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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回 ...

  •   外章《凤凰佩》

      禹王治水,功泽万物。
      灵鸟来贺,一双而入。
      雄曰凤,雌曰皇。
      凤取骨,皇采翎,真火淬炼,终成一佩。
      寻真龙,必凤凰择之。

      六十六 [辰州府黑店遇蒋平解危难叹诉离别事]

      行至辰州境内已是早春三月了。
      马道边上的树泛着嫩绿,不似盛夏时的深,却是另一种美。
      昨夜下过一场春雨,时过了今日晌午地上依旧有些泥泞。
      马蹄踏过水洼处,渐起泥点,无论是白还是黑,都在马儿的腿上留下了鲜活的痕迹。
      自打管了柳娘那档子闲事之后,白玉堂和展昭这一个来月里再没遇过什么大事。
      无非是见到可怜的穷苦人赠些银两,若遇到地痞恶霸之流伸手教训一番。都不是什么可说可讲的故事。
      二人本就无事,并不赶着去开封。因此一路上若是喜欢的景致就留下来看几日,若有得胃的美食也会逗留几天细细品尝。所以这路走的就更慢了。
      展昭看着马背上搭着的褡裢,心里不禁好笑。倒是被这老鼠给带坏了,竟也会拿着钱财去买些可心的小玩意儿。说是送给那些哥们儿兄弟,可还不是自己逛时看入了眼的。想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一日像这些日子一般恣意的活过。
      白玉堂看着展昭,心里说不出的那么舒坦。见他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内力也日渐恢复。怕是再过不了一个月人就能完全康复了。他享受这一个来月的光阴。那猫儿没有负担,因此连笑都那么自然坦率。会应付自己的戏笑,还会偶尔反过来气一气自己。那眉眼间露的,才是他该有的风采。
      “猫儿,再比一次如何?”五爷将马提前半个身位,手抚上那匹黑马的脖子。
      展昭摇头,“不比。”
      “为什么?怕输给你家五爷难堪?”这不比二字他可真是说的痛快,像是早就料到自己要说,他也早就想着拒绝一样。
      展昭看着他仰脸一笑,“你昨日已经输了,我做什么还同你比?”
      还好意思提昨天?“昨天还不是你耍诈!”五爷抬手捏了下展昭的脸,虽没用力,可也惹得那人缩了下脖子。
      拍开那老鼠的爪子,展昭揉了揉脸。“输就是输,找借口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谁让你这只老鼠没按好心,展爷不过是朝你笑了笑,要发愣也是你自己的事!
      见那猫儿眉眼间带着窃笑,五爷一把从展昭手中拽过黑马的缰绳。“大丈夫就能使美人计啦?”
      展昭白了他一眼,“你又胡说什么!”还美人计!天下能中自己这一笑的人,恐怕除了这色老鼠就再没第二个了!
      真是有趣儿得紧!平日里怎么打闹都没什么,只要自己贴着他的身子稍有些意思,那猫儿一准脸红。这不,不过是摸了他腰带一下,那猫一样的大眼睛就又瞪起来了。“你若是再比赢了,五爷就答应五日不惹你生气!”
      这个条件好象还算划算。展昭抢回自己的马缰绳,在手中晃了一晃。“那就开始吧!”又是甜到使人发晕的一笑,自然能晕的那个多半是某只老鼠。
      “又来这套?!猫儿,你这笑,还是留着晚上再给你家五爷看吧!”策马直赶,顿时这白马的腿上肚子上渐满了泥点。
      说是赛马,可二人并没有使全力。无非就是一个乐子,时前时后,一边跑一边说笑。
      展昭就算赢了,也不信那老鼠会有一日不气自己。
      五爷就算输了,也不过是故意让那猫儿占点甜头。
      更何况这二人之间根本无所谓输赢。只有一个开心,更一个更开心的道理。

      五爷宁愿展昭一直这样下去,即便心里装着天下,可只管自己管得了的事。并不是他白玉堂不想理世事,而是世事太多他们也无非是□□凡身,管得了多少?更何况天大地大,纵然他们三头六臂也总有够不到的地方。
