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短篇集》顾惜之

3、M

　　“老师，你再讲讲嘛，有没有什么灵异事件？”我极力装出无知少女的可爱样子，景仰地望着老师，一双大眼忽闪忽闪。
　　“灵异事件嘛，我想想……”他往椅子背上一躺，“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就说当年大串联的时候吧，我还是个小毛孩子，哥哥姐姐去北京去韶山的，只能干瞪眼看着。那时我刚送我大姐上了火车，在火车站跟一帮人坐着拍纸片。然后就来了一个男人，穿绿军装，挎着军用包和水壶，头倒是梳得跟两片瓦似精光油亮。他在边上打量了我半天，突然神神秘秘地拉我到一边，拿出一张硬纸片，问我上面写的什么。”
　　“写啥啦？”
　　“嗨，就一个M。当年谁还学英语，我当然不认得。没着想他倒急了，比手划脚地跟我说什么‘秘密任务’、‘接头暗语’、‘母星’……还拿个手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说：“快醒来吧。这里蕴藏了宇宙的秘密……M……M……M……”我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个想翻天的□□，那还了得，找个借口把他晾那，立马喊来了人。”
　　“后来……”
　　“扭送公安局啦，后来听说那人是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哼，008号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我往老师的茶杯里添了热水，殷勤地说：“后来您怎么看这件事？”无奈地望向后窗，窗台上趴着一个黄色的影子。参谋长又在等我了。它那样宇宙尖端的思想，伪装成校园流浪猫的确是委屈了点，可也不能老监视我吧。

　　今个早上我正对着纸人念念有词，它冷不丁出现在寝室门口：“指挥长，你又滥用星辰法术！”
　　“谁让那个男人说我不漂亮。”
　　它深沉地叹口气：“指挥长，地球人的眼光往往有问题，不可用母星的标准来要求。”
　　我愤怒地说：“是你告诉我这是地球美丽可爱少女的外皮我才买的！”我冲到门外，见保安没有盯上，忙把这只脏乎乎的臭猫关进来，喂它早饭带回的鱼干：“你胆子倒大！保安对楼内的非人哺乳动物都采用赶尽杀绝政策了。”
　　“我冒死来见还不是出了大事。”它慢条斯理地洗了脸，把刚才放在一边的脏纸片叼过来，“你看！”
　　那是一张桃红色的纸片，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红“M”，旁边是有点像英语的潦草文字。“什么东东？”
　　“意大利语的‘指挥长像太阳，照得我心亮堂堂。’”
　　“还有一句。”我指着。
　　它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参谋长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
　　“高见，高见。哪弄的？”
　　“我用时空探索仪搜到元朝，找到了我们的同类。这是他的宣誓效忠。”
　　“谁？”
　　“马可·波罗。”
　　“谁！”我惊倒，“我正在读他的传记。”
　　“省省吧。”它把明天的鱼干也吃光了，“以前把诸葛亮还有希特勒的情妇带过来也没见你惊讶成这样。”
　　地球上关于我们的记载最早是《公羊传》庄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那是我们全族的纪念日，那天我们的飞碟在地球坠毁，而我们M星人被扔进了属于地球的不同时空，以M为暗语相互联系，以求有朝一日能全体返回母星。在此期间我们在地球考察实习，将这里智慧生物的文明发展记录下来，以便日后占领地球。

　　“后来我想啊，那个人会不会是别有意图。”老师继续摇头晃脑，“我把纸片给弟弟看，他说是个猪蹄。可怜见的，那时节凭票供应过年才有肉吃……给我爹看，说是个锯子，真是心系生产无私奉献的工人阶级……物理老师说M表示质量……我还请教过教我哲学的导师，他说这是两个人。平行宇宙嘛，就该有两个相同物体，跟照镜子似的。”
　　我悄悄向窗口移动，对那个死参谋长做口型：“喂，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
　　“你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了。”它又白我，“008那个家伙找错了人，随意泄露母星秘密还不采取任何措施……”
　　“行了行了，我这不打探他知道多少嘛。”
　　老师还在继续：“明智、美丽、魔法、拇指、母亲、密语……mega、male、medium、milli、money……对啊，money，敢情当年那人是向我要钱！”
　　我走到门口看了看。中午的教学楼想有个人都难。回头，我用人类可爱美少女的标准甜甜地笑：“老师！”
　　他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啊，这个不好玩，我该给你讲我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阁楼里目击鬼魂……喂！喂！你——”
　　我终于把封闭已久的螯足从人皮里解放出来了……

　　“你确定已经删除了他关于M的记忆了吧？”
　　“差不多啊。”我把长长的触须收回来，“顺便还弄到了下次小测的答案。”

　　M, m 是拉丁字母中的第13个字母，在古典语言和现代语言中都发双唇鼻辅音。它起源于希腊的Μ, μ。闪族人起初用它来表述水。对隐藏在地球的M星人来说，那是我们母星的代号，是我们之间的联络暗语。如果有一天有人塞给你一张写着“M”的桃红色纸片，请不要惊讶，你可能是我们之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