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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ection III 广袤无垠,渴望架起沟通的桥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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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15日,安在我的城市有一场小型的歌迷见面会。那天正好是周末,于是我报了名,打算去见她。
2007年12月15日的见面会在城市中心的一家酒吧里举行,离我的窝大概车程20分钟的样子。
2007年12月15日这天我不知为什么起得特别晚,睁开眼睛一看闹钟竟然已经9点。打算借透亮的光线让屋子里的灰尘显形,拉开窗帘我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北方的雪总是下得很豪迈,霰雪纷其无垠,霏霏而承宇。
擦净窗子上湿漉漉的雾气,我看见玻璃外面的世界,呈片状的小小雪花在灰色的天空下盈盈洒洒,刷白了一整座钢铁森林。
无与伦比的美丽,与洁净。
不过事物总有两面,雪固然美丽,但赶上一个大雪天,就意味着潜在的交通瘫痪。
幸好见面会是在下午,我拿着想请安签名的新专辑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一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总算及时且安全地抵达目的地。
把车停好,我走向那家酒吧。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原木色外表、窗子透出暖光的酒吧显得很温暖。进去后我发现酒吧蛮大的,在地上有一层,吧台附近有延伸向下的楼梯,在地下还有一层,而安签名的地方就在地下那一层。
整个见面会的流程是安给歌迷签名,然后到场的人和安聚在一起,互动,听安唱歌。
我到的时候签名活动已经开始一会儿了,等待的人流从地下一直排到了地上酒吧的门口,签过名的人想要出来都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队伍中有些人结伴而来,他们中有人在兴奋地聊着即将见到安的一刻,有人聊些对新歌的感受。我是一个人来的,就排在长长人龙的尾巴,静静地等待与安近距离接触的那几十秒钟。
随着队伍不断移动,我从门口移到了吧台,再从吧台下了楼梯,慢慢的,安的面容在我的眼里渐渐清晰。
在星光璀璨的歌手队伍里,安显得很普通。
没有靓丽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貌,没有傲人的“事业线”,她有时甚至会略有些无奈地调侃自己的平胸。
穿着宽松的粗线毛衣,里面是一件黑色吊带,安看上去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是的,虽然已年近30,她仍然像个女孩。”我想。
一个化了妆仍会给人以纯白感觉的女孩。
可她静静坐在那里,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吸引人们的注目。
她的浅笑天然舒缓,她的大笑稚气灵动。
安身高165公分的样子,不算矮。
可当她在舞台上跳跃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否认她的可爱。
安像个孩子般有一种灵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的步调,让人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的弧度。
她喜欢素食,她喜欢读书,她喜欢如她一般温暖的阳光。
她很低调,曝光率不高,她总是默默径行着自己的生活。
然而在一些事情上安又很高调,她会为保护濒危动物奔走,会为反歧视活动摇旗呐喊。
她进行义演,把所有的收入捐给慈善组织。
她甚至为了挤出去孤儿院的时间推掉一些商演。
她无意宣扬自己的这些行为,可能她认为做这些只是为了做她自己。但总会有有机会接触她并且关注她的人向其他关注她的人们透露这些事情,于是大家就都知道了。
我站在队伍里凝视着正在十几米外的桌子上正专心写字的安。
“也许正是这样,她才至今也只是个有些名气却不能大火的歌手吧,虽然她的歌她的声音那么好听。”
我有些遗憾地想。
作为一名“粉丝”,我当然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为更多的人熟知、喜欢。
但也正因为她是这个样子,包括我在内的这些人才会喜欢她吧。
我在队伍里环视了一圈high起来、不断唱着属于她的歌的人群,这样想。
然后我看到安在签名换人的一点时间里偶尔抬起头看看起哄、唱歌的人群,笑得温柔。
然后她会维持着这样的笑容接过下一个人的专辑,开口说些什么。
然后再低头认真地写字。
会有侧边的几缕发丝顺着安白皙平滑的面颊散落下来。
她会用左手食指将散落的头发梳至耳后,一副温顺安静的模样。
她好美。
发呆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一眼转,等我回神时,我前面的人正拿着安签过名的专辑欣喜地向外面走。
已经轮到我了。
我突然紧张了起来。
面前仅隔了一张桌子,坐在后面正看着我的人,那是我喜欢了五年的人啊……
稍稍调整了一下,我拿着安的新专辑走到她的面前。
她拿着马克笔看着我,滑落至手肘的毛衣袖口有漂亮的流苏。
“你好,你想我为你写些什么?”她浅笑着看着我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而略带沙哑。
虽然做出很有精神的样子,可我看出她似乎有些疲倦,声音也透着些微的弱势。
“这段日子,她累坏了吧……”我看着她,想。
我忍不住心疼她,表面光鲜的艺人总是这么辛苦的。
“累坏了吧,喝点水吧?”
诶???!!!
