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庄生

6、一点点小暧昧

　　第二日起身迟了，醒来发现竟然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的，却也不便赶路。
　　红绡进来为卓宁换了药，重新包扎了手，收拾停当，才笑嘻嘻地说：“小姐，下雨了，咱们再住一天吧，等雨停了再走。”
　　卓宁皱眉，她现在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只是雨中赶路，她坐在车里没什么，倒是苦了赶车的小厮，无奈只得同意暂留。
　　红绡一见她点头，兴冲冲地往外跑，“我去跟青代说一声去。”
　　卓宁咋舌，这丫头什么时候跟那小书僮混得这样熟了？真是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哟。
　　心念往这方面一转，又想起昨夜之事，蓦地就有些气闷。不知该怪那个马长卿有意无意撩拨，还是怪自己乱了方寸。她只是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却从没想过这生活里需要爱情来点缀。情这东西，离得远点好。啊，不不不，她那点小心思根本不是动情，只不过是被美□□惑而已，都怪昨夜月色太好，琴声撩人，而她是个懂得欣赏的正常女人，与情爱无关。
　　正常女人？还不如说色女。想到这儿，卓宁忍不住伏在桌上大笑。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卓宁笑里抬头，就见马长卿站在敞开的房门边，微笑看着她，“一大早，卓小姐有什么美事？”
　　“啊？哦，美事当然有，我在想昨夜的美梦，梦到我捡了一个金元宝。”卓宁憋着笑说。
　　“果然是美事。”马长卿赞道，目光却悄无声息地笼住面前的小女子，那样眉眼含笑、春风洋溢的样子，叫人看了，心头发紧。这卓小姐，一颦一笑，还真是耐人寻味。
　　“看来我要交好运了，马公子。”卓宁才不管他什么心思，对他眨了眨眼，见他有些微愣神，忍不住又在心里狂笑。话说调戏美男果然比被美男调戏有成就感啊。

　　古人每逢下雨天都做什么？弹琴？没有琴，况且她也没有兴趣在一个高手面前显摆。下棋？大约早就还给特长班老师了。绣花？没拿过针。画画？这个倒是可以涂鸦几笔，不过怕画出来辱了人家卓文君的千古才名。
　　卓宁想了半天，难道叫红绡青代和那个马公子来打麻将，以弥补她前世没时间娱乐的遗憾？想想还是算了吧，穿越女最忌讳与众不同了。

　　“小姐，小姐，咱们去看花吧。”红绡小丫头及时进来解救了无聊的卓宁，“听说这个镇子里有座菊园，现在开得正好，反正也走不了，咱们去看看吧，也比闷在屋里强，好不好，小姐？”
　　雨中赏菊？听起来没什么意思，不过确实好过闷在屋里不是？
　　于是卓宁赶紧让红绡拿了伞出门去。

　　出了客栈才知道，原来赏菊也是四人行的。马长卿和青代早就在门外等着了。青代见红绡出来，朝她挤眉弄眼地丢了个眼色，红绡则是悄悄吐了吐舌。
　　卓宁假装没看见，只对着手执油纸伞的马长卿点了点头，“马公子，一起去看花？”
　　“恭敬不如从命。”他仍旧不紧不慢的样子。
　　“那走吧。”卓宁带了红绡，当先行去。

　　浅浅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小径寻幽处，雨细花更香。
　　卓宁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镇，还真是有这样浑然天成的美景。其实菊园并没什么修饰，不过竹篱圈起，其中绽放的各色菊花也不是什么名品，只是胜在率性天然，倒真是一重惊喜。
　　卓宁任由红绡举着伞，也不说话，慢慢逛着，嗅闻着清爽秋雨里的淡香，怡然自得。

　　只是光顾着赏花，没注意脚下，这园中小路乃小碎石铺就，有些地方颇不平整，况且卓宁还没穿惯这种曲裾深衣，一不留神，被绊了下，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尚未及惊呼，纤腰已被人揽住，蓦地原地转了个圈，再回神时却在那马长卿怀中。
　　油纸伞罩在两人头顶，沙沙雨声仿佛低吟，连淡淡香气似乎都浓郁熏人起来。

　　红绡何时换成了他？小丫头和小书僮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园中，只他和她紧紧相依。
　　卓宁闭了闭眼，后退一步。
　　他顺势放开，微笑道：“有没有伤着？”
　　“没有吧。”
　　“手还疼不疼？”
　　“……不疼。”
　　“昨夜没有睡好？”
　　“……呃……还好。”
　　问答都很简单，不知为何，卓宁就是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也许只是秋雨缠绵、花香满园的缘故

　　“确实交好运啊。”马长卿低声揶揄她。
　　卓宁嘟着嘴，暗恼，这人看起来温雅公子，原来竟半点不肯吃亏啊，当下装作低头寻找，随口念叨：“金元宝，出来吧，藏到哪里去了？”
　　马长卿怔了下，忽尔低声笑起来。笑声如空阶雨滴般清润。
　　“别乱笑，当心吓跑了我的好运。要是捡不到，你要赔我哦。”卓宁抵挡心中微微掀起的波澜，故意恼道。
　　“好，我赔你。”马长卿好笑道。

