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5、第六十五回 ...

  •   六十五 [活神仙前院掘腐尸假道人入罪诉实情]

      解下马匹,白玉堂显得格外轻松。
      “玉堂,若那院儿里没有尸体呢?”展昭翻身上马,看着边上的人问道。
      五爷笑道:“就算没有尸体,他也落不得好去。”
      展昭点了点头,就知道那老鼠肚子里肯定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了。不过说的也是,这里的百姓虽然无知,却也不是无脑的。只要有一个人怀疑那老道,那么就会有更多人怀疑。还有那个周约,如果情势不对,他会提前下手,到时候抓他个现形也是一样。
      马顺着原路返回,这二人可比刚才精神的多了。
      到了镇口,展昭将马带住。“玉堂,事情牵连人命,不要叫本地官府难做人。”
      五爷一撇嘴,“说归到底你还是只开封府教出来的猫。”但随即他也点头,“这样的事儿自己了断倒是便宜了他,送去官府也让这些百姓张点记性。”
      听到玉堂应允,展昭长出了口气。要说气,他绝对不亚于玉堂。就算让他现在就杀了那个姓王的他都不会手软。可柳娘岂不是死的冤枉?死的不明不白?更何况那些百姓还会继续拿他当个好人,这等颠倒之事,他展昭看不得。
      于是二人的马直接进了芙蓉镇,来到王少轩的院门前。
      那里围着很多人,自然都是百姓,是那些准备抓白玉堂和展昭的百姓。
      “就是他们!”一声大喊,所有人都齐齐的看向一侧。
      五爷没有介意,而是十分坦然的笑着。顺便晃动着手中的马缰绳。“既然人都还在,那就最好。”
      展昭也在笑,而且是一如既往胜过春风的微笑。“各位让让。”
      说罢二人翻身下马,根本就不介意有些人眼中即将燎原的怒火。
      “就是他们伤了王神仙,害死了柳娘!”又不知道哪位的声音,虽不算声如洪钟,至少也算是气出丹田了。
      百姓们终于开始有了反应。方才他们是被这回来的二人给镇住了。人的气度和风采骗不了人,光凭借着二人的笑容,就已经让不少人心生了疑虑。更何况若他们真是凶手,何必走了再回来?
      但总有不开眼,不张眼的人。随着那一声,人群开始逐渐沸腾。虽然没有人敢上前,可是却一句一句的吵嚷着。
      至于喊些什么,展昭和白玉堂不用辨认也清楚。无非就是害人性命,伤害好人之类的屁话。也正因为如此,二人虽然气,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五爷没有立眉,因为他早就知道回来就会如此。如今这些百姓如何对待自己,一会儿他们就会加上几倍的还给那个王少轩。所以他不但不怒,而且还在笑。
      “你们想干什么?想杀人灭口不成?”许家的管家堵在院门口,瞪大了眼睛吼着。
      展昭皱了下眉头,然后说道:“麻烦你让开。”没有多余的话,他知道进多余的话也没有用。
      只这两个字那管家当然不肯,“你们这两个杀人凶手,害死了我家主母,现在又想来伤害王神仙。我绝不让开!”
      应着他的话,周围开始有不少人靠拢,一边嚷着一边掳胳膊挽袖子,像是要动手一样。
      五爷拍了下展昭的肩膀,“猫儿,这等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你看五爷的。”说完他抬起脚就在门口的青石板上跺了一脚。
      那块石板横放在门口流水沟上,就算几百斤的东西压在上面也不会有何不妥。可五爷这一脚直接将石板踩成了两断,而站在上面的许家管家没意外的摔到了流水沟里。幸亏那沟窄而不深,加上这里半个月未曾下雨,否则还真是够看的了。
      展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真是人善人不怕。玉堂这性子,还真适合对付这样的东西。
      也是这一脚,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他们可哪里见过这样的本事的人。想要断那石板,没有个七八百斤的力气是不可能的。既然这人连石板都能踩断,要想拧掉他们的脑袋那还不跟掰根筷子一样容易?所以再有好事的,这些人也只是选择在边上看着了。

      院中的一切都和昨日没什么区别。就惟独那藤架上并未落着蝴蝶。
      道童站在院中发抖,看到白玉堂,就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五爷瞄了他一眼,“你怕?”
      那道童咽了口口水,然后立刻瞪大了眼睛道:“我凭什么害怕?是……是你们害……害死了人命……”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抖着出来的,要不是怕,他也断不会如此。展昭走到道童的身边,“你师傅呢?”
      这时候那道童也不觉得展昭笑的多好看了,他一脑门子都是不知所措。“我……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展昭简直是哭笑不得。“我们不会杀你,你不用害怕。告诉我你师傅呢?”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以前办案之时也总是会碰到这样的百姓。听风就是雨。不是他把自己和玉堂当成了杀人的魔鬼,就是他知道王少轩杀人骗众的勾当。
      门被打开,王少轩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道服,还特意拿了根拂尘。“你们两个妖孽,既已逃离,又为何回来继续祸害本地的百姓?”
      展昭再看王少轩,见他这眉目无恙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二人回来,就是为除妖孽,免得他再祸害本地的百姓。”
      五爷笑着附和道:“倒不知道活神仙能不能帮这个忙了!”
      王少轩皱了下眉,“既然你们回来,就要给许家,给许柳氏一个交代。”
      五爷点头,“说的对。的确要给许家给许柳氏一个交代。不知道你觉得这件事要怎么办才好?”
      展昭转过身回到五爷的身边,正好离那藤架不远。他的目光看向地面,脚下也在碾着地上的土。
      王少轩的眼神被展昭的动作牵了过去,顿时他心头一颤,眼中刚刚的平静也变了模样。“乡亲们,这两个人若是不除,柳娘和许员外的冤魂一定会日夜不安。此等妖孽,该以火焚之!”
