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明月》忽其渺杳

28、第二十八章 真假岚衿

　　与顾容恢火一回长谈，莫落总算弄明白了此事的因由。原来谢幕绝早年前已经连同顾容府在南溯国布下了大大小小的势力，意在恰当的时机由顾容府出面控制南国政局，继而以南国举国之势压制北国皇室，迫使其交出全部政权。

　　这着棋的关键在于顾容府，若是南国举国进犯，那与南国掌握政权的顾容府交好的谢府自然会成为北国朝局的中流砥柱，届时垣国少帝想不把大权交予谢幕绝也难。然而南北两方势力一旦联手，这泱泱天下岂不唾手可得？也正因为如此，谢府不论在明与暗的哪面，都应与顾容府保持绝对的亲密。

　　这错综复杂的局面，看似毫无干系，却如连环一般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莫落着实不得不佩服舅父的胆魄与缜密，但就是这么一着精妙的对弈，却在诸多环节都出现了问题。

　　先是南国改朝换代，本应继承大宝的国主由懦弱无能的二皇子变作了心智狠厉的三皇子，一时间朝堂政变，竟连带拔去了顾容燮在南国经营多年的势力，使得原来的计划瞬间化为泡影。再则，北国这些年暗中的反动势力拉帮结伙愈演愈烈，就单说那借着诗社当做掩护的庭燎，便不知已经将触手伸向何处了。

　　莫落一边斟茶，一边想得有一些头疼。

　　顾容恢火已经离去，他们二人一致觉得，在顾容府的乱局还未平定之前，莫落还是呆在青楼之中更加保险一些。虽然难保不会有刺客暗中不轨，但是以莫落的身手，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恢火事多缺少人手，莫落就让驳嘉先随着他，顺便也能多搜集一些南国的情报。驳嘉起初还老大不愿，但是听到莫落说与老爷子的任务有关，也就乖乖的从了。

　　初春时节风还有些微微的凉，但是岚衿刚从碎梦居中退出来的时候，浑身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扶着梯子从小楼二层下来，面上已经苍白的几无人色了。

　　这时候小鱼儿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行了出来，她看见岚衿独自一人靠在栏杆处，手抚胸口，神情憔悴，不由得上前一步搀住了她，疾声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岚衿伸出手摆了摆，“我无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屋里去吧。”小鱼儿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了楼下屏风后的那一间雅室之中。却不料刚走进屋子，岚衿却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在地，小鱼儿赶忙扶住，将她搀至椅上坐好。

　　“采菱……”倚在靠背上的女子低声唤道，突然扬手将脸上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揭开，面具下的脸早已是泪眼朦胧，那一张冷艳娇美的容颜，却不是谢碧心是谁？

　　小鱼儿上前将一方帕子递到了她的手上，神情有些黯然道：“公主这是……莫不是你的身份，被那莫公子发现了？”

　　谢碧心缓缓地摇头：“我刻意瞒他，他又怎会知道？我只是痛心命运无情，我们竟然连真实的自己都做不了。我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装作青楼歌妓，他却也同我逢场作戏，他无知无觉，却不知道每与他对视一眼，我的心内都在滴血。嘴上说得不在乎，却惟独骗不过自己的心。若不是还担心他，我又如何会违背婆婆的意思，执意要来这南国呢？”

　　她执起小鱼儿的手，“采菱，这一次难为你帮我，若日后这事婆婆问起来，我必不会叫你替我担这担子。”

　　小鱼儿皱皱眉，立马朝她跪了下来，“公主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您是公主，这复朝大业庭燎所有的志士可都指着您呐，就算是您有错，婆婆也断不会为难您的。采菱这一身性命虽是婆婆给的，但是心却是公主的，所以就算是出了差池，我也会替您担下来。”

　　“南国已经乱了起来，北国那边谢幕绝一定会极力催促我与顾容家的婚事，我得在婆婆和谢府有所察觉之前赶回去。”碧心弯腰将小鱼儿扶起来，然后又将桌上的人皮面具放入她的手中，“这岚衿还是由你来扮，我与他相处时候不久，这时候换回来，他必发现不了端倪。只是采菱，你我姐妹一场，姐姐还是请你，无论如何，万务替我保住他的性命。”

　　小鱼儿心念一动，执了她的手道：“采菱知道，此事必不负公主重托。”

　　等岚衿端了茶点，轻移莲步回到碎梦居的时候，莫落正执了卷册子，斜躺在榻上翻看。他见岚衿进来，指了旁边的座榻，笑道：“难为姑娘这么善解人意，快过来坐。”

　　岚衿端着承盘笑盈盈的在莫落身旁坐下，将一块儿黄澄澄的豌豆糕递到他的嘴里，笑道：“看样子公子今日不打算走，是打定主意在奴家这里住下了？”

　　莫落将那一口糕咽了下去，又斟了一杯清茶就着吞下，“岚衿姑娘不但貌美，竟然还有猜人心思的本事不成？”岚衿笑道：“我见来寻你的那位公子离开，却不见公子跟随，就想是公子更中意我这地方一些。想想也是，像顾容府那样的高门大户规矩诸多，肯定不如我这小楼来的惬意舒适，公子喜欢也是预料中的。只是，”岚衿伸手替莫落掖了掖松开的衣领，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不见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兄弟？他既然是公子的人，那我也好吩咐底下人帮着照看着些，也不好将人晾在一边不是？”

　　莫落抬起眼细细地打量了岚衿一眼，他的眼神中忽地闪过一抹探寻的意味，而后笑着挽住岚衿的腰将其拽进自己怀中，“姑娘这样未免也太过善解人意了一些，莫非是想着我一个人还不够，非要再叫别的男人来一起陪着你才行？”岚衿正待开口，莫落伸出手指按在她的唇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那位小兄弟另有要事要办，恐怕你近日是见不到他了。”

　　岚衿一旋身钻出了他的怀抱，“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有公子这等风流倜傥，琴艺超群的妙人陪着，岚衿又怎么去想什么别的男子？春日苦短，不如趁着这早春好天，岚衿也学学古时的雅人，与公子品茶，弹琴，论诗如何？”

　　莫落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深意，他将面前的一纸薄宣摊开，道：“既是姑娘美意，在下当然觉得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