      他了解展昭,这个人会为了任何一个陌生人出头,只要他们是被屈含冤之人。自己其实也是同样,但自己并没有他那么投入。所以混到如今,五义依旧只是个义字。侠者无私,展昭的侠字当之无愧。
      这次回京五爷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想念兄弟,想念大人和先生。就这一点他与展昭同样。可他担心,担心包大人一句话就将展昭重新拉回去。虽然自己会认同猫儿的每一个决定,可自己舍不得。舍不得让这傻猫再回到那个黑不黑白不白的官场。他们没有生那根当官的筋,永远无法应付官场的沉浮。
      庞吉虽然已倒,但他的党羽依在。有忠就必然有奸,包青天的存在势必会碍到很多人的路。包大人会一直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是不担心。但五爷更担心的是,只要展昭和自己一回去,万岁必然会为了补偿加以额外封赏。树大了招风,难保他们将来不再一次被人陷害。
      在朝廷里,最大的莫过于皇家的颜面。展昭算什么?白玉堂又算什么?甚至包青天又能怎样?无非都是赵家的臣子,皇帝家的奴才。君叫臣死,臣不该死也得死。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他白玉堂,也同样不适合展昭。
      每当想到这些,五爷的眉头就会皱上一皱,但随即就会松开。因为他的猫儿在开心,因为自己在他身边,所以他开心。
      展昭的心里也同样挂着这样的问题。庞吉一事过后,自己差一点丧命。鬼门关里是玉堂将自己夺了回来。他知道玉堂对朝廷冷了心,其实自己也是同样。在玉堂被关之时,自己这心就已经凉了。但大人在,自己就有割舍不下的东西。不仅仅是对天下的忠,还有对公正的义。
      再回开封,包大人若是留,自己该如何回答?展昭如今不知。或许应允,或会拒绝。江湖中行走却是洒脱,但惩治恶人之时却难免杀戮。人命关天或许会对地方造成麻烦。但话说回来,若地方上能行不差做不错,又何来那么多屈事冤案?
      不过都是些反正都是理的话。所以展昭现在什么都不想想。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懒了,所以才会不钻这个犄角。玉堂逗自己开心,自己就真的开。他气自己生气,自己也就真的生气。虽然想起来有些傻,但过的舒坦。
      只要看着彼此的脸,便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安心。所以既然全都有心思在想,却不会开口说出。只因为那会为难自己,也会为难对方。过哪河脱哪鞋。现在就去烦恼那去留,实在太早。
      “猫儿,你赢了。”城门下五爷将马带住,故意撤后了半步。
      展昭歪过头,“你让的,不算数!”
      真是少见的孩子气。五爷笑着跳下马,看了看天。快掌灯了。“午饭还没吃,赶紧找家客栈才是正事。”
      “亏你还想的起正事。”展昭也跳下座骑,迈步进了城门。

      辰州府是个大地方,南北四条大街,东西几十条胡同。
      城西南有一家客栈,光门脸就是三层的小楼。看样子该是本地最大最好的住处了。
      “四海客栈。”展昭轻声的念了一句,然后看了看玉堂,“要住这儿?”一路之上专挑和最贵的住,又不能住出好来!什么床不能躺,什么被不能盖啊!
      五爷接过展昭手中的缰绳笑道:“要住自然住最好的。人活一辈子不能亏了自己。”
      展昭白了他一眼,“有这个冤孽钱,做些什么不好。”声音不大,只是在嘴里叨咕着。
      可五爷听见了,不但不气反而大笑。“猫儿,我白家每年捐出去的银子数都数不过来。我这可不是什么冤孽钱。再说了,五爷就算亏了自己,也不能让人说堂堂南侠跟着我白玉堂受穷啊!”
      “满嘴里胡说八道!这话有本事就对大嫂去说。白二爷,你可有为白家做过一笔买卖?”
      “……”这话出口五爷可就真没词儿了。明知道自己最不愿意听到买卖二字,这臭猫还非寻这个来堵自己的嘴。看展昭稍显得意的神色,坏心眼就又冒了出来。凑上前,将声音压的极底。“猫儿,若是怕将来我不懂照顾买卖,自打今天儿起你可就要多长些心了。”
      展昭被他突然的一说弄愣了。“你什么意思?”
