，屋内的三人同时举杯。
“嗯？怎么突然这么叫我，虽然最初我的本家的确姓苍……”刘瑄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叫过无数次一样。”白发的少女笑道。
-fin-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其十、辰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