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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多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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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烟“碰上了云起的心口。
那“烟”并不是烟。是速度快到极致之后的剑。剑横扫的时候如果速度够快就是弧形的冷光,劈斩的时候如果速度够快就是“银河天流泄地”。当剑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完成的时候,人眼就看不见剑了,能看见的只有烟。这跟人的速度快到极致只能看到纱一样的影子是一个道理。
云起一定避无可避。
他本该避无可避,所有人都认为他避无可避。青霜剑太快,而他不可能比这更快的去躲开——就算躲开,剑尖也会刺进他肩头两边的肩井穴,或是刺过锁骨穿透他的琵琶骨废掉他的武功。
所以他确实没有避。
不仅没有避,他还淡然自若的回答了一句:“师父走后,我六日白头。”
那句话和青霜剑尖碰到什么硬物的脆响一起传入人的耳朵。他的纯钧剑不知何时立在了胸前,纯钧不宽,剑背宽刚过两寸*,然而青霜的剑锋正好击在剑背正中央的剑脊上,那是整把剑最厚最具防御能力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左手向前一推,看起来只是推在虚空上。他根本看不见萧雨生在哪里,因为他移动的速度太快,快到只剩下残影。然而要出杀招的剑是无法隐藏方位的,于是他的那一掌顺着青霜的剑刃推出去,剑锋划破了他手侧面的皮肤。
萧雨生感到一股力量,一股他根本来不及阻挡的力量击上了他的胸口。他都能听见自己的骨骼悲鸣的声音。他右手出剑的时候左手是护着心脉的,然而那股力量连他蓄积了内力的左手都无法阻挡。他被那股力量推得飞了出去,身形现出来,狠狠砸上殿门外一棵古树。树晃了三晃,落下一地叶子。
其实他就是被打了一掌。
然而这掌让他狠狠吐了一口血出来。青霜剑脱手,毫无声息的掉在地上。
他攻击云起的时候云起站的位置离大门不算近,最近也只有六丈。青霜剑长七尺,门又离那古树至少三丈。若不是那棵古树估计自己还得再飞一段才能落地。云起那一掌的力道可以想见。
他要逃,必须逃。云起不是那种喜欢慢慢折磨人的人,他有仇必报,要杀就杀绝不会拖泥带水,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让他活下去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他通缉令上要的是活着的萧雨生,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你杀死的一定是萧雨生。以他多疑的性子,只有亲手杀死才能放心。
然而他现在没法逃。云起正一步步向他走来,两边全是守卫。照他现在的状况也就有最后一搏的力气了。他背后没路,路就是一棵树。
云起走得不快,但很稳。每一步都有内力存着。
他是个深谙武道的人,明白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容易被击破,又是什么时候最容易反击。他很清楚的知道困兽之斗是可怕的,并且非常可怕。因为人所有的潜能都只寄托在这一击上。反之,困兽之斗一旦失败,那这个人的下场也是非常可怕的——再无反抗之力。
萧雨生是个高手。云起能战胜他凭的只有一样:他们曾经的默契。
如果随便换一个云起不认识的人来对他用和萧雨生一样的招式打一通,那云起无疑是要落败的,因为他不了解对方的剑法。然而与他对阵的是萧雨生,那结果自然大不一样。在浮尘谷时他们没少拿着木剑对战,云起对萧雨生的剑法简直熟到不能再熟的地步。
一个人如果下决心要做什么事情那就一定是可以成的,因为他可以为达到目标无所不用其极。云起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为了打败萧雨生苦苦钻研了两年他剑法中的破绽,并以此改进了自己剑法中可能被萧雨生所利用的部分。他准备了两年,为了这两刻钟都不到的交战。
他打量着萧雨生,萧雨生也打量着他。
云起打量的时候,寻找的是萧雨生动作的前兆。萧雨生打量的时候,寻找的是云起动作的破绽。
于是云起真的露了一个破绽给他——他蹲下来,捡起了那把落在泥地上的青霜剑。他捡剑的时候是看不见萧雨生动作的,因为他的眼神都在那把剑上——那把属于自己师父的剑。
然而萧雨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因为云起一定想得到这个时候最适合偷袭,当然会在这种时候做上最完美的防备。所以他没出手。
实际上如果他现在出手云起一定避不过去。云起确实没有丝毫防备也确实看不见萧雨生的动作,他很放心这么做,因为他算准了萧雨生的性子——多思。
云起直起身来,向身后伸出手。纯钧已经回鞘,他手上只有一把青霜。他向身后伸出手肯定不是要武器,然而萧雨生是真没想到他要的竟然是一块拭剑用的棉布。立即便有人将微湿的棉布奉上来,方才奉手巾的侍女手上还端着一个红漆盘,里面是沾了刀油的棉布和生粉。*
他擦拭着青霜剑。方才因为脱鞘落在地上,剑刃上沾了不少泥。他擦得非常认真,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面前的萧雨生。
萧雨生轻轻碰了碰袖子里的一枚铁胆,那不是单纯的铁胆,铁皮下面藏着的是火榴弹。那是他的保命武器,掷出后一旦铁胆被人割裂,剑锋与铁皮摩擦起的火花足以引燃火榴弹。哪怕不能炸死敌手,至少也可以防住敌手的视线一阵子。
然而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机,云起在擦剑,这说明他一旦动了,要面对的就是守卫的人海战术,这绝不如云起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时容易逃跑。因为一旦云起出手,那些守卫没有命令是不会妄动的,自己只需要面对云起一个人,自然更有逃跑的可能。
云起的剑擦完了。他随手把棉布扔在漆盘里,提着青霜剑走近萧雨生。那把剑被擦得非常干净,萧雨生可以打赌这把剑比他方才见过的纯钧还要干净。
云起对于师父容修有一种可怕的执念,那是种近乎于强迫症的执念。师父的青霜剑光亮锋利,所以他决不允许青霜剑被泥土弄脏。师父的白衣从未染尘,所以他走向自己的时候都用轻功悬着身形离地半尺。
“你用师父的剑杀了师父。现在我替师父把那一剑还给你。”
青霜剑刺向萧雨生的左肋,剑势是从上往下刺,端的是要直直刺进心脏的势头。就在这时萧雨生猝然出手,铁胆从袖中直掷向云起面门。云起一惊,脚尖在地上连点两下,身形飘忽而退。他没有去砍破那枚铁胆,它爆炸的缘由是落地的时候与地上的巨石击出了火花。
火光冲天。刺鼻的硫磺味散布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