      五爷笑着说道:“明知为夫的不懂经营,你还不多学着点?将来若兄嫂把买卖扔给咱们,要是都被我败了去,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白!玉!堂!”真想咬断那老鼠的脖子,怎耐那人话说的快,躲得更快。一闪身人就已经拉着马到了客栈门口。
      “二位爷,敢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小二殷勤的从门口跑过来,正冲了展昭要揍人的冲动。
      狠狠的瞪了那老鼠一眼,展昭回道:“既打尖儿又住店。”
      “里面招呼着!二位大爷打尖儿住店啦!”门口这位小二的声音可真叫脆快。震的五爷不得不掏耳朵。
      展昭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伸手将褡裢和包袱全塞给了玉堂,然后先一步迈进了客栈。
      四海客栈的名字的确够豁亮。通达四海,财源自可滚滚而入。
      进了正门,里面就是用饭的地方。普通的客栈不过是柜房,桌子而已。可这四海客栈不同。偌大的客厅装饰的格外奢华。
      正对着大门,是向二楼的楼梯。大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楼上。房间环在四周,整个大厅高且宽敞,像个筒子一样被客房围在当中。
      楼梯边有一个台子,台子上坐着两个拉琴的老者,还有一位穿红挂绿打扮花哨的女人。那女人随着老者的琴声唱着小曲儿。虽不是江南那种温婉的小调儿,倒还有些特有的韵味。
      里间的小二见二人进来,连忙将他们领到了靠里窗的位置。然后一边擦抹桌案一边问道:“二位爷用些什么?”
      五爷看了一眼唱曲儿和听曲的,心中不免有些不痛快。“我说店家,别处可没见过客栈里有这个戏码。你们家怎么这么特殊?”那曲儿不能说难听,却并不和他胃口。俗且不说,就光是那唱曲儿的人就倒了胃口。
      人美不美无所谓,但故做的媚态实在让人受不了。一只手手搭着外胯,一只手上下的随声指着。眼波流动,时不时的还朝人勾上几下。若光是那女人卖弄也还罢了。台下那些听曲儿的才更让人难受。一个个直着眼睛探着脖儿。就好象一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两眼放光。这景儿看在眼里,如何能让人心情舒畅?
      小二听出这位大爷话中的不快,他也是一脸的无奈。“不瞒您二位说,小店原本没这营生。头俩月换了主家,东家要加,我们这些做伙计的也没法子不是。”能留下来继续当个小二,也就不错了。谁还管的了主家的意思。
      五爷真想起身就走,但人已经坐下了,想想也就忍了。更何况凭什么为了别人自己挪地方?!“不说这个。你们这儿可有上好的酒菜?”
      转了话题小二这才答的喜庆。“大爷您放心,小店的厨子可是宫里头出来的。保准让您二位吃的满意。不知道八年的花雕您觉得不如?”
      “你就看着安排吧。对了,你们这儿可有肃静的独院儿?”若是住在楼上,下面这么闹腾着,一准休息不好。加上展昭原本就最不喜见这些风月之事,五爷又怎能让他受这个屈。
      “有有有。小店前后三套院子。现在二道院儿的东厢正空着,只是价钱么……”小二说着看了看白玉堂。
      五爷随手掏出一两银子,“这个赏你。银子多少无所谓,主要是得舒坦。酒菜赶紧上。哦对了,我们那两匹马可得饱草饱料。”
      接了赏银小二连忙退下准备酒菜,打扫客房去了。

      展昭笑着看了看玉堂沉着的脸,给他倒了杯热茶。“怎么?为选错了地方发愁?”难得自己能有理由糗他一糗,所以实在是忍不住来了一句。
      “臭猫!少拿话损我!有好吃好喝好住就得了,其他的全当没看见!”说完他端起茶杯就是一口,眼睛无意间看了台上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正见到那女人朝自己媚笑,五爷一皱眉心里好一阵膈应。
      见玉堂表情更加难看,展昭也看了一眼那女人。这才见她将目光从玉堂的身上转向自己,并极其夸张的眨了下眼。展昭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立刻就扭回了头。
      “猫儿,你脸红了。”见展昭被那女人吓到的模样,五爷本来极差的心情突然好转。玩心大起,从桌子下面伸手去扯那猫儿的衣襟。
      被他这么一说展昭下意识的摸了下脸,突然衣服向下一坠,这才知道那老鼠又戏耍自己。手狠狠的拍下去,顺便瞪了他一眼。
      这一下还真疼,五爷一边揉手一边说道:“做什么用那么大劲儿,你就不心疼?”
      展昭哼了一声。“你那鼠皮厚着呢!这点疼还死不了人!”
      真是越来越利的嘴了!“话说回来了。平日里我一逗你你就脸红,怎么那个女人朝你连挤眉带弄眼的,你这脸一点变化都没有?”
      简直废话!展昭实在无奈只好又白了他一眼。“与己无关,岂会挂心!”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五爷将胳膊肘搭在桌面,以手扶头侧脸看着展昭。“猫儿,意思是说五爷就是你心尖上那个喽?”
