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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求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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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康元年四月初,含光殿。
兵荒马乱了几个月,总算暂时诸事落定,朝中太后党和皇帝党泾渭分明,分庭抗礼,沈林军权日壮,果断骑墙不站边;朝中势力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均衡境界。料想章宪太后短期内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令瑜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自己殿里窝着,和宫女们玩毽子。
令瑜幼时多病,不常活动,毽子踢得一般,倒是女官千月,一个小小的鸡毛毽子,能让她踢出一百种花样来。千月是以前德妃身边最机灵的宫女,令瑜既然要辟宫别居,自然需要一个得力的掌事女官,她又活泼爱笑,几个月下来,含光殿上下,都被她打理得顺顺当当。
这时,内管禀报,沈疏求见。
令瑜第一反应是师父的伤药用完了,他来讨药的:他去年冬天的伤虽说好了,但是毕竟伤了筋骨,又是那么深长的口子,最近春雨绵绵,阴湿深重,伤口一定酸麻难忍,整个肩膀估计都抬不起来,令瑜早就写信去师父那里讨了方子,备好了伤药要送过去,无奈这阵子事儿多,居然给忘了,真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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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疏如今手握重兵,怀朔、黑山两次大捷,威名远扬,身居正一品大司马,统掌京畿内外十五万大军,在军界说一不二,这是他自己的功绩;而家族力量方面,因他老爹英国公沈林上道,不愿卷入朝廷纷争,自请去西北戍边,沈疏就成了整个沈氏家族的一号人物,身份贵不可言。令瑜即便是掌国的长公主,但章宪太后母子虎视眈眈,长公主这个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因此不敢怠慢,换过一身衣裳,略略梳洗,就命人请他去之前去过的望心亭坐坐。
今日,沈疏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这种毛皮厚重的大氅非得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起来才好看,一般的瘦弱文官便撑不起这气势来,反被衣裳给压下去了。
见他要曲身行礼,令瑜赶紧免了他的礼,不知为何,令瑜心中极不愿看沈疏向她下跪。
坐定奉茶,屏退左右,令瑜不等沈疏开口,就语带歉疚道:“将军是来拿药的吧,最近春雨不断,可得小心旧伤复发。这事儿是本宫的疏忽,过会儿本宫一定命人将伤药并方子都送到将军府上,这样你就不必回回来我这儿拿了;本宫附上几幅上好的虎骨、千年老山参,那样的重伤,不痛不痒时也要细细养着才好。”
沈疏被她打断刚才组织起来的语言思路,一时愣了愣,脱口而出:“我的伤早就好了,还需用劳什子药么?就算有些微不适,男子汉大丈夫还会忍不过去?”
这男人居然没耐性用药!?这怎么行?!令瑜急急道:“若有不适,一定要用药的,怎么能放着不管呢!不然小病成大病,就后悔莫及了。黄帝内经有云……”
沈疏看她已启动话唠大夫模式,赶紧打断:“臣此番进宫,不是来求药的。”
这回轮到令瑜愣住:“那你来做什么?”
沈疏眼神一亮,散发慑人光芒,声音清亮而坚定,“求婚。”
令瑜:“……”
沈疏看令瑜傻了眼,怕她一口回绝,连忙加上筹码:“臣与家父在军中还算有些许地位,若你我联姻,皇上的帝位必能更加稳固。”
令瑜一听,十分乐意:“如此,本宫自然没有异议。”好像不能显地这么高兴,令瑜忙语带歉意,“只恐委屈了将军,与本宫做戏假意联姻,等皇上亲政还得几年呢,要将军陪本宫白白耽误韶华,实是……”
听了前一句,沈疏觉得被幸福砸得心脏都暂停了一瞬,听了后半句,才知她是想岔了,赶紧补救:“臣说的是真正的联姻——长公主需嫁入我家,咱们琴瑟和鸣,永不分离,咱们做一对真正的好夫妻。”
然后对话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沈疏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都要跳出胸膛来了,昔日万军之中,箭镞飞过耳畔,箭鸣乎乎,自己都不曾如现在这般心慌意乱,紧张万分,偏偏面前的玉人,居然不动如山。
令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将军是否因为去年雪山的事?若是单纯为了感激报答,实在不必如此。正如将军当日所言,救将军、定乱局,是本宫的责任……”
沈疏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为了本宫的名节负责吗?黑山大营的那场婚典,只是逢场作戏,何况那些日子,本宫始终以轻纱覆面,军中将士难知我容貌身份,因此,将军无需挂怀……”
“不是感激,不是责任,是倾慕!”
沈疏站起来,深深俯首,长身而鞠,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吾倾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衍嗣绵延,终老一生。”
“第一次相见,我就动心了:你才貌双全,敏锐慧黠,谁人能不欣赏?后来雪山里,你舍生忘死救我于危难,你的坚强勇敢、德行担当,又使我更加心折。”
“当日在黑山大营的这些话并不是做戏,字字真心,我一片赤子之心,无半分作假。”
“我知道你现在有包袱,有负担:梁王和章宪太后虎视眈眈,你即便有章德太后与皇上支持,但你一人在朝堂上与那些老谋深算的臣子斡旋,撑得何其辛苦。你身为纤纤女子,本该做一株柔弱的丝萝,却形势所迫,必须成为乔木,昂首站立。那么,我愿做你身畔的乔木,与你同抵风雨。便是前头有惊涛骇浪、高山密林,我也会为你劈波斩浪、披荆斩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