      受了蛊惑的百姓总是最易波动,何况是在他们心中一直犹如神仙的王少轩开口。于是那波波的吵嚷声又回到了耳边。
      五爷掏了掏耳朵,然后气沉丹田来了一嗓子。“全都闭嘴!”声音含着内力而出,自然会比平常来的有力度。若不是他拿捏得当,会伤了谁的耳朵也没准。稳了稳气,五爷瞪着王少轩。“你这话说错了。你应该说若是那害人的妖孽不除,许员外,柳娘,以及柳娘肚子里那未出生的孩子都不会瞑目。他们一家三口的冤魂会没日没夜的纠缠着害死他们的人。你说对么?王道长?”
      王少轩听后就是一哆嗦,纵然不明显,可这一切又怎逃的过白展二人的眼睛。
      展昭问道:“你可叫王少轩?”
      这个问题出口。立刻有人开始私下议论。
      “王少轩?怎么这么熟悉?”“莫非就是柳家原来的女婿?”“你是说和柳娘指腹为婚的那个?”“不对啊!那小子不是偷了柳家的钱跑了?而且也不是张成这样啊?”“那谁知道,听着!”
      人们议论的声音并不大,可议论的人却很多。王少轩就觉得耳畔生风,手脚开始冰凉。“贫道俗家的确姓王,却不叫少轩。你认错人了。”
      展昭笑着点头。“那就当展某认错人了。那敢问王道长,许员外是如何死的?”
      到了这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被人认了去,王少轩再管如何都知道事情是已经败露了。可他依旧要挺下去,因为他有自己要挺下去的理由。“被山中出现的妖怪所食。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可有人证明?”展昭再问之时把目光看向门口的百姓。
      百姓们自然没人能够回答。唯一说话的是许家的管家,“老爷的衣物在郊外被发现了,而且带着血迹被撕的一条一条的。”
      五爷大笑,“那我把你的衣服扒了,再撕成一条一条的染上血扔在郊外,你也是被妖怪给吃了?”
      展昭被玉堂的话逗的想笑,可这话说在此处却合时合理。
      那许管家被说的瞪着眼咽着唾沫,半天才蹦出了一句:“那你说我家老爷是怎么死的?”
      五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怎么那么愿意你家老爷死?”
      “这……你胡说!”白玉堂的话说的实在噎人。那许家管家当即就彻底的瘪了声音。
      当一个人被提前告之事情的经过,纵然那经过是假的,可是在脑海里依旧会有最深刻的印象。就比如这些百姓,说有人见到了妖怪,妖怪吃了牲畜。那么他们就算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看见,可却全都深信不疑了。
      其实实在和憨厚,有时候就是被人利用的弱点。
      许家管家虽然没了词儿,可百姓之中有些年青好事的却开了口。“那你说许员外是怎么死的?”“就是,你说说看!”
      五爷一挥手,“这个还是让这位王神仙来说的好。”说罢他看了看王少轩,明显见他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王少轩一甩拂尘,哼了一声。“贫道说过,许员外是被妖怪所食。何需再问。”
      展昭听了这话,当即皱了眉。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可他却依然死撑不认。这实在是无法让人不气。“既然你说许员外被妖怪所食,那被吃了的人就自然不会有尸骨,是也不是?”
      王少轩的嘴角动了两动,然后依旧平静的说道:“那是自然!”
      展昭点头,“好!若是我们找出许员外的尸体,你又当怎讲?”
      王少轩怒道:“一派胡言!”
      五爷道:“是不是胡言,一会便知。”说罢他转身看向院外的百姓,“你们可知这院中日日踩踏的地下埋着何物?”
      百姓中一阵骚乱,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你不会是想说许员外的尸体被埋在这院里吧?”
      五爷点头,“这就是我想说的。”
      那年轻人再道:“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要埋人,也没有埋自己家前院儿的道理啊!”不少人都赞同他这句话,而且他们从根本上就不相信许员外是被人所杀。
      “那不妨就挖挖看。若什么都没有。我二人甘愿到衙门领罪。”展昭没等玉堂开口,马上说道。这样一来就酸没挖到尸体,事情也会交到官府,到时候自然能弄清这些是非曲直。

      挖地这种事自然不可能是白展二人亲自动手,他们只是站在离王少轩不远的地方。一是怕这老道跑了,二是怕他再害其他人的安危。
      刚猜测这院中埋尸的时候,二人心中并未全然有底。可当他们看到王少轩的表情,这一颗悬着的心就落了地。
      由于那地上原本就种着爬藤,所以土高出地面些许。待人们把土挖平,再撅下大约一尺半的时候,一股股的腐臭气味向外扩散。
      百姓们都捂上了鼻子,挖土的人也都皱着眉看向白玉堂和展昭。
      五爷示意他们继续,然后跟王少轩说:“王道长,这样的味道,怕是点多少拜香都遮掩不住了吧?”
      王少轩不再言语,而是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不多时,挖土的人大叫了一声。“有人!”他们喊的人,自然是尸体。一个活人又怎么会被埋进土里?
      有不少人不敢看下去,却还是躲在见不到的地方听着。捂着鼻口怕这使人作呕的味道再一次入侵。到了现在,人们已经开始觉醒。
      “王道长,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年轻人大声问道。
      王少轩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状态,就仿佛听不到外面的一切声响。
      待尸体露出了大半,那许家的管家大声嚎道:“老爷!真是我家老爷!”纵然尸体的表面已经开始腐烂,可模样还尚可辨认。
      展昭来尸体边上,“各位靠后。腐尸恐怕有毒。”他说的毒是尸体腐烂之后散发出来的气,它很容易使人晕厥。
      尸体已现,所有的百姓对待白展二人的态度马上来了个转变。展昭如今说让他们靠口,他们就很听话的靠了后。
      “胸前的伤口看样子是匕首所致,直入心脏应为死因。”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王少轩,然后继续说道:“身上大小刀伤无数,有些发白并无淤黑,应该是死后造成的。”再不想多看那尸体一眼,展昭朝百姓们说了句话,“哪位乡亲能扯条床单给他盖上,免得尸骨现天。另外,地保可在?”
