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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传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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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微生物所遇袭之后,顾雪城跟着伊仄一起把冯平送到医院,办手续做手术。冯平伤得不轻,所幸当时顾雪城在,进行了有效的急救处理。
顾雪城守了半夜,站起时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伊仄找了事务局的同事留在医院,把他送回家,又急匆匆地赶回局子里。
一夜乱梦,清晨顾雪城被左臂上的伤口疼醒。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清冷空白的天花板。尸体复活,杀手追杀,恐怖分子……这一切荒唐得如同一场噩梦。他撑着身子坐起,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眼睛。
左臂的伤口被绷带包扎,麻药早已过去,此时一刻不停地灼痛,仿佛嘲讽着提醒他这绝不是一场梦境。顾雪城尽量不牵动伤口,从床上缓缓把自己双脚挪下地,走进厨房倒了杯水,翻出一瓶止疼药倒出一粒吃了。
无论如何,自己应该保持冷静。顾雪城打开电脑看新闻。机场遭到“活死人”袭击的事被在场的旅客亲眼目睹,各大门户网站都报道了事件,微博和朋友圈彻底被刷屏。媒体和民众称这种怪物为“丧尸”。与此同时,国内各个省区、甚至周边的日本、韩国、越南、都出现了类似狂犬病的病例,数量几乎是指数增长,其中北京病例数最多。卫计委发布了病毒基因序列,将此病毒直接命名为“突变的狂犬病毒(Variant Rabies Virus)”,简称VRV。
类似当年非典时一样,卫计委开始要求所有地区医院上报传染病例数。该病传播方式未明,但已确认的有病犬或人类咬伤、血液传播、性传播;粪口途经和呼吸道传播还没有明确证据。学校暂时还没有收到学生停课通知,公共场所没有关闭。
虽然如此,城市已经开始清理野狗,各个网站也都贴出了遇到丧尸袭击时的应急策略,口罩、电击棒成了紧俏商品,私底下民众也都认为丧尸是传染病者死而复活。
顾雪城掏出了优盘,目光愈发沉郁。袁毕方极怕病毒从他的实验室流出这事公诸于世,所以除了地下室的资料外,即使有其他备份也不会轻易被找到。目前自己手里偷拷出的这一份几乎就是这个病毒最全面的信息,而且包含了袁毕方和他尝试疫苗和解毒剂的各种过程结果。只是可惜纸质资料全被损毁,他现在也只能凭着记忆尽量去还原。
顾雪城打开电脑,将优盘里的资料导入电脑中备份。他一边等待着资料拷贝,一边又思索起袁毕方的事。
他的尸体并没有在地下室找到,也就是说,他可能成功逃脱,也可能被对方抓走。顾雪城和对方直接交手过,知道那边都是专业杀手,袁毕方逃脱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么对方抓走他的意图是什么?袁毕方已经被感染,那么他会怎么自救?
备份完资料,顾雪城又云储存了一份。他开始对着电脑用没受伤的右手敲字,回忆复原那些损毁的纸版实验记录。左臂疼得厉害,胃也绞痛着叫嚣,他却一点食欲也没有。纸版实验记录内容庞大,原本的电子数据也需要整理,他头也不抬地做到了中午,眼前一片片黑影几乎看不见屏幕,只好暂停了工作。
简单弄了点吃的,他就开车出了门,直接去了卫计委。他说明了情况,把尚不完整的资料先上交过去。随后他开车回家,刚锁好车正准备上楼,就被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拦住了。
为首的是孙胤,向他出示了证件,“顾雪城先生,特别事务局需要您配合调查。”
顾雪城脸上晃过一刹那的惊讶,随即他定住神问:“调查什么?”
“特别事务局机密事件,您没有询问的权力。”
顾雪城沉吟了下,“那么你要带我去哪?”
