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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出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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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解宣果然来邀容湘姐弟外出,当然,表情自是不大好看。
容湘就当没看见,还神色坦然,仿佛昨日的冲突根本不存在一般。
“姑娘想去何处散心?”解宣语气僵硬道。
“佑度兄的夫人可会同往?既是散心,不妨请尊夫人同行吧!”她可不愿一直对着这么一张脸,找个人一起就当缓冲了吧。
解宣闻言一怔,继而吩咐人去叫峘氏。这时他才想起,这位还是个女子,要出门理应有个女眷相伴而行。
说实话,有昨日那番冲突在前,他真没法将她当做寻常女子。
直至辰时将近,解宣夫妻、容湘姐弟才出了解家,他们乘车缓行,显得极为悠闲。
“容姑娘想去何处游玩?可有偏好?”峘氏着素服,是因峘闻逝世不久之故。
其实峘氏闷在家中也郁郁了好一段日子,今日出门正好换换心情。
“夫人有何建议?我与弟弟对鉴康城不太熟悉呢!”容湘看了眼旁边敛目似在养神的牧荣淳,不好问他意见,便将选择权交给了峘氏。
“容姑娘觉得我们乘船而行如何?”峘氏抿唇笑了下,“若是看到喜欢的地方再停船上岸。”
“就听夫人的。”容湘从善如流,其实她对于去哪儿无所谓,连着忙了许久,难得能悠闲一日,怎么都好。
于是,四人乘车出了玄衣巷,便换了一艘乌蓬小船,由下人撑船缓缓荡过河面。
两侧是白墙灰瓦的房屋,岸上不乏人影穿梭,耳畔传来水声、鸟声,身在船上竟颇有些心神宁静之感。
容湘渐渐勾起唇,一双眸子看着两岸风景,瞧着很是专注。
牧荣淳不知何时亦抬头看向河岸一侧,望着岸上时目光平静,不知想到了什么。
峘氏见他们如此,不便开口打扰,就弯腰出了船舱,走到船头的解宣身边站定:“也不知庆儿可曾起身?见不到我会不会着急。”
听得妻子叹气,解宣侧身面向她,宽慰道:“有下人照看,还有兄弟姐妹陪着,不必担心。”
“夫君,他们……”峘氏凑近了些极轻地开口,没有明说,只以眼神表明了询问之意。
解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解释,最终只得含糊道:“我看你与那位姑娘相处融洽,以后好生相处便好。”
峘氏也是世家出身,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准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知道这是让她与这两位客人不远不近处着。她心底猜测,这两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但又不至于太重要,甚至于解家而言,他们这“客人”的身份都有些模棱两可,既不像是真正的贵客,又不能轻视怠慢。
“佑度兄,佑度兄!”岸上忽来一声呼喊,就见几位宽袍广袖的世家子弟在岸上遥遥招呼,有人还意外地笑道,“佑度兄今日竟携嫂夫人同游?真是数年来罕有啊!”
大抵是看到了解宣身边的峘氏,也认出了她,有人扬声打趣道:“佑度兄、嫂夫人,不如上岸来同游啊,我们也刚出门不久呢!”
解宣一看岸上的人多是十几岁、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人,便不太愿意与他们共伍,毕竟他和他们年龄相差大了,恐怕难以投契。
但他瞥了眼船舱内,又改了主意,吩咐下人将船靠岸。
峘氏意外地看了看他,以她的了解,自家夫君应该是会拒绝那些少年的,没想到竟会停船。
不过,想到同船的姐弟俩,似乎又明白他为何违背自己的意愿了。
“要上岸了?”感到船要靠岸,容湘也钻了出来,她悄无声息站在解宣身后问道。
解宣微惊,都没听到她出来:“恰遇熟人,与姑娘姐弟年岁相差未几,想来你们应是能愉快相处。”
容湘举目望向岸上的一群少年,打眼一扫足有十人上下,年纪最大的瞧着才二十二三,确实与他们姐弟年岁相差不多。
不过,他确定他们能愉快相处?
容湘好整以暇笑着打量了解宣几圈,这人究竟是对那些少年,还是对他们姐弟存在认知偏差?
果然,愉快是不可能愉快!
船还未靠岸,就听到了岸边那群少年中,有人不客气地嘲笑道:“佑度兄何时也对白虏有兴趣了?连与嫂夫人同游都不忘带个爱宠?”
“这爱宠瞧着长得不错啊,幼度兄从何处寻来的?可还有这般姿色的,我等也愿赏玩一二啊!”