      从人群的最外面挤进来位中年男子。“小人就是地保。”方才他见展昭,只是觉得这人有本领,怕他。现在见到,却觉得这人一身正气,值得敬畏。
      人的想法是很奇怪的,有时候一刹那的事就会改变所有的看法。不过能变就是好事,总比死不认理来的好些。
      展昭现在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一丝笑模样。“地保,在你这地面上发生如此事情,你居然不报县衙处理。若我二人不来,这许家三条人命不就永无昭雪之日了?”
      五爷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没救了。他这傻猫只要一见了案子就立刻回了原形,真真是个天生操心劳碌的命。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们整日只知道与自己开心,那也就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展昭了。
      地保听了展昭的话后连忙擦汗,“您教训的是。”看来这人的来头肯定不小,听说话的音调该是什么大官。
      展昭看到玉堂朝自己笑,尴尬的面带微红,所以这表情也就缓和了下来。“你赶紧到县衙报案,免得来日受到牵连。”
      那地保听后赶紧鞠躬,“小的这就去!”说完他挤出人群。县衙离此地并不太远,况且那捕头经常在四乡转悠,半路遇上的机会最大。

      许家的管家从乡亲的手中拿过一条白色的床单,掉着眼泪将其盖在许员外的尸体之上。“老爷啊!没想到您是被人给害死的!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他带着哭腔,听的出悲哀,却又并不是特别的悲哀。
      展昭拍了拍许管家的肩膀,“老人家,节哀。”
      许管家抬头看着展昭,擦了擦眼泪。“若不是您二位,我们怕是到死也不会看清楚真相。最屈的就是我家主母,怀着孩子就被人给害死了。是许家无德,是许家无德啊!!”这句话说完,他才彻底的放声大哭。
      柳娘受苦,他从来都心有不忍,可他不过是奴才,主子们的事他管不了。自小他也是看着柳娘张大的,可那孩子连一日幸福的日子都没过过。老爷死了,柳娘即便守寡可终究有一份家业,腹中的孩子是许家的根,只要孩子出生他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这一切都毁了。他哭,是为这不公平的命运而哭。
      许管家的哭声带动了所有百姓的愤怒。欺骗被揭穿之后,被欺骗的人总是会激出数倍的愤怒。所以人群的呐喊开始变的疯狂。甚至拥进不少人想要揍那个王少轩。
      “打死这个假老道!!一定是他杀了许家三口!”“叫他以命抵命!”
      五爷上前一步,伸出手将人们拦了下来,“喊够了没有?”也不知道这样喊来喊去究竟有何作用。待百姓们稍微平静了一下,他这才又说:“各位如今可信得过我二人?”
      “自然信的过!若没有你们,我们像傻子似的被人骗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再一次开口。
      五爷点头,“既然信的过我们,你们就不要喊了。喊也解决不了事情。”
      展昭回看王少轩,“王少轩,许员外是不是被你所杀?”这个答案,他一定要他在百姓面前亲口承认,这样事情才算是有个交代。
      王少轩依旧没有说话。
      五爷很想揍他,可腕子被展昭攥住了。“臭猫,你拦我做什么?这样的混蛋打他都是便宜了!”
      展昭摇头,“你该知道,这样的人打他他也不会说。王少轩,你要知道,到了现在许员外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你不开口也一样是死罪。”
      没有意外,那个假老道还是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既然他们说他是王少轩,那不就是柳家原来的女婿?一定是这小子想抢回柳娘,所以才杀了许员外!”这个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响应。
      “说不定是柳娘勾结了这个假老道,然后打算跟他带钱跑了。没想到这小子心狠,想独吞,最后连柳娘都给杀了!”
      “看那娘们儿平时不声不语,一副受气的模样,想不到原来是这么个货!”
      人言可畏,真真是杀人的刀不如伤人的话。
      王少轩终于睁开了眼睛,“许员外是我所杀,但我不是王少轩。我也并不认识什么柳娘。我只是贪图许家的财产,打算杀了他一家之后,带着钱财离开。”说到这里,他冷笑着看向白玉堂,“没想到竟然栽在你们两个小子的手里。要杀要剐你们随便,不用给我乱按名字。”
      “事到如今你还嘴……”五爷的手抬起,却被展昭在半空中拦下。见展昭的眼神之中带话,五爷没有继续。
      “等等再说!”展昭小声的在五爷耳边说了一句。

      门外传来吵嚷,“躲开躲开!”
      不用问就知道是县衙的人来了。
      “这味儿!”捕头李炎捂着鼻子问道:“是谁发现的尸体?”
      展昭道:“所有人一起看见的。”
      李捕头一瞪眼,“混帐!难道还是全镇人一起猜出这地下埋着尸体不成?”
      五爷这巴掌没扇出去,本就一肚子火。看着小小的县衙捕头就如此嚣张,他开口就道:“是你爷爷我发现的!”
      这一方天下里,小小的捕头也是朝廷的命官。百姓怕当官的,尤其怕这带着刀满世界乱转悠的衙差们。这么冲的话这姓李的捕头可没听过。所以他拿着刀指向白玉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自称爷爷?”
      五爷冷笑了一声。“爷们是人,自然不似你只是个东西!”
      “你!”李捕头刚想动手,那刀就被展昭的巨阙搪住。
      “看衣着你该是这里的捕头。可尸体在此你却有案不问,在这里纠缠这些做什么?”展昭平日里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压人的官员。而且这小小的捕头其实连个官儿都算不上。他自然不是瞧不起他的人,而是瞧不起这样的人办的这样的事。
      “你又是谁?”李捕头斜眼问道。
      展昭冷笑,“在下展昭。那边那位名叫白玉堂。”
      这句话出口,那李捕头差点尿裤子。他不是怕别的,就只这二人的身份他就惹不起。开封府里的上差到此,跟他说声爷爷都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居然还想动手。于是他连忙跪地磕头。“不知道二位上差在此,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老爷饶命!”