      “你……”展昭的话未说完,小二就将饭菜端了上来。
      话一被打断,那股气儿也就没了。加上午饭就没有吃,早就饿得什么心思都没了。这会儿再被菜香饭香酒香一勾,哪里还能记着斗口。
      五爷夹了片鱼肉放在展昭的碗里,“尝尝如何。”
      展昭毫没客气,也不需要客气。他将鱼片放在嘴里,顿时就眯起了眼睛。鱼肉滑嫩鲜香,不算入口即化,却更有口感。微辣之中透着一丝酸,确是适合这第一口吃下,开胃!“大师傅的手艺果然不错!”
      猫儿说好的五爷就自然说好。“真是只爱腥的猫,吃块鱼都能美成这样。”嘴里戏笑着,却摆开碟碗将那盘鱼挪到了展昭面前。
      “食不言寝不语,你向来一样都做不到!”对着饭菜,展昭一点都不想理那老鼠的话。吃饱了才是真的,跟他教劲,一辈子也不够使的!
      不说就不说吧,人家都不理了自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五爷也拿起杯筷吃了起来。

      人若饿了酒饭就自然吃的比平时快些。这会儿白展二人桌面上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店里的小二真是有眼力,见二人用完了饭,连忙送来一壶新茶。“您二位吃好了?”
      展昭点头,“贵店的大师傅果然好手艺。”
      听到夸奖小二一脸得意,“那是!宫里头出来的,肯定和普通人家做的饭菜不一样!”
      五爷听着好笑。宫里出来的就一定好了?这年头是个门脸大的地方都敢说自己的厨子是御厨。可皇上就一个,算上加太后,各宫的娘娘又能有几人?若厨子都跑出来了,难道皇上家还能喝西北风不成?只是这话他没说出口,恩一个小二贫这些话,也没什么意思。
      “这是新泡的茶,给您二位暖暖胃。”小二刚想倒茶,手突然就被人按住了。
      “这端茶倒水的工作,还是让我来做的好。”说话的是个女人,自然是那个唱曲儿的女人。
      小二看了那女人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看样子像是极不情愿,却依然是朝白展二人鞠了个躬,转身到别的桌面上应事去了。
      一看到这个女人,五爷和展爷的眉也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那女人笑着端起茶壶先给白玉堂倒了一杯,“这位大爷,您请用茶。”声音变的比方才更柔更软,可也让人听着发冷。
      五爷将杯一推,冷眼看着那个女人。“怎么,你在这儿不光唱曲儿还得管倒茶?”
      听的出话音儿不对,可她丝毫没在乎。随手将茶杯一放,又给展昭满了一杯,同样是递到嘴边。
      展爷又怎会喝她这么递过来的东西,但好歹他没学玉堂那样。还是礼貌的接过了杯子,但随即被他放到了桌上。
      女人丝毫不觉得难堪,而是笑着回了五爷的话。“像我们这样出来讨生活的,还不是什么得钱儿做些什么。”
      五爷冷笑这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然后砸在桌上。“两杯茶换五两银子,没什么比这个更得钱儿了吧!”言下之意是让这女人拿了钱快走,被在这里碍眼。
      拿起银子那女人很自然的将它塞进了胸前的领子里。“两杯茶就五两银子,大爷您可亏大发了。不如就让小女子今晚伺候您,也好让您这银子不白花。”说着她将胳膊搭上五爷的肩膀,身子也跟着贴了过去。
      此时五爷这脸儿都绿了,只见他一抖肩膀,就将那女人甩出了老远,撞到桌椅上查点摔倒。紧跟着“啪!”的一拍桌子,五爷大喊。“小二!”
      早就预料到要出事,小二连忙跑了过来。“爷您吩咐!”
      “带我们去客房!若是有人前来骚扰,别怪爷一怒砸了你这破店!”
      “爷您息怒!请跟小的来!”

      二道院儿的东厢左右共有四间房,小院儿不大却很整洁。
      小二上好了茶点,又倒好了热水,见白衣的这位大爷脸色依旧那么吓人,没敢对嘴赶紧退了出去。
      展昭没有说话,自刚才那女人一靠近玉堂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房间里沉默了许久。将包袱和刀剑整理到床头,展昭来到盆架边,用手试过水温刚刚合适。擦过脸,刚想放下手巾打算到床上休息,就被玉堂从后面抱了个紧。
      “猫儿,干什么不出声?吃醋了?你……”没说完,话就被迎面而来的手巾捂了回去。
      “擦把脸,少想些没用的。”说完他扯开环在腰间的胳膊,转身坐到了床边。为了那么个女人吃醋?简直笑话!想起笑话,他倒真的笑出来了。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觉得事太可笑,怕一出声就笑出来。那老鼠极好面子,若见自己笑他,吃亏的定还是自己。
      果然没出展昭所料,五爷见那猫儿笑的张狂,甩手将手巾扔到盆架上,立刻就扑了过去。“好你个臭猫,居然敢笑话你家五爷!”
