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焰灭》李少秋

3、第 3 章

　　背上的脚收回了。那个叫阿拉乙的男人似乎被激怒了。陈潘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吸气声。他看起来就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但这次他居然硬是忍下了。
　　“狩猎场那一关不好过，我现在不想和你打。”
　　阿拉乙狠狠地说到，转身坐回囚室的右上角。
　　“怎么，怕受伤？”亚利亚继续挑衅。
　　阿拉乙霍然站起，怒吼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挂彩，到时候狩猎场那关怎么过？你别逼我。”
　　“吵死了！”第三个声音蓦然响起，声音低沉有力，陈潘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一直睡在石壁下方的那人翻了个身，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烈火一样的头发张狂地飞散着，熔岩一般的眼睛仿佛在燃烧，让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人都有种被烈火焚烧的感觉。身体矫健有力却又十分健美。他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可偏偏这个样子又和他的面貌无比地契合，仿佛他生来就该是如此张狂一样。明明只是一套破烂的麻布，硬是被他穿出了一分强有力的气势。明明是在一间囚室里，却硬是被他弄得像是在皇宫一样，惬意无比，懒散无比。
　　“克利斯，吵到你了？”光头阿拉乙转向红发男人，接着又瞪向吊儿郎当的亚利亚。
　　红发男人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到，“说好这三个月都不打架，怎么又吵起来了？”
　　“谁叫阿拉乙和隔壁的小孩子乱搞？你知道我最看不惯这种事了。”亚利亚耸耸肩。
　　“是吗？”红发克利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兴致盎然地问阿拉乙，“搞了多久？做了几次？感觉怎么样？”
　　“克利斯！”阿拉乙脸涨得通红，很尴尬地吼道。
　　亚利亚爆笑。他指着陈潘说，“被他打断了。”
　　几双目光同时转向陈潘，陈潘一阵头皮发麻。
　　一道残影，克利斯突然出现在陈潘面前，他笑呵呵地冲陈潘伸出大指拇，很赞赏地冲他说到，“敢打断阿拉乙干那事，你厉害。”
　　陈潘望着他，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个人好强的气势！气势强得有如实质般，陈潘甚至隐隐约约在他周围看到淡淡的火焰。
　　在他的气势下，陈潘觉得自己弱小得像只蚂蚁。
　　“克利斯，你恢复了？”亚利亚惊讶到。
　　“还没呢。”克利斯舒展舒展身体，有些遗憾地说。
　　“该死的摩纳！那个老不死的家伙！”阿拉乙破口大骂。
　　“应该过不了多久了。”一直在左上角没有动静的人开口。
　　“路易斯，你也醒了？”阿拉乙惊讶到。
　　“动静这么大，就是死人也该被吵醒了。”隐在阴影中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很干净。
　　这是陈潘的第一感觉。干净很正常，但是在遍地乞丐装的囚牢里，这么干净就很不正常。
　　白白净净，细长的眸子，路易斯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斯文，如果放到现代，他就该是戴着金边眼镜，穿着浅色西装，一脸斯文地站在讲台上上课的人。
　　“感觉怎么样？”克利斯又坐回他的地盘，仰头问到。
　　路易斯摇摇头，“解不开。”
　　“看来只有老老实实地过了狩猎场这一关，才能离开斗兽场想办法。”亚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摩纳那个死老头，存心想羞辱我们！”阿拉乙一拳打在栅栏上。
　　“我们四人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不就是杀了几个小杂碎吗？有必要这么折腾我们？”
　　“摩纳的本意是把我们交给官方，按照他的理解，以我们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被判死刑，但没想到我们选择了斗兽场，感谢我们的贵族大人们吧。如果不是他们有这样的嗜好，我们也不可能有恢复自由的一天。”路易斯冷笑。