      展昭真是哭笑不得,看来真是山高皇帝远,自己和玉堂辞官一事这边关小县还并不知情。不过这误会不好,自己已经不是官府中人,怎能再受这样的大礼。
      五爷自然知道展昭的意思,但他可不觉得此时说他们不是官了会是什么好处。所以他拦了展昭还未出口的话。“你起来回话。”
      展昭无奈的叹了口气,玉堂的意思他懂得。想想也是,有人在朝好做官,事情已经管到这份儿上了,还是有个身份能继续管下去的好。只不过这等事,在没认识他白玉堂之前自己是绝对不会做的。唉!还是被这老鼠给带坏了!
      李捕头连忙站起身,“二位上差,有何吩咐?”
      五爷简直快被这个二百五给气死了。“你这捕头是怎么做的?抓差办案还用我们教你?”
      李捕头这才回过身说道,“你们几个,把所有人都带回衙门。地保,找几个人把尸体也搬去衙门!”说完他回身问:“小的办的可对?”
      展昭根本就不想理这样的人,可他吩咐的事简直是一塌糊涂。难怪这些百姓会如此,不报官恐怕也和这官府的无能有直接关系。他扭脸跟那几个差人说道:“把这老道和这个道童带回衙门既可。另外许管家,还麻烦你到官府走一趟。地保,尸体待仵作验看过后才可搬动。”
      一通折腾之后,所有事才算办了个停当。
      百姓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纷纷夹道来送展昭和白玉堂离去。
      地保站在人群前面说道:“也不知道是二位老爷驾到,实在是多有得罪和怠慢。”
      展昭笑回:“我二人也无非是游到此地,各位不用如此过意。事情一会有个圆满的解决,各位回去吧。”说罢两人连忙催马跟上前面的押人队伍。

      路走到一半之时,五爷突然对李捕头说:“李捕头。”
      李炎马上笑脸儿回道:“白爷有何吩咐?”
      “我二人今夜还有事办,你先带着人回到衙门。有事我们回去再说。”
      李炎连忙点头,“用不用小的找人帮忙?”
      五爷一瞪眼,“怎么?你认为我二人办事还需要你们派人来帮?”
      李炎吓的立刻冒出了汗,“小人没有这个意思,白爷您……”
      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李捕头,他这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快些护送犯人和尸体回县衙,我二人办好事后就回前去面见你家大人。”
      李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的遵命!”
      见那些人走远,展昭叹了口气。“终于算是完了一半。”
      五爷把马带近,“今天晚上把另一半办完就齐全了。”
      展昭点头,下了马决定走走。“真是山高皇帝远,这样的衙差如何才能好好保护百姓。”
      五爷也跟着下了马,来到展昭的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所以才会有侠士这种人。你该知道,包大人再是青天,可他毕竟不能罩住所有的地方。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看不到也管不了之事。”
      展昭自然懂,“若天下多几个青天,百姓们的日子也就会好过的多。”
      五爷笑道:“青天或许会有很多,可是你这傻猫就只有一个。”说完他突然在展昭的脸上亲了一口,“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是我白玉堂的!”
      “少要胡说,什么……”宝贝。展昭的笑很好看,一直都是。可现在的笑却是最好看的。自小有很多人疼爱他,父母,兄长。到了江湖上,也有前辈的提携。开封府里,大人和先生的照顾,兄弟们的互相关怀。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可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自己是个宝贝,怕是只有这老鼠才会把自己当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吧?这话是不怎么好听,可是也要分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展昭没有恼,而是觉得心有些痒痒的,说不出现在的滋味儿。
      “猫儿,今天是第三天了!明天事情一解决你可要说话算话!”五爷把嘴唇凑到展昭的耳边。声音虽然低沉,可却字字清晰非常。
      原本还甜滋滋的感觉现在一下子就走了样。只见展昭身子一侧,“白玉堂!”
      五爷一脸的无辜,“说话算话,你发什么脾气啊!”
      “办正经事!!”展昭瞪着眼拉过马匹,迈开大步朝林中走去。
      “猫儿,你等等!”五爷一边跟一边叹气。“五爷我也没说不正经的事啊!”
      展昭扭头,“你说什么?”
      五爷马上陪上笑脸,“办正经事!”
      展昭听后这才转回头,嘴角扬起笑的煞是好看。只可惜这笑容白五爷没看到,若是见了,怕是那三日的期限也就立刻不做数了。

      天黑之后,白玉堂和展昭用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然后将马拴在林中,使上轻功回到芙蓉镇。
      他们今夜回来自然是为了抓那个准备拿钱逃走的周约。
      贼人向来是晚上动手,白天王少轩被抓一事那周约肯定知道了。夜长了梦过,他今夜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否则过了今日官府中就会派人前来勘察,那时候他怕是连根毛都不好得了。
      许府依然是白缟满挂,前院儿的灵堂如今停放着一口红木的大棺材。
      二人叹了口气,那柳娘真是死的太屈。
      “那个王少轩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五爷趴在许府的墙头,咬着牙说道。
      “他一直不肯在人前承认自己是王少轩,恐怕事情还不是那么简单。”展昭那会儿没让白玉堂动手,就是因为对这人不肯认名的行为有些不解。
      “这样的人,想也不可能是为了别人着想。待明日抓了人回去,看看那个知县如何审法!”