      早知定会如此,展昭自然不会傻等。他连忙起身侧了半步,扑过来的人直接趴到了床上,他反身将胳膊压在玉堂的背上,笑着说道:“还说什么风流天下,被一个女人吓成了这样。”
      声音虽不大,可话却刺耳朵。五爷用力翻过身,将本就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抱在了怀里。“五爷这不是吓,这是气!”说着他将手抚上展昭的额头,“况且我白玉堂这辈子,注定只能风流在你这臭猫一个人身上了!”
      一股暖意顺着心头散向全身,展昭想着,就应了那老鼠的意算了。可当玉堂的手探到自己的腰腹之时,耳边猛的听到一丝碎响。感觉不对,他立刻推开玉堂起身来到门前。
      五爷疑惑的看着展昭,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猫儿,你做什么?”
      展昭朝他一摆手,低声的说了一句。“吹灯!”
      虽不知道他用意为何,可让吹就吹呗。吹了蜡烛,五爷也来到门前,将逃开的人重新拥在怀里,“猫儿,你这算想开了?”
      展昭竖起食指档在唇边。“嘘!外面有动静!”
      这个模样实在是爱死个人了!可听了这句话,五爷倒真是吓了一跳。紧跟着他也宁神静气侧耳倾听,果然,有衣襟挂风的细微声响。这绝不是普通人行走时所能带出来的动静。看来必定是有绿林人夜入客栈。
      待声音消失,判断人已经离开了他们的院子,展昭这才拉着玉堂回到床边。
      “什么时候你发觉有异的?”五爷很是不解。分明方才这猫儿同自己一起嬉闹,可为什么他察觉到了自己却没有?当然,论心思细和静心宁神的功夫自己不如他,但若不是早有提防也绝不会在二人情动之时有这种警惕。
      “就在那女人给你倒茶的时候。我见她指节手腕略宽于常人,被你甩开之时虽也一个趔趄,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桌椅,看来必然是习武之人。”
      真是只心思细腻的小猫儿!五爷不得不佩服展昭沉着冷静的性子。方才自己只顾着腻烦那女人的行径,倒是一点都没留意那些细节。看来自己这毛躁的性子真是得改!本想夸他几句,却发现展昭皱着眉又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心中暗叹,只能想个法子去化解。于是他突然捧起展昭的脸,朝着那双瞪大的眼睛吻了上去。
      反射性的闭上眼睛,却被是中了那老鼠的计策。被吻的不是眼睛,而是自己的嘴。真是可恶的很!这人不但吻开了自己的唇齿,居然还用舌尖在自己的上腭反复轻舔。一阵阵的麻痒从头一直到脚,简直就快上不来气儿了!可是不行,这种时候这么个地方怎么能做这个!展昭还是鼓足了劲儿将玉堂推开,然后大口的喘着气。“什……什么时候,你还有心……这个!”
      “哪个?”正在兴头上被人推开,五爷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也知道展昭所虑何事,看样子今夜若想睡个安稳觉……绝对不能了!这家店即便不是黑店,也定招来了是非之人。
      “去看看究竟。若是无事……我……我……”展昭撇了撇嘴,这样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五爷一笑,将巨阙拿起递了过去,自己也背好御龙提起白虹。“行啦!知道你的意思。憋了半天也说不出口,有这工夫那个究竟都看完了!”
      “你!”展昭实在是被气的哭笑不得。难道那老鼠皮厚还有理啦?!

      那会儿听声,能分辨的出来人的去向。该是特意来他们东厢探看,然后奔了后面。
      刚打过二更,店里的客人和伙计怕是都已睡下了。外面安静的很,除了偶尔刮过一阵微风,才能听得树叶声响。
      二人先后上了房,不熟悉地形,只能站在高处观看。
      正如小二说言,这四海客栈共有三道院儿。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客栈的正中,因此向四周看去十分得眼。第三道院比前两层宽敞了许多,从正中被一分为二,看来其中一侧必是主家所住的地方。
      来到后院儿西墙,二人将身子挂在墙头向里观看。方才见这院中有一间屋点着灯,想必人在此处。人影摇晃应在窗上,看的出房间里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还三人一室想必不是什么正常事。说不准这真就是一家贼店。想到这里五爷从墙头摸了块石头子,甩手朝院当中打了出去。
      石子落地声音不大,但却肯定比他们用轻功落地的声音大。“谁?!”房间中传来一声惊问,紧跟着灯光被熄灭了。
      展昭看了眼玉堂,二人心领神会。那房间中的人必定是绿林中人,且行的也必然不是好事。否则何必听到动静吓成这样?自然,他们此时不会有任何动作。这颗石头子并不是问路,而是开路之用。待里面的人放松了警觉,他们好到院中探听究竟。
      半晌的无声,里面那个女人开了口。“一惊一诈的,哪儿来的人!?”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那会儿台上唱曲的那位。
      门被打开,出来一个中年的男子。只见他来到院儿中左右观看,“谁啊?!”像是依旧不相信没人。
      那女的不耐烦了,也跟出来将那中年男人揪了回去。“人呢?告诉你没有你还瞎咋呼什么!一会儿没人都被你招来了!”
