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南宫酒

83、第八十三章

　　段少扬和欧阳明瑜要在元旦当天缔结连理一事早已成为清城最大的话题。新郎新娘都出自氏族之中地位尊贵的长房一脉，而且男方还是未来的掌权人，如此重量级的联姻，六大氏族已经有好些年都没有过了。所以，比之三年前的订婚仪式，此次在段氏本家举行的婚礼自然是更为盛大而隆重。婚礼当天的热闹程度可谓空前，席间宾客云集，高朋满座，个个笑容满面，似是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段少扬在休息室里抽烟。这一天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不由有些紧张。踱到窗前，微微掀开帘子，就能看到外面的热闹景象，他却有种跟自己无关的错觉。

　　再过一个小时，欧阳明瑜就要到了，他想牵着她的手，听她笑着说“我愿意”。那么此时此刻，她在做些什么呢？心情又如何？欧阳珞辰没死，打乱了他的计划，下次不可操之过急了，唯有耐心等待适合的时机。幸好，过了今天，她就会成为他段少扬的妻子了，不管爱与不爱，都不会再分开，至少他不会，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因为在她之前，他从未动过结婚的念头，甚至从未对谁付出过真心。谁会知道，风流大少事实上很传统呢？见鬼，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自嘲地笑了笑，掐灭了烟蒂，对着全身镜整了整仪容，确认完美无缺之后，深呼吸了一下，走了出去。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见证段至远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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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准备好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欧阳明琅敲门进来催促。

　　叶明羽看了一眼镜子里精致绝伦的自己，缓缓起身有些木然地轻声道：“好的。”

　　欧阳明琅走到她面前，双手放在她肩上稍稍用力按了按，笑着说：“漂亮的新娘，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要高兴点才是。”

　　“没错，来，笑一个！”

　　跟常满已决裂，朱颜大着肚子，未婚的麦可米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今天的“首席伴娘”。

　　她点点头，扯出一笑：“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欧阳明琅将她的头纱放下来仔细整理好，又伸出手臂，示意叶明羽挽着他，“走吧。”

　　他要亲自送妹妹出嫁，嫁给她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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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前面那个路口。”路上，欧阳明琅忽然对他的专用司机吩咐。

　　“好的，琅少。”司机点头应是。

　　对于两个人的哑谜，后座的叶明羽很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前面那个路口？前面那个路口怎么了？”

　　欧阳明琅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

　　她转而疑惑地望向麦可米，后者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到了路口，明明还是绿灯，司机却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不顾后面跟着的婚车队不解的鸣笛，直至即将变成红灯时才继续前行，生生将其他婚车甩掉，随后又加速往前。

　　“怎么了这是？”叶明羽益发不解。

　　话音刚落，司机踩了刹车，停在了一个露天停车场的入口。

　　“快下车，看看谁来了。”欧阳明琅率先下车道。

　　身旁的麦可米也跟着下了车，笑着说：“你的Mr.right来接你了，他不是你哥哥，而是你新郎。”

　　昨天半夜意外接到了欧阳明琅的电话，说明一切后，个性向来恬淡的麦可米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她非常乐意配合他卖个小小的关子，只为给好姐妹送上一生中最大的惊喜。

　　哥哥？新郎？难道是……？叶明羽刚想问个究竟，两人侧身让开后，欧阳珞辰熟悉的面容就这样措手不及地出现在她视野里。

　　“跟我走。”他向她伸出手。

　　她猛然掀开头纱，怔住了，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在做梦，可是，这梦未免太真实了一些。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被发现吗？”见她还处于泪眼朦胧的石化状态，欧阳珞辰“啧”了一声后，不由分说地将她从车里拖了出来，强行带走，“是不是要这样，抢亲才更逼真？”

　　她拎着长长的裙摆，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小跑起来。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唯一的念头，就是跟着他走。虽然隔着一双手套，可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是真实的，这股把她带走的力量也是真实的。此刻他正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就像无数个曾经一样。他的身姿依旧挺拔轩昂，清俊秀雅的脸上依旧带着冷冷的冰雪气息，可回头望着她的眼神是炽热的，闪动着令她心醉神迷的光芒。欧阳珞辰，他终于再一次好好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拯救她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等！”就在她即将钻进他的车时，被身后的欧阳明琅叫住了。

　　他上前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放开她后说：“这边你尽管放心，叶叔和无忧我会好好照顾的。走吧，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等我把这边都安排好了，就去看你们。事情过去之后，如果你们愿意，还可以再回来，只要有我在，清城就一定会有你们的家。”

　　“嗯。”叶明羽重重点头，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又盯着欧阳珞辰道：“哥，我把妹妹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让她幸福。”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把一旁互相拥抱着道别的叶明羽和麦可米给逗笑了。

　　欧阳珞辰微笑着颔首道：“我保证。”