      二人再不言语,而是眼观耳听。
      今夜虽然天上挂着一层薄薄的云,可毕竟还有光。再加上前院儿冥灯高挂,四周都能看的比较清晰。
      三更未到刚入亥时。
      许家的家丁开始入睡,各房中的灯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了前院儿和灵堂还点着灯火。
      一个黑影儿从对面的院墙闪过,展昭和白玉堂顿时来了精神。
      没有立即跟上那人,而是用眼睛死盯着黑影的去向。
      只见那黑影进了三道院儿,然后停在了一间房的门口。
      展昭和白玉堂这才动身,隐在暗处逐渐接近那个黑影。他们知道那人是周约,如今不动,只是要抓个稳当。
      周约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这才从腰中的百宝囊里拿出一跟铁丝,然后在一头拧了小圈,再将其伸进门上的锁眼儿里。三勾两勾,就听“喀”的一声,锁头打开了。
      房间内没有灯,周约自然不会燃灯。一般做这种贼的人夜里的眼目都比普通人来的清楚。所以他进了房间,一没着碰桌二没挨着椅,十分利落的直接进了里屋。
      里屋里放着几个柜子和木箱。这间房是许员外存放积蓄所用。虽然这里距离边关不远,可是宋与大理不曾开战,所以百姓们生活的很平静。也因为偏远,乡里乡亲间都十分熟络,没有外来的游民,自然就没有那么多防备。这倒是便宜了这种专门入室的偷儿。
      那周约再是贪财也不可能去拿那些笨重的物件,银票揣在怀中,然后扯下桌上的盖布,将箱子里不大却值钱的那些玩意儿统统都放到了布上。最后他将那些东西打了个包,斜背在身后。这东西说多不太多,说少还真不少,背在身上着实是不轻巧。可你若让他扔下些?断然不可能的。
      待周约狠下心把那些不能拿的东西抛在眼后,转身出了里屋之时他才发现,外面的屋子里站着两个人。而当他想逃的时候,房间的灯已经点燃了。
      “你们是谁?”周约开口先问。
      五爷被他问乐了。“你进别人家偷东西,竟然问我们是谁,怪事!”
      周约瞪着眼睛,“你们不是许家的人,莫不是与我同行?那房中还有不少财宝,你们想怎么拿都行。”
      五爷摇着头,“爷们就看中你身上的这些了。断不会去拿那些被挑剩下的货。识相的把东西搁下,免得爷爷动手费事。”
      周约一听,还真以为白玉堂是同道中人,所以把脸一沉。“好小子!还想黑吃黑啊!周爷今儿就是不放,你又能如何?”既然都是贼,他也就不怕了。
      展昭一看就知道,这周约白日躲了起来,没敢到王少轩的门口看热闹,否则不会不认得自己和玉堂。说的也是,做贼心虚,有人抓差他还不躲的远远的。若不是他们假装跟着李炎走了,怕是这小子今夜也不会如此没有提防。“你别跟他废话。”
      一到办案的时候,那猫儿就严肃的不得了。五爷了解他的脾气,也就随了他的心思。“周约,你少在这里充爷装横!今天白爷爷就抓你归案,看看你这贼还能张狂到几时!”刀剑未动,五爷一闪身就到了周约的身后。
      周约见势不好,连忙窜到门口却被展昭拦住。“你们两个是当差的?”
      展昭笑道:“不当差就不能抓你这种贼人了么?”同样是巨阙未动,双臂一摆亮出了架势。
      “你们莫不就是南侠和锦毛鼠?”周约这才算想出点门道来。他自然听说是两个人拆穿了王少轩的骗局,可也听说他们跟着衙门的人去审问王少轩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许府抓拿自己?
      五爷笑着道:“正是你二位爷爷,怎么,还想逃?”
      周约是真想逃,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儿。就算现在房中有两百个周约,怕是也对付不了这一猫一鼠。索性他双手一抬,“既然是您二位,我也就不做无谓之挣了。许员外并非被我所杀,入室偷盗最多关个几年而已。”
      他倒真识相!这样一来竟是让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愣住了。
      到最后还是五爷用绳子将周约捆了个结实。“周约,有件事你怕是不清楚吧?这偷盗之罪也可大可笑,若是我二人嘴角一歪歪,你就可能会被关上一辈子。”
      这句话还真吓人,但周约也不是什么窝囊货。怕是怕,可事情已经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他干脆闭口不言,心中却有谱。要想关他一辈子?门儿都没有。开门撬锁他是信手拈来,一个小小的县衙牢房还能关的了他?只要这猫和耗子走了,他是抬腿就走。
      见他不言语,五爷也能猜个大概。但那都不是他管的事儿了。江湖人混口饭吃,周约这种人是可恶,可是不杀人害命的那种,他也无心要他去死。至于他逃与不逃,那都是衙门的事了。

      许府的人千恩万谢,天一亮就叫了两个家人帮忙押着周约去衙门。
      展昭和白玉堂从林中牵回自己的马,然后赶奔县衙。
      本地的县官也姓周,名叫周全。
      他叫周全,做事却不见得周全。要不是这地方民风朴素少有贼匪作乱,他怕是早就夹着铺盖滚蛋了。
      周全一见到白展二人,立刻点头哈腰就差下跪了。“二位上差里面请!”
      展昭几次想跟县官说自己已经不是官了,可是都被白玉堂给拦住了。最后连气带无奈,他只能闭了嘴,任由一切事都让那老鼠说去吧!
      “周大人,不知道人犯你昨日审问过没有?”五爷知道那猫儿在生气,但一旦被这周全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官了。他那嘴脸保证立刻就得变个模样。
      周全马上回话:“回白大人的话,您二位未到,下官怎敢独断。”
      展昭听完马上翻了个白眼。这一次不是对玉堂,而是对着房顶。以前办案再怎么窝囊的县官他都见过了,但这周全是最没用的一个。
      五爷也无奈的干咳了一声,这种人当个县官糟践了!“周大人倒真会做人。等我二人回到开封,在八王那里美言几句,说不定你还能进宫当个差呢!”
      此时展昭庆幸自己没有碰手边的茶杯,否则不是呛死就是得喷出来。他忍着笑,倒真想听听那周全回些什么。
      敢情这周全是什么音儿都没听出来,一听白玉堂说要跟八王将几句好话,还有机会能到皇上身边当差,把他是美的不得了。“那下官就先多谢二位大人了!”
      五爷见他这样,也不好当面笑出声来。见展昭忍笑瞪着自己,他这才板起脸说道:“闲话不提,我二人将那个装妖怪的贼人也抓住了,周大人不妨按照常例,开堂问案吧。”
      “二位大人多日辛苦,还是明日再开堂问案吧!下官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客房,备好了酒菜,还请二位大人赏脸。”
      也真是折腾了两天一夜,五爷心疼他这还未全然恢复的猫儿,休息就休息吧。这等昏官的殷勤不领白不领。
      吃的喝的自然没什么可说,展昭也的确是饿了,所以也吃的毫不客气。他这是堵着气,那县官越是如此,他就越堵心。对上面一张脸,对下面另一张脸,纵然他看的多了,可如此频繁生动的在面前一会儿一露,他还真是难以消受。
      躺在床上,展昭叹气。
      五爷问道:“事儿都了了,你还叹什么气?”