　　“真好啊。一个囚犯或者奴隶，只要活过一场场决斗，就可以得到新的身份，还可以重获自由。”克利斯笑眯眯地看向陈潘，让已经缩到角落里的陈潘避无可避。
　　他硬着头皮走出来。
　　克利斯笑眯眯地看了陈潘半晌，转头对阿拉乙说，“这个孩子不错，你以后不用找别人了。”
　　“克利斯！我没这个嗜好！”阿拉乙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向克利斯。
　　“那隔壁那个是怎么回事？”亚利亚抱胸嘲笑。
　　阿拉乙怒视他，半晌，小声说到，“这不是没女人嘛……”
　　陈潘抿着唇，低着头。
　　被阿拉乙的话逗笑的克利斯问陈潘，“孩子，你叫是什么名字？”
　　“菲罗克斯。”
　　“菲罗克斯？”克利斯念了两遍，点点头，接着问到，“为什么被送到10号囚室来了？”
　　“……我不知道。”陈潘答。
　　“嗯？”克利斯懒懒地轻哼。
　　陈潘沉默不语。
　　“克利斯，这小孩可倔了。”亚利亚笑到。
　　“是吗？”克利斯笑眯眯地看着陈潘，“我就喜欢倔孩子。”
　　“到我这里来。”他冲陈潘招招手。
　　陈潘踌躇了片刻，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克利斯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融金般的瞳孔带着笑意，仔细地打量陈潘。片刻，他放开陈潘，轻轻拍打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好孩子。”
　　陈潘惊恐地退了两步，他捂住胸口，再也承受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软到在地上。就在刚才克利斯抓住他的时候，一股巨大而温热的力道顺着衣领处传了过来，让他五脏六腑仿佛被油炸火煎一样。
　　“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以他这个样子，肯定死在狩猎场。”路易斯皱眉。
　　“这有什么，对我又没影响。”克利斯无所谓地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收回你这无所谓的态度？”路易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团长这种挥霍的个性，让他这个副团长很是烦恼。
　　陈潘一阵头晕眼花，在晕过去之前，他似乎听到克利斯的话，“我喜欢他嘛……”

　　七天后。
　　一辆囚车在蜿蜒的道路上行驶。
　　陈潘头顶着臭鸡蛋和西红柿，默默地回想着出城时的情景。
　　“是血腥佣兵团！是他们！”
　　陈潘他们的囚车刚使出大门，就有人大声叫到。陈潘还没回过神，臭鸡蛋、西红柿、烂菜叶，纷纷扑面而来。
　　大路两边的人群情汹涌，破口大骂，让陈潘想起电视上演的奸臣被游街示众时的场景。
　　陈潘被困在囚车里，避无可避，而路易斯更是提着他把他当做挡箭牌，用来阻挡菜林蛋雨，一直到出了城，还有人追出来在陈潘脸上扔了个鸡蛋才不甘心地回去。
　　没有了威胁，路易斯立刻像扔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将他扔到角落里。
　　囚车不大，但五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克利斯靠在一边睡觉，阿拉乙庞大的躯体帮他挡住了攻击，亚利亚手脚灵活，挥舞着树枝抵挡了所有的东西，路易斯全身纤尘不染，总的来说，最狼狈的就是可怜的陈潘。
　　陈潘皱眉打量自己的全身，干掉的血污，新鲜的鸡蛋菜叶，真的是惨不忍睹。他摸摸脸，将脸上的鸡蛋擦掉，无意中碰到脖子上的项圈。
　　这个项圈是从牢中出来的时候被人戴上的，上面标了几个弯弯曲曲的字符，可怜的文盲陈潘不认识那是一串数字。手脚上的镣铐倒是被解开了。
　　他望向囚车中的其他人，心中暗自惊讶，为什么这几个人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更惊讶的是，他们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谈笑如常。比如克利斯，陈潘实在不能理解，在如此郑重的欢迎仪式下，为什么他还能睡得像头死猪。
　　囚车摇摇晃晃地拐入了一条更窄的小路，这条小路只能刚好容纳一辆马车前进。从出城走过宽广的大道一小段距离外，马车就越走越偏，两面的树木越来越茂密，人烟也逐渐稀少。
