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每时每刻》anali荔

29、中考

　　“五月过后就是六月。”
　　徐素在日记本上写上这句废话，然后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有什么新鲜事可写。周宸一告诉她，中考奋斗的日子以后回想起来应该挺值得怀念的，劝她写日记调解一下每天紧张到死的心情，徐素听信了他的话。可惜她本身不是有情怀的人，觉得每天的生活也就这样了，一成不变的，除了做题小测就是上课，写来写去都是那两句话。
　　最累的时候，徐素一度以为自己是脑死亡，可到底，还是撑到六月了。
　　她觉得自己很伟大，像个女战士，比自己那个时候打游戏获胜还伟大。

　　六月一日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互相送棒棒糖，祝对方“儿童节快乐”，徐素也收到几个，五颜六色的水果味的棒棒糖。他们早就不该过儿童节了，但是这段时间备考太紧张了，给自己找点小乐趣也挺好的。
　　这个时候，徐素万万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在每年的同一天，还有一大堆大龄青年嚷着过节。

　　这天新班主任买了几盒巧克力分给同学们，说了一堆鼓励的话，最后说：“今天你们赵老师也带着她的小宝宝过来了，特意来看看大家。”
　　赵蓝生完孩子没多久，整个人比之前胖了不少，但是气色很好，也没有以前那种凶悍的戾气，大家看到她都很开心，纷纷去逗婴儿车里的“小公主”，赵蓝笑得很开心。

　　在大家围在婴儿车边时，赵蓝问站在一边发愣的徐素说：“听说你进步很大？”
　　徐素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嗯……还好……希望能考进实验。”
　　“没问题的，你的水平我知道。你很聪明的，以前就是不上心。”
　　徐素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当了妈妈后性情都会大变，但是此时的赵蓝真的好温柔好温柔，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赵老师，大家都很想你的。”
　　赵蓝点点头，感慨：“我知道啊，我本来也是想着可以带你们毕业的。不过没关系，看着你们毕业也挺好的。就是怕以后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数学课代表了。”
　　徐素闻言有点脸红。
　　其实赵蓝说的倒不是场面话，徐素虽然学习不怎么用心，但是课代表绝对是尽职尽责的，有的时候为了及时拿批改好的作业，连午饭都能搁置下，唯一的不足就是对同学太宽容，没带作业的人求一下就常常不记名字，让赵蓝很是苦恼。

　　“徐素，之前林江的那件事，我要向你道歉。前不久我收到佟佳颜的一封信，跟我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不起，是老师误会你了。”
　　徐素睁大眼睛，惊恐不已：“老师……”
　　“老师也会做错事，看错人的。”赵蓝的微笑很温暖，她轻轻拍了拍徐素的肩膀，说，“我教过的学生也不少了，成绩好的坏的，认真的不认真的，品行好的坏的，都有。你是其中最特别的，我一直没法准确定义你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但是总感觉，你很有想法。大多数人都会庸庸碌碌度过这一生，包括我，虽然我是个工作狂，但要说我多享受、喜爱我的事业，我还真不敢说。以后，如果你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就认真去做吧，有追求的人值得敬佩。”

　　赵蓝从前和徐素的交流都是表面的，从来没有上升到这个层次。徐素觉得，她或许有些高看自己了，其实她自身都不知道真正想要的东西，可能还要等她再大一点，经历的事情多一点，才能看清理想和目标。
　　但是有一点，赵蓝说的没错。徐素她不愿意这么庸庸碌碌过自己的一生。
　　这天的日记本上，她把赵蓝的那段话写了下来，折了一个角。那是一个自己喜欢的、尊敬的老师，在这三年，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Inspiration.

　　今年的六月很炎热。徐素抗热能力超强，可是同桌瞿逸阳就不是了。教室没有空调，只有四个笨重的风扇，虽然在正上方，他在做题的时候，还是有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白皙的皮肤热的发红，脖子上起了红红的痱子。
　　徐素把前几天去商场买的清凉喷雾分了一瓶给瞿逸阳，说热的不行的时候喷喷会凉爽很多，瞿逸阳感激涕零。
　　或许是到了最后关头，教室的气氛反而没了之前模考时候的紧张，而是空前的热烈，老师可能怕他们压力太大，也就很少说那些激励他们的话了。午休的时候，小团体三五成群聊聊天吃吃水果，精神也放松了不少。连薛艺庭都开始不板着脸了，而是偶尔过来问问瞿逸阳问题，和他们聊两句。
　　徐素觉得，中考让大家变得更可爱了。