      展昭说道:“这等没用的官,只有百姓受苦的份儿。”
      “他那样的人,真是最适合进宫当太监,着实是会看上头的脸子。”五爷翘着腿,一脸的轻蔑。那样的人,谁都不可能看的起。
      “想来他也是十年寒窗一朝登榜,枉读了圣贤书。”
      五爷将腿放下,侧过身将身边的人抱住。“猫儿,你气他有什么用。你当初在江湖中时,不也是看不起那些朝廷官员么?若不是遇了包大人,你我这样的人又怎会让他们以大人相称。”
      展昭缩了下身子,把头靠在玉堂的颈下。“被他这么拜来拜去的,心里实在别扭。我也知道他若知道我们不再是官马上就得变脸,再由他乱审一通事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是……”
      “骗人也是我骗的。你就不用想这些没用的了。”他一边手一边摸着展昭的头发。比离开医谷的时候长了不少,“猫儿。”
      “干吗?”展昭抬脸看着玉堂。
      五爷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睡觉吧。折腾了一天一夜。”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人重新揽回怀里,将一边的被子撤过来将彼此盖住。虽说这里的天儿热,可晚间还是会比白日里潮湿发凉。
      展昭闭上眼睛,闻着玉堂身上特有的味道,那会使他特别容易入睡,因为安心。“玉堂。”
      “你又干吗?”
      “没什么,睡觉。”动了动身子,他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五爷一笑,“猫儿,五爷是饶你一天。见了那个周全我就有气,全没了心思。等过了这个地方再说。”
      展昭没动,也没说话,他就知道那老鼠根本忘不了。就当自己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
      怀里的人睡了,五爷却并不太困。回了开封会如何?若包大人挽留,这人一定会再回去。看这一天一夜,他比平日里都有精神。虽然也会担心会皱眉会叹气,可查案的时候却是井井有条格外集中精力。他收紧了胳膊,在展昭的头顶吻了一下。还真是只操心劳碌的笨猫!不过不管你到哪里,做怎么样的选择,我都陪着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开堂之时白玉堂和展昭就坐在堂前。
      先审问的自然是王少轩。
      人犯早就在人前承认了自己杀人的罪行,本来这案子没什么可可说的。但是那个王少轩却无论怎么问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名字。
      周全一拍惊堂木,“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王少轩冷笑道:“姓王,名一。”
      周全连气带急,浑身哆嗦。展昭和白玉堂说他叫王少轩,可自己连个名字都问不出来。他怎能不急不气。“来人!上夹棍!”
      展昭想拦,可五爷先拦了展昭。
      其实展昭的意思并不是想替王少轩说话,而是刚问上案就直接动刑,实在不像话。
      五爷拦他,不过是因为这个王少轩嘴太硬。这样的人不挨揍还等什么?总之打不死就不算有错!
      夹棍可是五刑之祖,最疼不过。那三根无情木夹着小腿,那边一用力,这边就能听到“咯咯”的声响。
      衙差们也都像是要尽力在上差面前要个好,所以今日是格外的有劲。王少轩本就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人,学过几下子也无非是强身健体。这夹棍一上怎么受的了。不过他也真算是条汉子,牙咬的直响,从鼻子眼儿里闷哼出声,愣是没叫一声疼,没喊一个停字。
      五爷皱着眉,看的出这人是个绝对的硬骨头,用硬怕是不行。
      而这时候展昭已经跟周全开了口。“周大人,不可再用刑了。若是人死在堂上,你也无法交代!”
      周全连忙命人松刑,然后擦着额头上的汗问:“展大人,您看这……”
      展昭看了一眼玉堂,然后回头说道:“堂后再议。”
      退了堂,周全连忙来到白展二人面前。“二位大人,这小子死口不开,可怎么办才好?”
      五爷看了他两眼,没好声气儿的问他:“你平日里审案也要问别人如何才好?”
      周全一听马上知道是这位白爷恼了,马上哈腰,“白大人,下官制下一直少有这等大案。更何况您二位在此,下官还是听差为好。”
      五爷真是被他气的不行,只想臭骂他一顿。
      展昭在他们对话的空档想了片刻,此时开口说道:“不如让我到牢中单独问话,或许他有什么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我跟你一起去。”这样的事五爷自然不肯让展昭独往。
      可这一次展昭摇头,“我一个人就好。你还信不过我?”
      五爷瞪了他一眼。这臭猫分明就是信不过自己才是!不过既然他要去,就由他去吧。那个王少轩如今已经半死不活了,就算是他没伤没痛也绝对动不了展昭一根手指。“那就有劳展大人了!”
      可恶的臭老鼠!故意拣自己不爱听的调侃。所以展昭白了他一眼,然后让李炎带着去了牢房。

      牢房是关人的地方,自然环境很差。
      幸好这里的牢房平时很少关人,所以倒还不至于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儿。
      展昭来到一间牢房的门前,见王少轩正在里面躺着,面色本就惨白,现在一看更是毫无血色。如果不是他疼的浑身发抖,恐怕就和死人无异了。
      李炎打开牢门,然后识相的退了出去。
      王少轩虽然闭着眼睛忍疼,可他依然知道来了人。
      “我知道你一定很疼。”展昭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人。不值得可怜的人也终究是可怜的。“但是柳娘摔下山崖的时候一定更疼。”
      王少轩睁开了眼睛,眼白充血,看上去十分吓人。可他现在能吓的也只有自己而已。“你为什么多管闲事!如果没有你们两个,事情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闲事?人命关天,天下还没有此等闲事!”展昭看着王少轩,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到了如今还要死撑。
      “人命又怎么样?他许家的人是人命,难道别人的命就不值钱吗?柳娘这么死,不值!一点都不值!”他猛的坐起身,像是着了魔一样的用手抓着地上的干草。
      “为什么当堂不肯承认自己的名字?”展昭问道。
      王少轩冷笑,“名字而已,有何重要?”