　　无聊的景物让马车上的人有些昏昏欲睡看，陈潘一路好奇地看到现在，沿途的景物建筑让他很感新鲜。不熟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非常惊奇。可马车后来一直走在密林里，在重复的景色中，他心神也渐渐疲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途中停下来吃了一顿简易的餐饭，驾驶囚车的人走了一半，剩下的人沉默着一路往前，亚利亚不停地逗弄他们说话，他们也仿佛聋了一般不开口。
　　当太阳有些偏西的时候，马车驶出丛林，拐上一条宽阔的大道。陈潘精神一振。他看其他人，他们倒是没什么反应，昏昏沉沉的，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当然，克利斯是从头睡到尾。
　　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让陈潘失望的是，那里只是一块宽阔的空地，除了马车什么也没有。
　　马车停在了空地上。
　　陈潘发现，空地上还有很多的囚车。囚车里有的空了，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还有人在里面不停挣扎，似乎是想要出来。
　　马车停稳了，驾驶马车的人下了车，一言不发，就快速小跑着原路返回。
　　陈潘有些怔忪，摸不着头脑。
　　正呆愣着，头上突然被人敲了一记。陈潘抬头，看到克利斯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别看了，快下车。”
　　“为什么？”陈潘呆愣愣地问。
　　“如果不想死的话。”克利斯揉揉他的脑袋，结果沾上了一手的臭鸡蛋西红柿。他也不介意，直接扯过最近的衣服擦了擦。
　　不过……那件衣服是路易斯的。
　　陈潘似乎看到了一个阴暗的气旋盘旋在路易斯上空。
　　亚利亚和阿拉乙迅速躲到一个角落里。
　　克利斯毫无所觉，仍然热情地为陈潘介绍，“这个地方过一会儿会被夷为平地，如果没逃出囚车，只能……”
　　“砰！”他双手张开，模拟爆炸场景。
　　“那怎么出去？”陈潘有些着急。囚车的栅栏都是用铁铸的，到底用什么方法出去？
　　“哼哼……”伴随着阴暗的笑声，路易斯一脸微笑地说到，“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说着，他闪电般一脚踹向克利斯。
　　克利斯撞向栅栏，铁铸的栅栏居然被他撞开，克利斯狼狈地摔到地上。随着栅栏的损坏，马车在大力的冲击下开始往一边倾倒。
　　一阵尘土飞扬。
　　陈潘艰难地从倾倒的马车下爬了出来。在马车倒下的那一瞬间，他连忙计算了一下降落点，闪到了一个安全位置。
　　当他终于咳嗽着从马车下爬出来后，他发现马车中其他的人都一尘不染地站在周围了。
　　克利斯笑眯眯地对他伸出手。
　　陈潘望着那只手一秒，默默地自己站起来。
　　克利斯收回手耸耸肩。
　　亚利亚爆笑。
　　阿拉乙切了一声，表示不屑。
　　路易斯皱皱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克利斯出其不意地在陈潘额头上弹了一下。陈潘大怒。
　　可没有人理会他的怒气。几个人根本不看他的反应，只留给他四个潇洒的背影。
　　陈潘抿抿唇，跟在了他们身后。
　　“救救我们！“
　　被困在囚车里的人看到有人出来，立即向他们求救。
　　陈潘顿住，有些犹豫。
　　看到他停住了，身旁囚车上的人叫得更大声了。陈潘走到囚车旁，囚车是鉄铸的栅栏，凭他的力气，根本无法打开。
　　“有空救人，还不如赶紧离开。”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陈潘觉得腰上一紧，接着眼前一晃，人已经到了树林里。
　　陈潘还未回过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转过头，那片空地上空满是浓烈的烟尘。
　　陈潘心头巨震。
　　真的爆炸了……
　　里面的人……
　　眸子里有痛苦的情绪一闪而过，陈潘推开克利斯的手，挺直背脊，转身往丛林深处走去。
　　“呵呵。”克利斯在后面无奈地摇头。
　　“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亚利亚愉悦地走在陈潘的旁边，表情和他的语句相反。
　　看着陈潘的背影，路易斯皱眉，望着克利斯问到，“我们真要带着他？”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挺喜欢他的。”克利斯懒懒地说到。
