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13、青青子衿（五）

　　“你……”易忌寒扬眉看着那墨颜，心里暗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转而想想，也对，要是他突然消失，到时候那个苏图发现，找起麻烦，那就更糟了。想到这儿，易忌寒心里一恼，这人死活与他何干，他要死便死了，剜了墨颜一眼，吐出一句：“随你！”说着，易忌寒就甩开了他的手，偏过头去，粗喘了一口气，俨然是恼怒之极。

　　墨颜见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就爬了起来，稍稍整理了身上的衣衫，转而在房里找了一条丝绦将散发束住。
　　易忌寒见他一副淡然闲适模样，记起此次来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墨颜离开？想到这个，易忌寒神色一凛，道：“颜老板，既然你有决断，那请随意。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什么。这以前，这以后，什么都没有。”

　　“易公子，想说什么？”墨颜凝神看着他，顿了一下，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了。我与易公子，原本也不过才几面之缘，哪里有什么过去未来……易公子，麻烦你将他们弄醒吧，我还要他们带着去前堂找苏大人呢。”

　　易忌寒说的很明白，上次那件事，还有今夜的事，都要他守口如瓶。墨颜的回答倒是识相，就直说两人只有几面之缘，可问题是这关系未免扯的太清了，反而让易忌寒恼火。

　　他冷哼一声，解开了地上两人的昏睡穴，招呼没打就闪身走人。

　　这厢那两个近侍昏昏然的醒来，但看墨颜一个人静坐在椅子上，都不由起疑。墨颜看他们醒来，先声夺人：“两位，墨颜已经想的很清楚了，烦请两位带我去见苏大人。”

　　那两人左右对视一下，都挠头感到奇怪，但还是依言带了墨颜去到大堂……

　　又过了几日到了三月初十，这原就是定下的百花会日。

　　这桩事，早在大街小巷传开了。

　　还才过晌午，四合楼里已挤满了宾客，有些挤不进去的，甚至在楼外的街道旁的楼宇观望，只想一睹这天下华芳齐聚之景。
　　整条街上，华服异彩，各色人物都有。

　　易忌寒原来也是个纨绔公子，行事向来乖张，没有章法。在书院里呆了三年，性子也稳重许多，这些热闹放在以前，去了也就去了。只是当下易忌寒顾忌到会遇上墨颜，心里便不大痛快。

　　可哪料得到，李晟予同莫楚两人三请四请，最终还是没能敌得过他们一个长篇大论，一个威逼利诱，最终还是去了。

　　他们挤进四合楼后，易忌寒就头疼起来，这满堂脂香粉浓，这……分明就是个勾栏院！哪里还是那个以文会友、墨色生香的四合楼。

　　这百花会，倒是把盛京大大小小妓馆里的花娘们都聚齐了。一进去就有许多花娘拿着绣帕，娇笑着迎接今天进门来的来往之人，大厅里已不乏诸多商贾、文人才子，好一派纸醉金迷的靡靡景色。
　　这时候，一个绿色大衣，脸上脂粉浓厚的半老徐娘扭着屁股上前，调笑似地拿丝帕往李晟予脸上招呼了下，咧着红唇，捏着嗓子道：“李公子，莫公子，两位可算来了，赶紧的，上二楼去吧，好多姑娘找你们呢。”

　　“青娘，您来的可真早，如期姑娘是不是也来了？”莫楚闲笑着说道。
　　“来了来了，都来了，今儿个，我们八方楼，就是来镇场子的，我倒要让如期她们啊，给我长长脸，到时候，两位公子，可不敢小气了。”
　　“哪里啊，如期姑娘要是出来，我们定是要把这出场的资费啊，叫到最高……”李晟予连忙接道。
　　原来，这百花会，选那花魁魁首的，自然是要能技压全场、艳盖群芳的花娘。但最终还是要以这些姑娘出场的时候，在座的商贾宾客们出资总数的高低，来论名次。
　　那青娘听到回答，捂着嘴笑道，“好好好，有公子们的话，青娘就放心了。”转而看到一旁气息冷凝的易忌寒，干笑道：“这……这位公子，倒是面生，是两位公子的朋友吧……都上楼去吧，那儿看的清楚。”

　　许是易忌寒身上无形中散发的冷冽，倒让那青娘不敢去招呼他了。倒不是易忌寒本身那般不可接近，实在是在书院呆了那么久，男盗女娼在这些读书人眼里，是为低贱，自然不屑与之为伍。

　　只是他们三人衣装鲜亮，又都是俊俏高挑。一同出现在这里，倒是引来许多人的窥视。

　　那些落在易忌寒的视线，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莫楚看易忌寒一脸不耐的神情，连忙和那老鸨别过。只是这莫楚和李晟予这些年流连花丛，花楼一条街里，没有哪个不知道的，何况两个年轻新贵都还是四合楼的主人，那些个老鸨子见了他们都会要招呼一声。从一楼到二楼不过短短几丈的距离，倒是被陆陆续续招呼了许多次，等到了二楼落座后，易忌寒早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了。

　　因地方有限，人又极多，那雅座也不过是比邻而落的简易桌椅。这主要用来观赏的一共四层，都排好了位置，只有拜帖的才能坐在二楼以上，一楼虽有些位子，但大多都是站着的人。
　　一楼大堂前摆了个台子，那台子后面连着后院，四周还挂起了纱幕，就像一个戏台子一样。

　　这时候已经有些助兴节目，或是有些名气不大的花娘，弹琴唱曲，或是一些个早就排好的舞蹈，依次演过。不过这些都是小节目，那些慕名而来的人，等到申时了，也不见有什么压得住场的人来，就开始骚动起来。开始有人叫喊：“如期姑娘怎么还没出场啊？”
　　这一句开始，便有人陆续的喊了起来。

　　“还有丝丝姑娘和入色姑娘……”
　　“……”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把整个会场闹得是嘈杂不安。

　　易忌寒来此并无甚兴趣，才静下来想看台上的舞蹈，却被这些人的吼叫惹的是烦不胜烦。

　　这时，只听“铮铮”几声琴声，接着就一阵大气磅礴的琴声响了起来。
　　原本喧嚣的会场，因这一曲气势高亢，曲韵泠然的琴声而纷纷怔了下。这一分神间，台上的纱幕缓缓垂下。

　　隐约可见，一个红装女子拿着一把竖琴，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