“不可奉告。”
他俊眉蹙起,“警方要公民配合调查的话,有义务告诉理由和地点。”
孙胤因为方国志的死怀疑顾雪城,勉强压着火回答:“配合调查丧尸的事,去特别事务局总部,具体地点自然是机密,恕我不能告诉。这是传唤证。”
顾雪城接过细看,他的名字和红色的公章都十分清楚。无法拒绝。
“我能打个电话吗?”他问。
“可以。”
顾雪城走到一旁,拨了伊仄的手机,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心一沉,又发了个短信过去。
“可以走了吗?”孙胤问。
顾雪城只得坐进车里。车子分两厢,后厢是完全封闭的,窗户涂着黑色不透光材料,看不见外面。
“请把手机交给我,防止你开启GPS定位。”上车后孙胤要求。
“你们这是绑架还是传唤?”顾雪城冷冷质问。
“地点机密,还请顾教授见谅。”孙胤回敬他。
顾雪城最初听着外面还有车声人声,后来声音渐稀,就只能听到发动机的嗡鸣。终于车停了下来,他看了表,开了约摸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应该能到达任意一个北京远郊,前提是对方没有绕圈子的话。
他下了车,眼前是一栋陈旧的办公楼,周围建筑稀少,他不认识这里,但推测至少不是城区了。孙胤把他带进办公楼,顾雪城停住脚步,“让我见见鲍局长。”
“他去公安部开会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在局子里坐得住。”孙胤说。
“那伊仄呢?”
“他不在。”孙胤皱着眉,示意他进一间屋子。
屋子里只一根日光灯管照明,空间不大,摆了一张桌子三只椅子,让人觉得十分逼仄。
椅子是那种最简单的铁椅子,很窄很硬,孙胤示意顾雪城坐下。
孙胤问,边上有个人做记录。
“你和伊仄是怎么认识的,哪一年,在哪,因为什么。”孙胤问。
顾雪城审视着孙胤,“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回答问题就行了。”他不耐烦道。
顾雪城先是打不通伊仄电话,随后被带来询问和伊仄相关的问题,他心里隐隐有种不舒服的预感。孙胤的问题他如实回答了,等着他新的问题。对方不肯回答自己的疑问,那就只能从对方的问题中自己推测了。
果然,接着孙胤又问了他们怎么开始交往的、去过哪里等等一系列隐私问题。他作为询问者,似乎相当从容,提问时也不急躁,琐屑的事必定追问到底,等他问完这些细节,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有什么亲人和朋友?”孙胤又问。
“这些你们比我清楚,”顾雪城一直精神紧绷,渐渐觉得日光灯的嗡鸣像被放大了数倍,吵得他几欲作呕,“他父母早逝,没有亲戚和兄弟姐妹,你们也正看重他这点。我认识的他的朋友,你也都认识。”
“你圈子里的朋友,他难道不认识?”孙胤观察着顾雪城愈发隐忍的神色。
“他工作特殊,所以我也尽量不和人走得太近。”
“你们这两年感情如何?”
“我认为很好。”
“那他为什么和你分手?”
“或许他认为不够好吧。”顾雪城右手按住了左臂的绷带,微颦眉尖。
“顾教授,我希望你能够好好配合,不是跟我玩嘴皮子游戏。”孙胤严声提醒。
“我也希望你不要继续问这些隐私问题,我听不出这对你们办案有什么意义。”顾雪城有些支撑不住,急于结束这场“审讯”,不客气地反击。
孙胤猛地一拍桌子,旁边的记录员看了看他脸色,对顾雪城柔声劝道:“顾教授,请您耐心回答,只要问清楚了,您就可以回家了,不比在这里好吗?”
“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别浪费时间。特别事务局的人都像你这么墨迹?”顾雪城握紧了左臂,绷带外面渗出了些红色的血迹。
“我想知道伊仄现在去哪了。”孙胤被他一激,火爆的脾气立刻上来,也再懒得旁敲侧击打抓他话柄。
“他是你的同事,他去哪了你反倒问我?”顾雪城心思飞转,心里断定伊仄出了事情。
“你是他的情人,别人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和分不分手没关系,为了他本人好,也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如实把他的行踪说出来。”
“看来你们都找不到他了。”顾雪城冷笑,抬眼看他,“你告诉我伊仄发生了什么,我会考虑好好配合你们。”
“昨天和今天你见没见过他。”孙胤强忍怒火却继续追问。
顾雪城闭上了眼,保持了缄默。
孙胤审讯犯人时喜欢恐吓和哄骗,但顾雪城心思敏锐根本哄不住,又不吃恐吓这一套。他心里想起方国志的惨死,就愤恨煎熬。顾雪城虽不发一言,实则却不好受。他左臂的枪伤痛得厉害,缝合的伤口已经被他攥得裂开。他紧抿双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下。
孙胤观察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和整个被血浸透的绷带衣袖,收敛了怒容,不紧不慢地问:“顾教授,您需不需要止疼片?”