我竟不自觉将心中的情绪说了出来。
“啊?你确定要我写这个?”她微微挑起了褐色的眉毛,略显稚气地分开了刚合上的唇,一副被我的话弄得跳出了状况的样子。
我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希望人的□□和灵魂是能分离的。
神呐,带我走吧……
丢人丢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不用手摸也能感受到脸上要烧起来的热度……
赶快想个说辞!
我命令自己。
“不是……呃……我觉得你签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想让你喝口水……抱、抱歉……”
我一边想一边说,徒劳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狼狈。
不长的一句话被我结结巴巴地吐了出来。
我感到背后的人群也开始安静了下来,好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算了,干脆我自己跳到马里亚纳海沟去算了……”我无比后悔地想到。
真是无与伦比的尴尬。
正当我无措时,我听到面前传来笑声。
轻轻柔柔,像这个城市春天带着暖意的风。
她笑了?
我抬起头看她,她笑得欢快,刚才困惑的表情也舒缓开。
接着她放下笔,拿起手边的一瓶水拧开,抿了一口。
“谢谢你,我贴心的、有爱的听众。”她放下水瓶冲我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
“好啦,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下面说吧,要我写什么?”她又拿起笔,看着我。
我被她的举动震到,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云淡风轻地对她说没关系?
还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谢谢?
或是泪流满面地绕过桌子抱住她,激动地和她说我喜欢她很久了?
我听到后面人群骚动了起来。
“太会献殷勤了!唉,刚才我怎么没想到……”
“哇!安姐对她笑了,还这么温柔可爱!不行了,让我沉醉个先……”
“羡慕嫉妒恨啊!不行,我也要求安姐喝水!”
“冷静,景,冷静。”我对自己说。
然后我试着控制仿佛僵化的面部扯出能应对此种场面的笑容。
“就写……‘给我的歌迷,灰木’吧。”我对她说。“灰色的‘灰’,树木的‘木’。”
“灰木?”她本已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一双棕色的透亮眼睛好像在细细审视着什么似的看着我,握着笔正要开始写字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拘束的自己。
虽然很高兴喜欢的人眼中能有自己,但我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仿佛阴影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对啊,‘灰木’。灰色的‘灰’,树木的‘木’。”我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嘿嘿……好的。”她突然带上有些“诡异”的表情笑了笑,这么说。
盯着我看的目光也随着这句话收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纳闷。“难道我刚刚又有什么不适宜的地方?”
唉!我总是处理不好这些场面上的事。
她开始专注于被她忽视了许久的那张专辑。
但没过一会儿,已经开始执笔、安静下来的她又轻轻笑了起来,边笑边在专辑的内页涂涂画画,期间她一直在笑。
我在桌子这边贪婪地看着她笑。
她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可能是觉得我这个听众很傻很有意思吧。这回糗出大了。
可她笑得好美……
“好了。”她放下笔,将签好的专辑交给我。
我回神。
“谢谢,我很喜欢你的歌、你的声音,希望你越来越好。”见她的时间如此短暂,我不禁将自己的心情对她倾吐。
“嗯,谢谢你,灰木。也同样祝福你。”她这么说。
时间紧迫,我已经占用了她过多时间,接着她还要给我后面的近百人签名,还要与在场的人互动,还要唱歌。
我不想做一个耽误大家时间的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我拿着专辑转身离开了有她在的那个地方。
她也接着为下一位歌迷签名。
在往回走的时候,经过的附近一些人会笑闹着冲我吹口哨,会竖起拇指对我说“哇!你刚才太酷了!”
我一边走,一边尴尬地笑着回应他们,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出这个风头的……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天知道安怎么会有那种举动,听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话去喝水?
她总能做出一些让喜爱她的人惊喜的事,意料之外,情理之外。
这就是安,我爱的安。
签名完毕后歌声响起、人声响起,我紧紧攥着手中的专辑,窝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听着她,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唱歌,看着她笑闹、走动。
像一个精灵。
见面会结束后还有一些人徘徊在酒吧附近,希望能“围堵”到安。
然后呢?可能也没有什么然后,他们只是想多见见她而已。
我从酒吧出来,一下子又被充斥着清冽空气一望无垠的白色包围。
时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
头脑清醒了起来,我跺跺凉气上侵的双脚回头望那家酒吧,回味之前的两三个小时,就像一场梦。
梦终究会醒,不是么?
我往几十米外的停车场走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等待车子热起来的这段时间我打开了专辑的封皮,内页尤带着笔油味道的漂亮连笔字夺取了我的视线。
致亲爱的灰木: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疼惜和关心,我都有看到。
生活不在别处,而就在这里,让我们再柔软一些、再释怀一些。
安Swings
这两句话下面画了一个被柔化的我,嘴巴委屈地抿起、眼泪汪汪、脸上有窘迫的斜纹。
一种甜蜜的感动包围了我。
她看到了。
车里开始暖和起来,连同我的心。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2007年的12月15日,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