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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南国之邀 ...

  •   笔按笺上,不出半柱香光景,莫落已在宣纸上写下一首小令,岚衿取过了宣笺一看,寥寥四十八字,作的却是一首眼儿媚。

      “山门像作千古立,焉何惜流霞。木棉光阴,飞度难猜,萧郎情意。枯藤老树成旧忆,尝惜春不朽。雨后新花,纵绚鲜妍,落地难寻。”岚衿低低的吟诵了一遍,眸中闪过一丝悸动,复又笑道:“好一个雨后新花,纵绚鲜妍,落地难寻。好景不常有,好花不常在,公子可是在感念逝去光阴不复,逝去的情感不复?”莫落的眼神中流露出淡然的哀伤,他将细毫扔在案上,只道:“我的已经作完,该你了。”

      岚衿倒也不推辞,她取过那支细毫,轻一点墨,不多时,也在莫落的那首小令下和了一首眼儿媚,莫落抬眼望去,写的是:润雨画湖山水色,墨云点轻舟。闲来垂钓,小楫不语,唯余瑶琴。空山老来斜阳暮,肯爱弦声诉。但看青莲,风中新绿,落红无数。

      莫落笑道:“你这首小令新奇淡雅,旷达简约,倒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手笔。”岚衿搁了笔,打趣道:“公子忘了,岚衿是风尘女子,怎能与那些养在深闺之中的小姐相比呢?”

      “哦,是么?倒是我初见姑娘时,见姑娘风姿清雅,倒真有几分大家小姐的风采呢。”

      “如此,倒是公子谬赞了。”岚衿愣了一愣,笑着起身,对莫落道:“光顾着说话,茶凉了都未察觉。岚衿失礼,公子且坐着,我再去为公子换壶新的来。”说着便又端着承盘走了出去。

      虽然明明觉得自己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可是刚刚与这个谢府的二公子说话时,她却觉得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惊惧之意,因此才借着换茶的由头溜了出来。她与谢碧心的身形本就相似,近些年为了打探消息,掩人耳目,二人也常扮作一样装束,其间并未出过丝毫差错,因此这次她才敢答应公主在她外出之时扮作瑶台馆的花魁,可是今日见这莫二公子,看他的眼神,竟似她们这些偷梁换柱之事,他全都知晓明白一般。可是,公主明明说,她们见面也不过一会儿,她的行至也无差错,断不该被他发现才是啊。该不会是自己多心了吧。小鱼儿将承盘搁在雅间的茶席上,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正踟蹰间,一直伺候她的那个女童走进屋来,见着她盈盈行了个礼,笑着问道:“这回你是采菱姐姐,还是碧心姐姐?”

      岚衿笑着戳了戳那丫头的脑袋,“这回你知道我是哪个姐姐了?”小童心领神会,“碧心姐姐从来不会这个,看来这回是真的小姐回来了。”说罢便端了茶席上的壶具,自去接了水煮了起来。
      兀自呆坐了半晌,采菱心道她和公主谁才是真的花魁岚衿,连她的贴身小童都难以分辨,更别说是那才见过她不过几面的公子了。想到这里,她心下释然,便也觉得刚才的一番心思都是自己的臆想,便重新端了一壶新茶,想上楼给莫落送去,不料她刚踏出雅间的门,却见一个黑影从墙头径自跃进了碎梦居的二楼。

      彼时正值黄昏时分,日影西斜,她看的并不真切,那道黑影稍纵即逝,她便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听到碎梦居中传来打斗之声,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

      岚衿放下茶壶便朝楼上奔去,掀开珠帘向内看去,却见莫落好端端的坐在琴台前正在翻看一本琴谱,并不见丝毫黑衣人的影子。难道是自己刚才眼花了?岚衿狐疑的看了一眼屋内,待见到案上被打翻了砚台时,才确定屋中刚刚确实经历了一番打斗,不过是在她进屋之前,这打斗已经了结罢了。

      她当下并不挑明,只问道:“公子刚刚可有见什么人进来?”莫落将琴谱放下,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岚衿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南国,不期冲撞了湛城权贵,近日恐会有不少歹人来此想要我的性命,所以……与我呆在一处或许不会安全。姑娘若是有所顾虑,只要你开口,在下便可自行离开再寻别处暂避。或者说,姑娘愿意暂且到别的地方避避,等过了这几日,再行回来?”

      倒真是个直爽的性子,什么话都敢开口,什么人都敢得罪,怪不得公主百般吩咐要我看顾你……岚衿心中不免一阵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妓馆打开门做生意,若是连这点胆识都没有,还怎么敢留宿客人在此?承蒙公子信任,将这些都告知奴家。不过我看着公子对此事并不如何忧心,如此看来必定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既然公子都不害怕,那我一个小小的歌伎,又有何可避的呢?”