      房门再次被关紧,白展二人借着这个空隙翻过墙头闪身到了窗下。门外有廊,正好将他们的身影隐在黑暗之处。
      灯光再一次点亮,那女人说道:“瞧你那点胆!”
      方才出来的男人回道:“你可别忘了,前院儿还住着两个带家伙的!”
      女人笑道:“得了吧!那两个才没工夫管我们的闲事。”
      男人疑惑,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你怎么知道?”
      女人笑的更甚,声音邪得让你想吐。“你没见那会儿我使劲儿的去勾搭那个穿白衣服的吗?瞧那一脸铁青的模样,眼睛紧看着边上那小子的脸色,准是怕人家生气。那东厢共有四个屋子,他们俩偏住一间儿。若不是小情人出来幽会,老娘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那第三个人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无论你怎么品,这人都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涂叔放心,方才我来时到东厢看了一眼,那俩小子还真就搂在一块热乎着呢。”
      恐怕是那中年的男人还不信,那女的又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早就在他们的被窝里撒了香,这会儿准是在床上快活着呢。”
      那男人长出了口气,“既然如此赶紧想办法处理撂倒的那两个。”
      “还想什么办法啊?值钱的留下,人一剁吧,扔到后山的深潭里。早晚成了王八□□的食儿,谁还能发现!这买卖又不是做了一天,问的都是废话。”话中的意思既毒辣又残忍,可这女人说的丝毫没有怯意。真就像杀死个人跟撵死一只蚂蚁一样。
      中男年人叹了口气,“若是平日自然好办。可那一老一少怀里可都揣着开封府的龙边信票,若是事发,你我有几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我呸!看你那点出息。开封府的怎么了?他们上三门的人不是一向瞧不起我们下五门的人吗?老娘今天就是要收拾收拾那些朝廷的鹰犬。”
      那个年轻的男人拦了那女人的话,“依我看,这两个人暂时不能杀。”
      “怎么?你们两个怕了?”女的声音很不屑。
      男人一笑,“怕?我林某人还从不知这怕字如何写法!我的意思是将这二人送到落水岭,交给大哥处置。他们三侠五义的人不是最讲义气吗?将来这俩人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也有你这么一说。既然如此就连夜将他们送出城,也免得夜长梦多再出是非。”说罢那女人朝那个中年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四海,这送人的活儿就你亲自去吧。”
      “哼!你们俩留这儿风流,让老子我一个人出去受累!”
      “别抱怨啦!等你回来老娘再让你快活快活不就得了!”

      窗外的二位把这些话听的闷真,真的几乎吐血!
      展昭张这么大也没从一个女人嘴里听过这么难听的话。若是说别人也罢了,偏她说的是自己和玉堂!加之听说他们抓了开封府的人,心里更是着急。又气又臊又急又恼,他几次将手握上巨阙都忍了下来。真想冲进去将那三个贼捅个透膛,但现在不行。
      展爷那边都气成了那样,白五爷又岂会好的了?听至一半的时候他这额头的青筋就暴起来了,但为了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是忍了又忍。别的都还好说,自己和猫儿的私事从这些臭贼的嘴里说出来,真叫一个晦气!要不是听说开封府的人被抓,这会儿白爷肯定已将那三人卸了脑袋。
      见那个叫涂四海的中年男人走出房间,二人互看了一眼。跟是一定要跟,关键是房间中那两个贼怎么办?难道就放了?他们本想分兵两路,可这会儿房间里传出了男女调笑的声音。
      二人都皱了眉,若闯进去见了这等下贱之人的勾当,那才真叫倒霉!既知他们一时半会儿离不开此地,那就先去救人。待回来再收拾这对狗男女恐也不晚。
      那个涂四海走的很是小心,边走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可就他那两下子又怎么能发现后面跟踪的南侠和锦毛鼠?所以不多时,他就全无发觉的到了东院儿的柴房门口。打开房门之时他没再朝左右观看,径直走到墙角的柴草垛边,将柴草挪开。墙边露出了个入口,下面有个地窖。
      展昭和白玉堂分守在门的左右,看着里面的涂四海从入口下去。不一会儿像扔包袱一样的先扔上来一个人。也是这个人太过瘦小,否则以涂四海的本领还真难扔的这么轻巧。只听一声“咯”的一声,被摔上来的人差点背过气去。
      不用看人,光听声外面的俩人就知道是谁了。再看那人一身草叶子,被绑的跟个粽子似的,实在是好笑的让人忍不住捂嘴。五爷看着地上的人,心里边念叨着:四哥啊四哥。咱哥儿这快一年没见面儿了,怎么一见就这副德行!