顾雪城照旧沉默不语。
“问了这么久,咱们都累了,休息一会吧。我出去买几份盒饭,顾教授一会儿也吃点。”孙胤知道他疼得厉害,此时不过强撑着,反倒不急躁了。他语气亲切地嘱咐:“您要是想要止疼片了,可以让小刘随时叫我。”
鲍德嘉回来时,在楼门口碰到了冯平。
“你怎么来了?伤口还没拆线呢,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鲍德嘉立刻朝他吹胡子瞪眼。
冯平笑笑:“局子里有事,关键时候,我躺不住。”
“你是不是一醒就偷跑出来了!”鲍德嘉吼道。
冯平又笑了笑,算是默认。
时候已经不早,两人进了楼,看见屋里亮着灯都有点惊讶。孙胤正坐在办公室吃盒饭。
“小孙,你怎么还没回家?”鲍德嘉怪道。
“今天不是传唤顾雪城嘛。”孙胤回答。
“传唤的时间不是下午吗,这都几点了?”鲍德嘉看了眼表,“小孙,雪城不会还在呢吧?”
“重大案情可以传唤二十四小时吧,”孙胤把盒饭一推,喝了口水,“我问他伊仄在哪,他一句话也不说。我只好等他开口啊。”
“小孙,你这就不合适了吧。”鲍德嘉脸一沉,“□□手段用这儿来了?”
“顾雪城和伊仄已经分手了,他应该不知道伊仄的下落。对局内叛徒的家属我们确实有一定的拘禁权力,但既然他们已经分手,那顾雪城现在就不是伊仄的家属,谁也无权限制他的自由。”冯平语气冷淡,显然有了怒意。
他转身往审讯室走,一把推开门。屋里捧着盒饭吃的小刘吓了一跳,忙起身道:“冯队长。”
顾雪城抬头看了冯平一眼,目中虽带着倦意,却冷静清慎,没有一般被审讯者的焦灼茫然。日光灯下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左臂鲜血淋漓。
冯平是个能克制自己脾气的人,只是说:“传唤结束,小刘你可以休息了。雪城我送你回家。”
顾雪城没有说话,站起身跟着冯平走出去。
鲍德嘉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他们立刻走过来,“雪城对不住,传唤是我的命令,但绝对没有要审问你的意思。我刚才狠狠批评小孙了。”
顾雪城打起精神看着他,“伊仄怎么了?”
鲍德嘉神色复杂,叹了口气,“我们发现了他勾通光明教的证据,传唤他,结果他逃了。”
“什么证据?”顾雪城不为所动。
鲍德嘉仍感到抱愧于他,沉吟了一下,道:“他之前失踪了半年,那时候恐怕就和邪教有了联系。回来后他私底下帮对方过海关检查,运送枪支弹药和违禁物品。这次机场和微生物所的事更是泄露情报给邪教,导致任务失败,同事牺牲。雪城,没有确凿证据,我绝不怀疑自己的兄弟……”
“去你的证据,我只相信伊仄。”顾雪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鲍德嘉和没少和顾雪城打交道,知道他的脾性。平时绝对是个好说话的,但一旦魔障起来,十个伊仄也顶不住。他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和伊仄过这么久,一般恋人早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精神崩溃了。鲍德嘉听他说话不中听,却连脸色都没变,只是又嘱咐道:“雪城,你回去冷静一下。你要是知道他的行踪,一定联系我。”
顾雪城没有回答,跟着冯平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