　　这几天全国高考，周宸一的实验高中是指定考点，因而他多了两天假期，一边向奋斗在一线的徐素炫耀了一下，一边还是乖乖给她整理了语文和英语的考前重点。
　　徐素数学已经融会贯通了，主要问题就是两门文科，初一初二不认真，因而落下的有点多，初三恶补到现在，勉强能跟上平均水平。
　　“你中考的时候有两种选择，语文和英语正常发挥，数学超水平发挥；或者语文和英语超水平发挥，数学正常发挥。这两种情况你之前的模拟考试都出现过，所以也不必太担心了。”
　　周宸一是这样对徐素说的，不过徐素心里还是没底。人生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运气的，很多人都不承认这个道理，徐素倒是想得很通透。
　　周宸一语数外都是全才，没有弱项，像纪凡，就是理科特别好，数学几乎每次都是满分，听周宸一说，他已经自学到高二的内容了，周宸一本来还想让他给徐素支支招，让徐素出奇制胜，没想纪凡只是很鄙视地回了句“世上没有捷径，天上不会掉馅饼”，完全没有一点同学爱。
　　好在徐素的心态还算平和，徐天一点压力也没有给她，还是像平时一样，没有特别的关心，也没有刻意忽视中考这个问题，让徐素很感激。

　　到中考的前一晚临睡前，徐素最后检查了一遍该带的文具，然后关灯，爬到空调被里，闭上眼睛。
　　十五分钟后，她重新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的灯，坐起来。从床头柜拿出一本破旧的《安徒生童话》，这本书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即使后来她长大了，每当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重新拿出来阅读。

　　徐素喜欢童话，每个童话，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她长大后看过很多名家的作品，但还是最喜欢安徒生。安徒生的自传《我的童话人生》她看过很多遍，里面她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人生就是一个童话，充满了流浪的艰辛和执著追求的曲折。我的一生居无定所，我的心灵漂泊无依，童话是我流浪一生的阿拉丁神灯。”
　　徐素觉得安徒生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他的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是那么美好。她阅读安徒生，然后开始相信生命中的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尾。
　　她从小没有妈妈，已经不记得多少个夜晚，不肯睡觉的时候，爸爸捧着这本故事书，坐在她的床头给她讲故事，让她得以带着唇角的笑容甜甜的入睡。
　　徐素想到之前佟佳颜对她所说的“羡慕”的说辞，形容她的人生为“完美”，她想，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她亦不是活在童话世界中。没有人活在童话世界中，但是就是有人永远都相信童话，所以才会有幸福的可能。
　　徐素一直是这么坚信着的，因而无论发生什么事，外界的环境和自身的境遇如何变化，她都能理智的面对。
　　这一次，也一样。

　　中考或许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挑战，未来再想起这次考试可能记不清其中的细节，但是生命中的每一环都是相扣的，就像是蝴蝶效应。这才是现实世界，既真实又残酷，同时充满着未知和期望。
　　所以，她渴望在这个世界冒险。

　　中考这三天，徐天亲自送徐素上学，早上在家做好营养丰盛的早餐，徐素过得相当舒坦，还开玩笑说“早知道有人服侍这么爽我以前就天天缠着你送我上学了”。
　　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题目比起往年真题有点难度，考完有人欢喜有人忧，薛艺庭哭得很惨，说是有道大题粗心漏看了一个条件没解出来，班主任和同学安慰了很久都停不下来。徐素和瞿逸阳这一桌比较淡定，两个人都没出什么岔子，瞿逸阳觉得相当简单，徐素觉得自己发挥正常。

　　考完的那一天，天高云淡，出校门的时候下着雨，徐素没有带伞，拿校服外套盖在头上奔向公车站，一边后悔自己嘴巴快，怎么就和徐天说了“我自己回家就好”这句蠢话。结果跑到一半惊讶地撞见了周宸一，他撑着一把深蓝色的大伞，穿着白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朝着她走过来。
　　徐素头顶的雨就这么停了。

　　她冲着他笑，问：“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我也在竞赛啊。今天刚结束，正好赶过来。”
　　徐素咋舌：“你之前怎么没说？”
　　“说了你来接我？”周宸一揶揄她。

　　两人走在细密的雨幕中，许久没有说话。之前周宸一提议说去甜品店吃冰沙，徐素同意了。只是现在，徐素等了很久周宸一都没有再开口。他腿长，走得快，徐素穿着白色的帆布鞋和淡色的长裙，怕地上的脏水溅起来，不敢动作太大，走了会，她终于抬起手拉住他的T恤下摆：“你走得慢点啊，我跟不上。”
　　周宸一闻言总算放慢了步子。

　　等到某一刻，徐素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怎么都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两人正好到达甜品店，里面的人不多，周宸一收好伞放在入口处的收纳盒里，然后在窗边的一张桌子坐下，分了一张菜单给徐素。
　　徐素郁闷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百无聊赖的扫了扫单子，又偷偷看他。
　　这个时候周宸一正好抬眼，和她的目光撞到。他笑了笑，把菜单合上，“我猜到你熬不住会问我这个问题。”
　　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让她看着竟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我相信你考得不错。不过既然已经考完了，过分关心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了。就算你考得不好，去了一中，也没关系，每条路都会有出口。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这些话，是怕你泄气，也怕你松懈。”
　　“嗯。”他的话无疑让徐素不安的心绪平静了很多，她真心觉得，周宸一成熟了不少。她不知道是不是高中给他带来的变化，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让她觉得很安心。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一直在那里，从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