　　卓宁低头到处乱看，其实是想趁机离这个马长卿远点儿。刚移动脚步，他突然拉住她衣袖，朝左边扬了扬下巴。
　　卓宁转头看去，见花枝掩映下确有一点金黄，拾起一看，竟然真是一锭小小的金元宝。
　　“发财了，发财了。”她捧着元宝呵呵笑。
　　马长卿看着她开心的笑颜，亦低头一笑。
　　其实她何尝不知哪有这样巧事，不过他既然知情识趣讨她欢喜，她自然要装作领情。

　　秋雨留人，到底短暂。第二日天就放晴了，一行人早起上路，直奔汉中而去。路上行人不多，卓宁与红绡坐在车中，听着车轮辘辘，马蹄得得，活泼的小书僮青代时不时唱个小曲逗大家笑，倒也不寂寞。
　　卓宁掀开车帘一角，那挺拔的身姿就在前方不远处，骑在白马上，潇洒随意又骄骄如松。他的目光不曾回转过，卓宁便放下车帘。

　　日落之前赶到汉中，卓义早已领人在城门外等候。见了马车急忙赶过来，一叠声问：“小姐，安否？安否？”
　　卓宁探出头来，笑道：“义叔，安啦安啦，您老放心。”
　　卓义这才舒口气，笑起来。
　　卓宁向卓义说了马长卿搭救之事，老管家立马奉上重礼答谢他。马长卿看了卓宁一眼，卓宁只微微一笑，他于是说：“老丈不必多礼。”再三婉拒。
　　进了城，卓宁就与马长卿道了别。客气的话也不必多说，她未问他往哪里去，也未挽留他一道吃饭停歇，只是合体微笑道：“多谢公子一路照拂，就此别过，祝公子一路平安。”
　　“小姐也多加保重。”马长卿也不多话，只是这句说来，比平时更加轻缓。倒是他凝视她的目光中，似乎内容更多些。
　　不过，卓宁也不去探究。终究分别，何必啰嗦？
　　转身回到马车上，然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各奔东西。

　　“小姐，马公子走了。”红绡一直探身在外，不断地与青代挥手告别，离得远了，大约对方也终于拨转马头而去，小丫头颇有些离别的惆怅。
　　“怎么？舍不得那小子？放心，等回了家，小姐我给你寻个俊俏小伙，赶紧把你嫁了，唉，女大不中留啊。”卓宁戏谑。
　　“小姐！你说什么呢！”红绡跺脚不依，惹得卓宁哈哈大笑。
　　“青代说，他们也是往川蜀而去的，咱们何不结伴同行啊，小姐？”红绡眼巴巴地看着卓宁。
　　卓宁摇头失笑，“你这丫头，到了川蜀就不用分别了？恐怕到时你会更加难舍，还不如趁早分开，免得徒惹伤心。还是，你真的喜欢上青代那小子了？”
　　“谁喜欢他啊！”红绡嘟着嘴。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喜欢马公子。这个嘛，要不我叫义叔去问问，他缺不缺磨墨添香的小丫头？”卓宁挤眉弄眼地说。
　　“小姐——”这下红绡脸成了红苹果，气乎乎地敢怒不敢言。卓宁觉得有趣，越发笑得厉害。
　　“我只是觉得，那个马公子跟小姐好般配哦。小姐要是……”
　　卓宁收了笑，淡淡看她一眼，吓得红绡赶紧闭了嘴，自从小姐嫁到窦家以后好像改变了许多，一点也不端小姐架子了，说话行事也都好商量。但她到底是主子，这一眼就颇有些威仪，倒有几分旧日的影子。
　　卓宁看小丫头受了惊吓，憋不住“扑哧”笑了起来，伸出食指点着她的小鼻头，说：“丫头啊，你给我记住了，旅途中遇到的男人，逗乐解闷可以，但千万别当真。不光旅途中，对于男人，就别太当那么回事。你这颗心，要小心保护好，可别轻易给了不知哪个阿猫阿狗的。给了别人，就要做好被人家打碎的准备，所以呢，还是自己保管着吧，宁要人心碎，不要我心碎，谁先心碎谁倒霉，这个道理，明白不？”
　　红绡愣愣地看着她，讷讷道：“不明白。”
　　呃？说得这么浅显易懂了，还不明白？卓宁挠头，想了想，“这么说吧，你就别爱上男人就对了。谁爱上了，谁死得比较惨。这下明白了？”
　　红绡更愣了，爱上男人会死得惨，可是嫁了人难道不爱自己的夫君吗？再摇头，“不明白。”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算了，不明白拉倒，等你经历过就明白了。”卓宁放弃教育改造红绡这块小朽木。
　　“可是，难道小姐你经历过？”红绡咕哝。
　　“啪”，卓宁使劲拍了她的头一下，道：“小姐我是谁啊，我可是集两千年岁月之精华，读无数女人血泪史……”呃，好像有点吹玄虚了，“反正就是小姐我不是读书多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卓宁匆匆作结。
　　“哦。”红绡将信将疑地看着卓宁。小姐说的她怎么听不懂？不过没关系，这个样子的小姐，眼神闪亮，神采飞扬，似乎充满自信和力量，好美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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