      “好,”莫落拊掌大笑道:“姑娘如此直爽,那在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人生难得逢一知己,既如此的话,那我与姑娘秉烛夜话如何?”

      “甚好甚好,奴家也正有此意!”岚衿笑着,已经打发童子再去备上一桌茶席,两人便围了榻上矮几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聊起天来。

      莫落从前自谢府出走后,三年来走南闯北,自是去过不少有趣的地方,经历过不少有趣的事,也结实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将闯荡江湖的一些趣事讲给岚衿听,两人时而大笑,时而感慨唏嘘不已。而岚衿自幼时便被老鸨养在妓馆之中,各行各色的人见过的更是不少,她也将这些年中发生的趣事讲给莫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聊的十分酣畅淋漓。

      夜半时分,窗外传来异动,不多时,已经黑衣人成群结伙纷拥而来,竟将整个碎梦居都给围了起来。屋内的莫落自然早已感知到了这一异动,他凝神细细辨认,发现来的刺客居然有二十人之多。

      他淡淡一笑,轻声叫岚衿附耳过来,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只听一声刺响,那群人之中的几人已经踢倒大门冲杀了进来。

      “要来便一起来好了,这种躲躲藏藏,婆婆妈妈的小人姿态,难道就是你们南国人最擅长的伎俩吗?”莫落扬声戏谑道。这一激将,果然有更多的黑衣人从窗口翻了进来。先冲进来的其中一名黑衣人道:“姓莫的,今日我们不想与你为难,只交出北国皇帝要求割地的手谕,便饶过你一条性命。”

      皇帝的手谕是他此行文碟,若是将手谕丢了,即便是他有命逃出南国,垣国的大狱也早已为他敞开了大门。莫落心头冷笑,口中只冷冷地道了声:“做梦!”

      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眼神一凛,便提着刀冲杀了过来。莫落掀袍向前一跃,便与黑衣人动起手来,这时却只听一段破空的琴音自屋内响起,原来是岚衿刚刚受莫落的示意,已经抱了琴隐在一个角落中抚了起来。

      只听琴声激越宛若飞沙碎石,一波一波的音律传入耳中连绵不绝,弹得正是名唤十面埋伏的古曲。莫落身上的蓝袍翩飞,身体随着曲调的起承转合而翻转腾挪,黑衣人只觉面前一道蓝影迅若闪电,在一群黑影中快速游走,他们提着刀想要攻击,可却偏偏抓不住一丝那人的影子。只是随着曲调的加快,那人的动作越来越迅疾如雷,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二十几人已有将近半数都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可偏偏剩下的人中竟无一人知晓敌人用的是何种手段。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噤若寒蝉,冷汗涔涔滴下,可是却都束手无策。最终一名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破敌的关键其实在于那鬼魅一般的琴音,于是脱离战团,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猛扑过去。

      琴声戛然而止的瞬间,莫落的身影停了下来,岚衿已经被那名黑衣人从帘子后拉了出来,脖子上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快将手谕交出来!”黑衣人咬着牙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不然我就叫这女人立马血溅当场。”

      莫落的神色也变了,他缓缓地直起身,抬起手道:“壮士莫要冲动!不就是一纸手谕么?犯得着弄出一条人命来?你要这一张破纸,我给你就是……”说着就要自怀中将圣旨掏出来。

      “不可!”不料岚衿却在此刻脱口道:“莫公子,圣旨等同你的身家性命,切莫为了岚衿一人做出蠢事来!”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子立马深了一寸,“你给是不给?”那刺客伸手堵住女子的嘴,怒喝道。

      “壮士莫急,给,当然给!”莫落拿出文书向前抛了出去,那刺客赶忙伸手去接,却见同时有一道寒光一闪,在卷轴还未落入刺客手中时,他的喉管中已经插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莫落将落在地上的圣旨拾起来拿在手中,眼神一扫余下的几名黑衣人,他们见头人被杀,一时胆怯,便立马扶了昏倒在地的同伙迅速退了出去。莫落也不去追,他低下头来,却见刚才那名劫持岚衿的刺客脸色已经变作了黑紫,竟像是一时之间中了很深的毒。

      这时忽然自窗外飞进来一支飞矢,莫落不及闪避,伸手接住,小箭上用丝线捆了一张纸片。他将那纸片展开,只见上书一行小字:南国国主愿与北国使臣明日辰时仟烽台下行宫一叙。看那落款,用的竟也是南国贵族的印信。

      莫落捏着那张纸条若有所思的一笑。看来这场好戏,真的要开始上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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