      展昭见玉堂那嘴脸就知道心里肯定在起坏。因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人还没救得呢,有什么好笑的!可实则他也不是不想笑,就四哥这副模样换谁谁都得笑。
      不一会儿,涂四海先露了头,然后拽着另一个人出了地窖。这次好象费了不少劲,被拽上来的人可没有蒋平老实,虽然被捆的结实,却还是拱来拱去的不得消停。“折腾什么?再不老实老子要你的小命!”
      被拽来上的人哪里肯听这贼人的威胁,要不是嘴被堵着,怕早就破口大骂了。但现在他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气的直哼哼。
      既然人都出来了,也就没有等的必要了。展昭朝玉堂使个了眼色,然后先一步来到柴房里面。他伸手拍了拍涂四海的肩膀,然后轻声说道:“是店主家吧?”既然他叫四海,又住在四海客栈的后院儿,那他不是店主还能是何人?
      展昭这一拍当时就把涂四海的汗吓出来了,他放开手中的人猛的转身回头,瞧见展昭笑着看定自己,实在是诧异的很。“你……你不是和那个人……在……”
      话没等他说全,五爷便到了他身边。抬手一巴掌,顿时涂四海的嘴角就冒了血。“少说废话!你要是敢喊,爷爷就把你剁成肉泥,再扔到后山的深潭里喂王八!”
      听了这话涂四海立刻就明白了,方才在自己院儿中就是有人!可现在悔也完了,为保命他赶紧拱手。“二位大侠,小的可什么都没做。”
      五爷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指着地上的俩人,“这叫什么也没做?听说你们做这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害死过多少条人命!”
      涂四海吓的赶紧跪倒在地,“大侠饶命!小的的确什么都没做过,历来杀人都是母蝎子动的手。小的不过是贪图钱财和女色,所以受了她的摆布。”
      母蝎子这号起的真恰当。可谁能相信这姓涂的说的鬼话。像他们这种人,见势不秒自己不敌,肯定都是装熊示弱,能逃得活命他们才不要脸面。五爷用剑鞘拍了拍涂四海的脸,“把人给我放开。”
      涂四海连忙将地上的二人解开绑绳,本以为能活一条狗命,谁知道俩人绳子一解,五爷的白虹便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这贼连声都没吭一下,就倒在地上死了个痛快。
      展昭皱了下眉,也没去管那死了的,赶紧上前将四哥扶起。“四哥,你没事儿吧?”
      四爷原是了药迷迷糊糊,但刚那一摔到是把他摔清醒了。倒霉的是地上正巧有个石头子咯了肋骨,这口气真就好悬没上来。方才光顾着捣气儿了,这会睁眼看到展昭,立刻精神头就来了。“展昭?我不是做梦吧?”
      五爷笑着晃到四哥面前,“你还没睡呢,做什么梦!”
      见到五弟,蒋平这才全醒过味儿来,“你们从大理回来了?你的伤……?”他看着展昭,见他一脸红光不像是带伤的样子。
      展昭一笑,“四哥放心,我的伤好了。这正是从大理回开封。”
      那边的那位也揉着眼睛走了过来,倒是年轻人,又中药又被捆的,活动活动胳膊腿就缓过来了。“展叔,五叔,怎么这么巧?”
      五爷瞪了他一眼,“小子,是不是你又喝酒误事?”若不是艾虎这小子连累,以四哥的精明绝对不会中了贼人的道。
      艾虎听五叔斥责,脸一红。“的确怪我。”
      “酒是好东西,可也没有你那么个喝法的!”诸如艾虎这样见了酒就能不要命的主儿,才真该下了酒蛊,也免得老是误事。
      展昭翻了玉堂一眼,就那老鼠还有脸教训别人喝酒误事。可想想也是,玉堂虽爱酒,却真就没为酒耽误过什么。“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再说!”