      “既不重要,何必执着?”
      “王少轩多少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你就是王少轩,不是吗?”
      王少轩抬起头,“你是包青天手下的人,可包大人再是清官又能如何?如果当年不是师傅救了我,我现在根本连活在这里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可害我的人却吃的香睡的好。青天在世,可那毕竟不是抬头就能见的到的!”
      这样的话展昭想过,曾经不是一次的想过。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表示了什么?“你可是有冤?”
      王少轩扔掉手中的干草,笑着伸出手指上自己的脖子。“你看到这个了?这是一张别人的脸,它不是我的!不过我的冤已经没了。剩下的是柳娘的冤。若你们不多管闲事,我会带走柳娘的尸骨,然后跟她合葬在一起。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双眼里闪烁着不同的东西,却一样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展昭愤怒的情绪开始变化,“或许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我能替你了些心愿。”
      王少轩摇着头,“我已经没有心愿了。是我害死了柳娘,我不想再害她的名节。”他仰起头深吸了口气,“我王家和柳家原是近交,我父与柳娘的父亲本是多年的好友,所以我和柳娘是指腹为婚。因为都是近邻,所以自小我和柳娘就十分要好。她说非我不嫁,我也说非她不娶。我十岁那年父母双双病故,我自小只懂读书,所以家业也都交给了柳家帮忙打理。直到我和柳娘十五岁那一年,柳家突然提出退婚,并将柳娘许给了本地首户许员外的儿子为妻。”
      “我自然不能应允,所以柳娘的父亲就想用钱财将我哄走。而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王家的家业早就被他给吞了个干净。但我并不介意,我不稀罕钱财,我要的只有柳娘而已。但没想到的是,他们见我态度坚决,竟联合着许家人将我一顿毒打,又扔下了断崖。”
      “我在崖下昏迷整整三天,没有死是天意。是师傅救起了我,可我已经被树枝石块伤的面目全非。师傅替我换了张脸,教我道法,传我武艺。他希望我忘记仇恨,可我做不到。”说着他从怀中拿出那串红珠。
      “这红珠师傅说是我醒来时在我身边发现的。而这珠子在我被扔下断崖前就已经被柳家人给搜走了。我以为这一样是个天意,我以为是老天告诉我柳娘还在等我。可我错了,原来柳家和许家人给了她一个天大的谎言。说我带走了所有财产,不肯娶她远走他乡。”
      他看着红珠,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这红珠是当年柳娘亲手扔下的断崖,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
      展昭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内情,王少轩所有的悲伤和怨恨都从他平淡的叙述中透了出来。展昭蹲下身,用手扶着他的肩膀。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王少轩已经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他再冤,也已经无法申诉了。
      “我回到芙蓉镇,其实只是想看看柳娘现在过的好不好。如果她幸福,我打算让一切都过去。但她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自从嫁了许家,她从少夫人变成了夫人。可那个姓许的却从没有疼爱过她。心情不顺就打她,喝醉了也打她。这么多年,柳娘身上的伤是好了一处又添一处。我没有看到,可乡亲们都是如此述说。”
      “我是恨他们要杀我,也恨他们夺我所爱。但我更恨他虐待柳娘。所以我设计要杀了他,我要带走柳娘,我要给阿下半辈子幸福。可是我还是错了。柳娘恨我,她到最后宁可为那个虐待她的人守节而死,也不听说解释一句。是我害了她,是我!”
      倾诉的声音哑然而止,周遭的空气就仿佛凝住了一般。牢房中半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展昭终于叹出了这口气,他不得不打破这份死寂。“你为何不肯承认你是王少轩?你若说了,也能为当年的事讨个说法。”
      王少轩摇头,“我说过,我的冤了了。我害死了柳娘,我不能再害她的名节。那些乡亲若知道我就是王少轩,他们不会相信柳娘与我无私。”
      展昭终于懂了。“所以你才宁死也不开口?”
      “对!其实我本就是要死的,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去死。那样有什么不好?我能和柳娘在一起,柳娘也能落个为夫为乡亲除妖而死的好名声。这又有什么不好……”
      的确没什么不好。可天下的事却不可能都这么个好法。展昭站起身,“我想柳娘已经不恨你了。”
      王少轩朝展昭笑了笑,“到了下面,我会问她。”

      离开牢房,展昭仰起头深吸了口气。
      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将他抱住。“我都听到了。”
      展昭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可也仅仅是发酸而已。“玉堂,你说的对,如你我这般的情形,是比很多人都幸福。”
      白玉堂将脸贴到展昭的耳边,然后轻声的说着:“我给你的,是幸福对吗?”
      展昭侧过脸,正好两唇相碰。这个吻没有走样,而是就这么淡淡的点在了彼此的心头。他没有回答,却给了询问的人最好的答案。
      “别伤心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替柳娘报住这份名声。”放开展昭,五爷也长出了口气。
      展昭点头,“也幸亏那个周全是个糊涂官。”
      五爷笑着说道:“你还幸亏他?要不是有这么个倒霉的知县,或许王少轩当年的事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展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有太多百姓不信官府,也难怪,因为有太多的官员根本不值得百姓相信。”天下终究只有一个包拯,而就算有再多的清官终也不能罩住整个天下。

      王少轩被判了死刑。刑书上只写了王一这个名字。
      他承认了所有的罪行,那周全自然乐得马上结案。所以痛快的就写了个呈表,等待上面批文。
      至于周约,他帮人为祸又入室盗窃,被打了五十大板,判了个十年的牢狱之刑。
      可展昭和白玉堂根本不信这小小的县衙能关的住这么个惯偷,只不过此人经过调查的确没害过人命,索性也就由他去吧。
      但惟独一件事他二人很在意。就是那个装鬼魂的人究竟是谁。
      王少轩告诉他们那人就是周约。五爷不信,“以那臭贼的轻功,五爷不可能会看不到他逃!”展昭也是同样的说词。
      王少轩笑着摇头,“你看不到他逃,是因为他根本没逃。你们一定是在我扔烟之时,突然把目光转到了我这里,所以他才用那空挡躲到了墙后。”
      这一说二人才恍然大悟。“就这么个戏法竟骗过了白爷!真是……”丢人!