　　“团长！”路易斯有些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克利斯摆摆手，“先带一段距离，后面让他自己走。”
　　说完，一闪身，不见了。
　　路易斯站在原地，望着前方克利斯揉陈潘头发而陈潘拼命挣扎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团长……变了很多。
　　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如此和人笑闹。就是和他们三人，也不会如此打闹。
　　可是自从力量被封，团长反而更愿意和人亲近起来。虽然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管怎样，先过了狩猎场这一关，然后想办法把禁止解开。
　　路易斯摇摇头，抬步跟上前面四人。
　　“我们为什么不跟着那个车夫？他应该能找到出路吧？”陈潘走了片刻，突然问到。
　　亚利亚笑嘻嘻地，“是呀，为什么不跟着他呢？”
　　陈潘皱眉。
　　“别闹了。”克利斯语气严肃，表情却很愉快。他用金红色的眸子看向陈潘，“乖孩子，你知道我们脖子上的项圈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陈潘摇摇头。
　　克利斯大笑，不再说话。
　　“为什么？”陈潘问身边的阿拉乙。在这四个人中，只有他看起来最凶，可能也最老实。
　　阿拉乙哼了一声，斜眼看他，“小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潘沉默。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个项圈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上面被下了禁止，只有在规定时间之内到达终点将禁止解开，才能取下来。”身后路易斯冷冽的声音响起。
　　陈潘没想到他会说话，惊了一下，他又问到，“这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亚利亚怪叫一声，瞬间跳到陈潘面前，双手掰过他的脸，使他转向身后爆炸的树林，“看。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取下来。那里就是我们未来的结局。”
　　陈潘差点儿被他的手把脸上的骨头压碎。他使劲挣开那双爪子一样的手，眼神冰冷地盯着亚利亚。
　　沉默片刻，陈潘又问到，“规定时间是多久？”
　　亚利亚耸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陈潘皱眉，他怀疑这人故意不告诉他。
　　亚利亚做了个鬼脸，跳到前面去了。
　　“我们确实不知道。”路易斯在后面突然开口，把陈潘吓了一跳。
　　……这人总是怎么突然吗？
　　陈潘下意识地往另一边走了几步，避开路易斯。
　　路易斯似乎没看到他的行为，接着解释到，“通常情况下是四到五天的样子，但也不一定，主要看主办方的决定。不过，主办方不会告诉我们任何事。”
　　也就是说，脖子上这个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陈潘不由地摸摸项圈。
　　这么小小的东西，能炸开吗？这个世界，有炸弹这种东西吗？他们所说的禁止又是什么？感觉很古怪，似乎又是魔法世界才有的东西。
　　“哇！”耳边一声大叫，吓得陈潘一抖。
　　亚利亚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拉乙在一边也大笑。
　　……为什么会有这么幼稚无聊的人？陈潘脸色扭曲了一下。
　　“担心哟。”亚利亚好不容易止住笑，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陈潘静止不动，任那张脸在视野中扩大，直到亚利亚高挺的鼻子离陈潘的脸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这个东西如果太用力的话，会炸掉哟。”
　　陈潘瞬间把手从项圈上拿开。
　　“哈哈哈！”
　　克利斯一直在旁边看亚利亚作弄陈潘，此时看到陈潘的动作，忍不住大笑。
　　陈潘脸色涨红。
　　“小子，要担心，别使劲儿碰它哦。”阿拉乙一边笑一边说。
　　耍我很好玩儿吗？
　　陈潘疾走，将几人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