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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 ...

  •   “欢喜,奶奶过世了。”
      我站在安易身后,他的话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安易有些惊讶,转身看我。
      一个帮佣忽然走进了后院,走到我们身边对安易说,“先生有事请你去。”
      安易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帮佣离开了。
      陈旭阳走到我跟前,望着我平静地说道,“你是她唯一的孙女,你得出席她的葬礼。”
      “是唯一活着的孙女。”
      陈旭阳忽然握住了我的双手,将我拉至身旁,“你的手真凉。”
      我仰起头看他,“那是因为你挡了我的阳光。”
      他笑了,“你说话还是那么尖刻。”
      “那是因为我只说实话。”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手背,“想听我说句实话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古怪的颤音,“你给我的那一刀真的很痛,却不是皮肉之痛,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伤口留着血,痛却在心上,林欢喜,这是为什么,你能替我解答吗?”
      解释?那谁又能为我解释为什么我们林家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连老太太也死了,最后竟只剩下我一个人,谁能解释这因缘倒错的一切?
      是不是不该死的都死了,可该死的却还活着?
      陈旭阳在石凳上坐下,仰起头看着我说,“你要阳光,我可以还给你。”
      阳光照进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索性闭上眼,“还给我?陈旭阳,你是一个商人,我明白,一个商人不会不求回报的给予。”
      “你知道我要什么。”
      我摇头,“可惜这偏巧又不是做生意,不能强买强卖。”
      他拉着我的手将我扯地更近,“那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你心里还有没有爱?”
      我仿佛被他狠狠地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低着头哭笑难辨。
      我心里有没有爱?爱又是什么?我相信爱有很多种,不同的层次不同的种类,只是这一种,真抱歉,我还未来得及学习。
      我的人生虽不长却已发生许多状况,我自顾不暇;我只相信生存技能,不相信爱情能当饭吃,我以为那不过是富足后的精神享受,你让我怎么爱?你要我如何爱?
      我俩相对无言,安易却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只小藤箱。
      他走到我面前,将小藤箱交给了我,说,“你的东西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
      “这是要赶我走吗?”
      安易瞥了瞥陈旭阳,低声说道,“他们之前已经碰过面了。这是……这是先生的意思。”
      我接过小藤箱,已明了一切。
      安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面色焦虑,“阿喜,其实……”
      我拍拍他的手背,对他说,“我都明白。”
      我转过身,挽起陈旭阳的手,对他说,“我们走吧。”
      走出后院时,我转头向后张望,安易还站在那儿,望着我。
      我下意识朝他做了个鬼脸,他一愣,忽然脸红,低下了头,我忍不住哈哈直笑。
      陈旭阳伸手过来,要替我提那个小藤箱,我紧紧抓着不肯放。
      “什么东西那么宝贝?”
      “谁知道,或许是一大包的□□或许只是一叠限量版的内裤。”
      他无能为力地笑,一边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将小藤箱摆在腿上,打开了铁制的锁扣。
      除了一张薄的透明的纸,里面一无所有。
      我轻轻拿起那张纸,一看之下便楞住了。
      陈旭阳看着我发梦般的表情,便问我,“怎么了?”
      我将纸摆回了藤箱里,合上盖子,达上了锁扣,望着外头的车水马龙。
      “知道他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什么吗?”
      “什么?”
      “一块地。”
      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是吗?那么如果加上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一份,你就能在十八岁时完成腰缠万贯的梦想。”
      “怎么,你肯把那份遗产还给我了吗?”
      陈旭阳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张存折,摆在了我的小藤箱上。
      “别说的那么难听,这原本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我看了看那张存折,然后伸手盖住了它,“是你控股的银行吧。”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我控股银行,可我无法控制这份遗产的所属性。”
      我听着不由地就笑了,真佩服他滴水不漏的功夫。
      “是吗?那么如果我现在就把钱统统提出来,另存他处,你觉得怎么样?”