      展昭也苦笑道:“你这障眼法倒真是玩的精通。”
      王少轩也笑道:“只不过是当时的情形紧张所致,若是换个时候,二位恐怕早就发现其中的端倪了。”他倒不是临死前还讨这俩人的好。只不过事实如此而已。
      人在高度紧张之时,精神一定绷的很紧,所以当一件事突然发生,所有的注意力也都跟着瞬间转移。所谓的障眼法,也不过是用了天时地力和人和。好事与坏事都是如此。
      临离开之前,展昭把那串红珠交给了许府的管家。只说是柳娘的遗物,要他放进棺材之中。
      许管家自然没有二话,现在这整个许家都归了他,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那个道童被放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无非就是知情不报而已。打了几扳子,关了两三天人就给放了。五爷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有亲去投亲,没亲也找个正经的事做。
      道童是感激的不得了,道别之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离了周全的制下,展昭和白玉堂终于算是透过这口气了。
      “再走几天就能到矩州了。”展昭一边摸着马脖子一边说道。
      五爷看了看天,“猫儿,天也不早了,快马几步到前面的镇店找个客栈休息一夜再说。”
      “也好。”应了一声,二人这才各自双腿夹力,一双马儿就着劲儿顺着官道跑了下去。
      天刚擦黑,二人来到一家客栈的门口。
      小二殷勤的上来招呼,接过马匹的缰绳,将二人让进了客栈。
      酒足饭饱之后,五爷命小二准备沐浴的东西。
      一大桶热水放在室内,房间里顿时散着雾气。
      “赶了一天的路,泡个澡舒服舒服。”五爷先解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来到展昭的身边。
      见那老鼠来动自己的衣服,展昭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我自己来!”
      他说自己来,五爷也没有坚持,而是抱着肩膀盯着面前的人。
      脱掉外衣没什么,解了发带也没什么,可是那老鼠还是死盯着不放。自己当然知道他是何用意,所以才会更别扭。“看什么看?”
      五爷回道:“好看才看。”
      “……”没理可讲,他干脆就豁出去了,转过身脱掉了里衣。可还没等他脱掉裤子,人就已经被那老鼠突然的抱了起来。“你……你放手!”
      “脱个衣服都这么费劲,还真是少爷的命!你啊,还是等着五爷我服侍你算了!”说着,他将人放进浴桶,自己也跟着迈了进去。
      水顺着桶边漾出了些许,弄的一地都是。“你看弄的!”展昭想起身拿开一边的靴子,却被白玉堂拉进了怀里。
      “我可让了你两天了!”说完没等展昭说话,就堵上了那人的嘴。
      臭老鼠又偷袭!展昭真想咬住这老鼠的舌头,可虽然已经舌齿相碰,他却丝毫都舍不得。于是他只能愤怒的哼了一声表示抗议。
      可在五爷听来,这一声还哪里是抗议!“猫儿。”替他脱掉那条造就多余的里裤,手也不安分的伸向了最要命的地方。
      “玉……玉堂!会弄的……到处都是……水!”展昭当然会抗议,在浴桶里做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
      五爷伸出舌头舔在那猫儿的鼻尖上,“不喜欢在这里?”
      展昭将他推开,“当然不喜欢!”
      五爷识相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胳膊就将人横着抱了起来。“那就是喜欢在床上了?”
      这老鼠是什么逻辑啊!“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你再乱动水可就洒的更多了,到时候要是漏水到了楼下,店家上来询问……我们这模样恐怕不怎么适合被外人看到啊!”
      “你!”这不是逼着自己不能言语么!
      将人放到床上,五爷顺手将幔帐拉了下来。
      “弄的一床都是水!”这种情形看来,自己这话与废话无异。
      “猫儿!”看着身下乱动的人,五爷突然板起了脸孔。
      突然正经的表情让展昭愣住了,“玉堂?”
      “讨厌我做这种事?”白玉堂其实一直都很想问这个问题。怎么这臭猫一到这时就会找自己的别扭?弄的好像是自己经常强迫他一样。
      这叫什么问题啊!展昭气的翻了他一眼,根本不打算回答。
      五爷皱了下眉,“很讨厌?”
      “你胡说些什么啊!”展昭伸手抚上玉堂的眉心,轻轻的揉了两下。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玉堂皱眉的模样。尤其是为了自己。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抓住额前的那只手,他小声的问道。
      展昭扭过脸,“老鼠的逻辑!你……啊!”胸前突然的微疼,让他不得不叫出声来。
      五爷抬起头,还舔了一先方才咬过的地方。“喜欢就喜欢呗,真是只别扭的猫!”
      “玉……玉堂……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随着爱人的唇齿和双手,展昭几乎不想说话,可这句话他却非说不可。
      “什么事?”问了一句之后,五爷继续埋头。
      “唔……你……今夜之后,能不能……再……再等三天?”
      五爷抬起头坏笑着把脸贴的极近,“我的小猫儿,又是这个问题?”
      “玉……玉堂?”这个笑容可真危险!展昭如此判断。
      “那五爷来给你答案。”话停到这里,手却没有停。
      展昭等着这个答案,所以虽然很想闭上眼睛,却还是坚持瞪大了看着面前的人。
      “没门儿!”答案如此干脆。
      “你!啊~!”失望也如此干脆。

      对了,便是缘。错了,既为孽。
      人生从无美满二字,是人就会承受痛苦,也必须承受痛苦。
      你所能选择的,只是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心。
      幻想那人的一切,都不该带到这个现实中来。
      那样伤人,亦会伤己。
      爱虽不散,可却非缘为孽。
      或许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又或许从来都没有对过。
      可错的人究竟是谁?又是从哪里开始错起?
      已经无所谓了。
      如今那黑色的蝴蝶已经离去,只留下一滴烛泪。
      不会干枯,却会燃成灰烬。
      有种情爱,结局只能如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