　　直至两人的车消失在视野里，欧阳明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失落。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了。可他没有闲工夫伤感了，必须假装若无其事地带领婚车队抵达段家，为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去吧，到里面接她。”他吩咐了麦可米一句后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我让伴娘来接你，你可以出来了。”

　　这件事惊动越少的人越好，所以欧阳明琅安排了一个替身新娘，至少顶过从下车到进入段家这段路，走到适合私密谈话的地方再摊牌。希望到时候段少扬能冷静一点，别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此时其余婚车已经赶了上来，三叔欧阳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手机也打不通。”

　　“手机被打得没电了。刚才司机接了个电话没注意看信号灯，之后明瑜又太紧张了，急着要去洗手间。”欧阳明琅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大酒店解释道。

　　不一会儿，新娘在伴娘的陪伴下，娉娉婷婷地从酒店里出来了。众人笑着看新娘再次上了主婚车后，纷纷发动了车子，浩浩荡荡一列顶级豪车，继续鱼贯往段家驶去。

　　开出一段路后，身边的“新娘”才终于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怎么是你？！”欧阳明琅这才拿正眼去瞧她，对方也很配合地自动掀开了头纱，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坏笑的女孩子，竟然是桑正的小妹桑若。

　　“不可以吗？我想陪你一起面对难题！”桑若义正词严道。

　　“你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我是无所谓，你这么做，要是被你哥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自上次他去桑家找桑正，偶遇这个还在念书的难缠丫头之后，她就盯上了他，让他很是头疼。

　　而这次的计划，桑正虽未参与其中，却是知情的。桑若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竟然赶来横插一脚。

　　“我……我不怕他！”她撇撇嘴硬气道。

　　“那好，后果自负，到时候如果段少扬要娶了你，我可不管。”他拿出手机自顾自玩了起来，不再理她。

　　“你……！自负就自负，哼！”她气鼓鼓地盖上头纱，交抱着双臂，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前座的司机和麦可米偷偷对视了一眼，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只得继续装聋作哑。

　　被桑若这么一闹，气氛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凝重了，欧阳明琅的心情也似乎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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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边，段少扬的心情刚完成了一次过山车般的历程。

　　开始的时候，他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监视器前，看着欧阳谨和段至远两个在小会客室里面和心不合地聊着天。之后，欧阳谨把从酒庄带来的一小坛“美人熏”拿了出来，拔掉塞子闻了闻，替段至远倒了一小杯说：“虽然不及‘醉百里’，可老俞的手艺，这两年是益发精进了。我是没这福气喝了，你向来最喜欢，尝尝吧。”

　　“好。”段至远欣然应允。

　　有些看似偶然的事，经过周密的安排，就会变成必然。段至远不好酒，却唯独喜欢酒庄老俞亲手制作的佳酿，而欧阳谨每次与他见面，都会备上一小坛，不管两人关系如何，对饮小酌的习惯却被保留了下来。而这酒，已被段少扬动过手脚，小小一杯就足以毙命。

　　眼看着段至远将酒杯递送到了嘴边，段少扬的心跳猛然加速。

　　三年前，他告诉叶明羽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当年去黑湖的，并非只有段至信和段至远两兄弟，还有一个欧阳谨。事后段少扬据此推测，很可能是段至远想登上掌权人的宝座，就以将来两大家族无间合作为诱，唆使好友欧阳谨与自己联手，毒害了作为绊脚石的段至信。黑湖回来之后，两人关系忽然恶化，想必就是因段至信的死而产生了分歧，最终演变成不可调和的矛盾。

　　现在，他终于可以为父亲报仇！

　　可就在此时，小会客室的门猛地被打开，常满推着轮椅率先闯了进去，身后跟着茫然失措的段家大管家，而轮椅上坐着的，正是昏迷了二十多年后奇迹般醒来的于清雅！

　　“别喝！”常满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酒杯打飞。

　　段至远和欧阳谨两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当前者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瞬间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起身，小心翼翼地上前，颤抖着声音问：“清雅？是你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你醒了？”

　　于清雅含着泪不住地点头：“是，是我。静川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看到这里，呆立了好一会儿的段少扬忽然发疯般冲出了监控室，往小会客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妈！”他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静川，我的静川，都这么大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于清雅边说边流泪，“对不起，孩子，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让你一直活在仇恨中，对不起……”

　　“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他跪在轮椅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面色惨白。

　　于清雅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带常小姐出去喝杯咖啡吧。”

　　“是。”管家谦恭应是。

　　段少扬自走进这个房间之后，目光就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哪怕一眼，常满只觉满心苦涩，最后只得沉默着跟管家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清雅，一定要说吗？”段至远似乎仍有些犹疑不定。

　　“如果不说，静川会永远以为你们是他的杀父仇人！正因为一直对他隐瞒，才会让他一直活在痛苦当中，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她有点激动地说。

　　段至远和欧阳谨对视了一眼后，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后，静坐不语。

　　于清雅开始一边回忆，一边述说当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