      展昭和蒋平各回自己的房间拿东西。本是让白玉堂和艾虎处理涂四海的尸体,可这爷俩倒好,一把火竟将柴房给点了。
      待将两匹宝马弄出客栈之后,艾户对着前院儿大喊了一嗓子“救火”。然后飞身跳出院墙,跟着三位叔叔离开了是非之地。
      城里暂时无处安身,爷儿四个出了城来到了郊外。
      这么一折腾天也就快亮了,四人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不光得歇会儿,还得讲个经过。
      展昭看着玉堂,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你把尸体扔进递交不得了,居然还放火!”
      五爷一笑根本不在乎被瞪上几眼。“烧了把贼窝,也好让他们张点记性。”要不是判定肯定不会伤到前院儿住店的百姓和伙计,他也不能让艾虎下手。
      四爷看着两个兄弟,根本不在乎什么人命放或的。“展弟,你的蛊是怎么解的?苗人没有为难?”
      听四哥这么一问,展昭那脸当时就红了。“苗人都很善良,并没有为难。”
      看展昭这模样,四爷就明白了个大概。怕是那解蛊的方法不好启齿。可他不打算问了,艾五爷这边的好奇心正大着呢。“展叔,你还没说那蛊是怎么解的?”
      五爷气的照他后脑勺子就是一巴掌,“该解了就解了,有什么好问的!”再问下去,那猫儿非得找个洞钻进去不可。
      艾虎这叫一个委屈,嘟囔着嘴可也没敢再出声。明知道是自己先做错了事,哪儿还敢抱怨啊!
      “四哥,你怎么和艾虎到这儿了?”展昭问道。
      四爷叹了口气。“还不是公事!”
      “哦?难道这辰州发生了大案?”若不是大案开封府绝不会派人前来,尤其还是智谋第一的蒋平。
      四爷摇头,“案子发生在开封,但贼跑到这儿来了。”
      听四哥老是话说半句,五爷是真急:“四哥,你就不能说的详细点?”
      这小五,永远都是一副急脾气。不过见了这俩人,自己也送算等到了帮手,所以他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个大概。
      “刚过完年,朝廷就得到消息。夏王李德明去世,李元昊登基做了国王。辽国的新君耶律宗真也刚登基不久,见我们大宋和西夏定了盟书,怕我们两国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所以一个月前萧太后派人来我们大宋求亲,说是要娶一位公主回去做他们大辽的王妃。”
      “这不就是要和亲?”五爷插了一句。
      四爷点头。“可不就是这意思。古来和亲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先帝只有三个女儿,如今都已经外嫁了,和亲一事就只能落到了八王的女儿婉芙公主身上。八王妃自然不愿,但为国为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拒绝了求亲,就给了辽人进攻的理由。以李元昊的性情,若是辽人先一步进攻,他定会翻脸毁约在西边也插上一腿。”
      “万岁自小就是八王和王妃养大的,与婉芙公主公主的感情甚厚。妹妹外嫁自然得预备丰厚的嫁妆。先帝之时,天竺国曾送来一件宝贝名叫凤凰佩。说是只有国母才有资格佩带此物。太后心疼婉芙公主,就将此物赐给她做了嫁妆。”
      “怎知这凤凰佩刚被送入八王府,第二日就被偷了。那贼人还留下纸条写了名字,俨然就是挑衅。”
      “万岁震怒,太后和八王妃也觉得此事不祥。所以暂时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并推迟了一年的婚期。不用想都知道,这种活儿必然是要落到开封府手里的。这不,我们就是追着那贼人留下的线索来到了此地。”
      虽然蒋平说的只是大概,但也就足够了。
      展昭皱着眉,看来事关重大,大人那边一定十分为难。“四哥,那贼人叫什么名字?”
      “叫小圣手林易。说是邓车的亲师弟。”
      五爷挑了挑眉梢,“这么看来他就是有意找开封府的麻烦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展昭,果然见那人的脸色变了模样。不过此时此事,那猫儿却是有为难的理由。连自己都一样,事情的起因也有他们俩,林易若是为邓车报仇,找的也还是南侠和五鼠。
      “四海客栈里有个贼自称姓林,莫不就是林易?”展昭却是在思量着案子,但如今他也不想去钻那个是谁责任的牛角尖儿。因此想来想去,突然就想到了客栈偷听之事。
      四爷一拍他腿,“那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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