      他仰起脸,沉凝了片刻,忽然对我说,“欢喜,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剑拔弩张。”
      我靠在车门上,面向他,“那么……你还想控制我吗?”
      “我只想照顾你。”
      “别说地那么好听,我知道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斜了我一眼,不屑地说,“如果你真的能了解我所想,恐怕你就不会提那样的傻问题了。”
      这个问题很傻吗?或许在他看来是这样,可就我而言,我只觉太累,不想再被他缚,不想再为他伤神。

      老太太的葬礼没有铺张,办地极其简单,最后只有我和陈旭阳两个人为她送行。
      我想老太太应该明白我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我只想保留之后一点尊严,林家的还有我自己的。
      我将老太太葬在她唯一的儿子身边,那里还有她不久前去世的孙女,和很久之前被她驱逐的儿媳妇。
      死了才能在一起,但总算是一家团圆的好结局。
      我低头看着老太太的墓碑,将手覆到了小腹上,低声对站在身边的陈旭阳说,“这是个女孩儿,我叫她欢颜,陈欢颜。”
      说完,我抬头看他,看到了他目光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柔和。
      “好。”
      不管我和她父亲之间有多少纠葛,他到底是她的父亲,我不能剥夺她的姓氏,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想地最明白的一件事。
      在这场犹如热战般的纠葛之后,唯有我俩战到了最后,无不是血流成河满身创伤,是进是退只有自己知道。
      但战争总是要结束的,无论你死还是我亡,无论和解还是再战总是要有个结果的,而现在,在我和他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结果。
      他时常会带一些婴儿用品回来,我都一一的小心的将它们摆进了那只小藤箱里。
      我告诉他小藤箱的来历,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唯一财产,陪着我在孤儿院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然后在我回到林家之后被老太太以污染环境为名扔进了垃圾箱;而这一只却是崭新的,
      带着一个新的希望,一个新的期待,来到我的身边。
      看到这只藤箱我就会想到郑逍南,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虽然离开但至少我们没有失去联系。
      有时,我和安易会相约在某个地方见面,消磨一下午的时光,吃饭喝茶聊天,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安易变地很忙,他说他在处理一些关于出国留学的事宜,不多却很复杂,他说他有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他很舍不得我。
      “我们还会见面的。”我这样告诉他。
      “那是一定的。”
      他抬起头,对我微笑,这样的微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深刻在我的脑海中,如此阳光如此自信如此坚定的微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有时我询问郑逍南的近况,他就会对我说。
      “人生就像一座大戏院,我们坐在里头看戏,看你的我的人生,每场戏都有先后,每场戏都有结束,我的戏先于你的演完了,我便要离场。”
      我问,“这是他说的吗?”
      “这是他让我转告你的。”说完他又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还没有活到他的境界。”
      我捧着杯子黯然神伤,可心里又有些释然,这就是郑逍南,正如安易说的,我们谁都没有活到他的境界,或许哪一天当我们跟他站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我们就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
      之后的日子过地出奇的平静,我和陈旭阳不再针锋相对,我们甚至像一对举案齐眉的五好夫妇,平和安稳。
      陈旭阳总会在晚餐前准时出现在门口,给我一个问候的吻,然后坐在我身边陪我吃每一顿晚饭。
      有时候我会问他,你最近没有应酬吗?
      他只是笑,然后说,我只想陪着你。
      我摇头,你怎么也学会说那么酸的话了。
      他坦然地说,酸吗?我不觉得。还是那副水火不侵的样子。
      现在的晚餐餐桌上,只剩我们两个,我终于可以不必忌讳,放肆地嚼放肆地吃,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安静了许多,不再愤怒不再作怪。
      只是,唯一的,我还是看不惯他挑食,总是夹他不喜欢的菜给他,他也不生气,我夹给他的菜,他只管吃。
      看到这样,我就会莫名地难受,好像心上长了一枚恶疮,难受地只想剔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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