这番话全然是提及玩物的语气,也确实,在鉴康城里能看到的显北人,十个有八个都是供权贵人家赏玩的。
而容湘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显北人无疑。
峘氏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容湘,却见对方仍是那般淡淡笑着,丝毫没有恼怒之色。
“别胡说,佑度兄对发妻情深,怎会豢养姬宠?”
这话一出,峘氏表情黯了黯,垂了头抿唇不言。
峘氏并非解宣原配,他的原配乃是泰山羊氏族人,少年成婚、感情甚笃,还有寄鱼的佳话流传在外,只是未育子女便早逝了。
解宣本就站在她旁边,余光瞧见她这般,借着袖子遮掩捏了捏她的手:“少年人言谈无忌,不必在意。”
峘氏能感到他是在安慰自己,遂心绪好转了些。
船靠岸发出一声闷响,下人手脚利索将船栓好,这才请了主人上岸。
“凤凰,上岸了!”容湘回身向船舱内伸手,拉了牧荣淳出来也没放开,径自一揽他腰间,轻盈跃上了河岸。
这一下看得众人怔愣许久,就连正在上岸的解宣夫妻也颇为意外。
“在下容湘,这是舍弟容淳,见过诸位公子。”容湘松开牧荣淳,笑着朝众人拱手自报姓名。
明明是女子,可言行又是男子模样,众位公子哥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一时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发声。
“这两位现在解家客居。”解宣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在场的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他们出自王氏、温氏、池氏、刘氏、殷氏等,若不论及各自的家族立场和亲疏远近,他们其实是共有利益的一群人,代表着统治阶层,即世家门阀。
近来解岸所代表的解家水涨船高,除了王家,其他家族都会对解家抱有敬意,今日会叫住解宣,亦是亲近解家的表现。
所以,此刻听到解宣这么说,便知道这两个显北白虏,并非他们以为的那种供人玩乐的伎乐之辈。
其中一个年约弱冠的少年也坦荡,当即站出来向着容湘姐弟拱手一揖,态度诚恳谦和:“方才我等言语无礼冒犯了,特向两位致歉,为表歉意,今日两位出游一应所需,我等尽数负责,两位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容湘笑眯眯的,瞧着好说话极了。
牧荣淳站在旁边默默打量这群少年,因着他们的站位、距离,很快将他们划分成好几拨,进而推测他们出自哪家。
见容湘大气不计较,一群少年便出言相邀同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欢迎两个显北人加入他们的游玩队伍。
实际上,这群人中的一多半,都在隐晦地打量他们姐弟,还在观察解宣的态度,想以此推断出他们的来历。
这么一大伙人,呼啦啦很快到了一处私人别院,寻了个绿树掩映的空地,命下人送来茶水果品,便纷纷席地而坐。
“这是作何?”牧荣淳小声问身边的容湘。
“很显然,清谈论道啊!”容湘摇摇头,拉着他坐在了外围偏僻处。
牧荣淳恍然,景国确实盛行清谈,他只耳闻过,亲眼得见还真是头一次,顿时有些好奇。
但随着这群人你来我往地开口,这好奇便被掐灭了。
他们所谈的都是本末、有无、动静、言意这些内容,听起来空乏而玄之又玄,多出自《庄子》、《周易》,越听越觉得虚无缥缈,渐渐就无聊了。
“喝茶。”容湘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悄悄摸出些自己的茶叶泡了壶清茶,倒上一杯递给牧荣淳。
解宣和峘氏也坐在旁边,有幸分得了一杯。
杯中茶汤清澈,袅袅热气带着茶香扑鼻而来,竟不是平常煮的那种茶。
解宣闻着清香,轻轻抿了一口,不禁顿住了。齿颊清新、口感微苦带涩,但回味却又透着些甘甜,这种清淡茶汤,意外地怡人味蕾心田。
他不由得转眼看向容湘,就见昨日煞气逼人、几欲择人而食的少女,此刻姿容沉静尔雅地跪坐席间,手中行云流水般泡茶分汤,此景可堪入画。
“姑娘对众人所言可有见解?”解宣听着耳畔少年们抑扬顿挫的谈论,出声询问道。
“你问我啊,”容湘抬眼看来,确认他问的是自己,便摩挲着茶杯,片刻后语气随意答,“没什么见解,我从未读过老庄、周易,又怎能提出什么见解?”
以她后世之人的身份来看,这些人坐而论道,好似高谈阔论有多高雅,其实就是在装逼,且还假装逼格很高。
但有什么实际意义吗?不过浪费时间罢了。
有本事研究物质本源、天体物理啊,那才是真的玄奥,若有成就,还能认识世界、飞向宇宙呢!
而以她修真之人的身份来看,呵,这些谈论就更可笑了,真正的坐而论道要是这样,三清祖师怕都要被气成河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