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迁居避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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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二十六年，王翦与李信先后俘虏燕王喜与代王嘉、很快自燕挥师南下直逼临淄的消息传到即墨的时候，我正蹲在码头边守着一个小泥炉，等着出海归来的第一网鲜鱼。
现在正是黄花鱼最肥美的季节，从鱼贩手中买下鱼后就地宰杀清洗，抹上盐粒和饴糖浆上炉烤熟，就是一道新鲜美味，可惜还没等鱼烤熟，我就已经撞翻了炉子，于是即将到口的美食也掉进了海里。
不分昼夜地打马狂奔赶往临淄，一路上全是从国都方向逃来的难民，一人一骑走得实在艰难。等我终于可以看到临淄城墙的时候，稷门的大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空。
我知道接下来齐国的末代国君建会被迁徙至共，软禁至死，也知道自齐国覆灭开始，六国一统，从此头顶的这片天就要姓嬴了，但是我的脑子里却变得一片空白。
两名忠心耿耿的下人，朱嫂与简伯，护着我那九岁的弟弟姜若自大火中突围，与我在城外汇合，而爹娘却在大火中与稷下学宫一同化作尘埃。
阿若伏在乳娘朱嫂的怀中，已经哭哑了嗓子，只是扯着我的袖子流泪不止，我用力将他抱上马，混在逃出临淄的难民中，离开了我们出生之地，前往即墨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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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人对嬴政的评价极高，明代李贽更是称其为千古一帝，可是，当这些评价者的国家被他国覆灭的时候，他们还会穷尽笔墨地宣扬他国国君的功绩么？
不曾亲身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就没有资格代替这个时代的人评价君王的功过是非，譬如曾经在历史课上给教科书里的历史人物画胡子的我，也就是如今的姜蕖。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放下手中的雕刀和铜简，活动了几下手臂。
以前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后世对于稷下学宫的评价，认为稷下之学开启了秦汉文化发展之源，是世界历史上真正的第一所大学，第一所学术思想自由学科林立的高等学府。
如此说来，担任最后一任祭酒的爹爹，不仅是享誉齐鲁的饱学之士，也算是国家重点大学的校长了吧？
对于这件事情，我感到相当自豪。
稷下学宫中收藏了许多先秦文献古籍和诸子百家的著作，已经在半年前的临淄付之一炬，据简伯说，放火的人正是爹爹。虽然猜不透爹爹为何与日后的嬴政如出一辙，焚毁各家各学派的著作，可我却不愿让姜氏几代人的心血收藏就此绝迹于世……
不过，藏书一事也不能急于一时，我的打算是从长计议，阿若进学的事情，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我幼时并未显出女性特征的时候，是穿着儒服扮作男孩，走后门被爹爹带去学宫里进学的，阿若如今已过龆年，临淄城破之前，他正在随娘亲学毛诗。教他写字我还是做得到的，不过要说传道授业解惑，我不是那块料，如果误了别人家的子弟，那也就罢了，但是换成自家的宝贝疙瘩，我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将爹爹的关系网梳理了一遍，仔细想了想，我走到屋外，阿若正拿着一根树枝练习挥剑，旁边的沙地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鬼画符似的小篆。
“阿姊~”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见我出来，阿若扔下树枝，三两下跳到我面前，“你昨日写的那篇字，我已经临下来了~~~”
白嫩嫩的小脸上，那小鹿一样的漆黑眼睛里写满了“表扬我吧”，正期待地看着我。虽然我现在的外表是十四岁，但是壳子里早就是个怪阿姨了，掐掐阿若的脸，再亲一下，反正是自家正太弟弟的嫩豆腐，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阿若，姐姐送你去师伯那里进学，可好？”我瞥了一眼那满地的鬼画符，然后扭头，实在是不忍视之啊。
“阿姊也去么？”
“呃……”阿若不喜欢喊我姐姐，而是用娘亲故乡的方言，称我为阿姐，却因为读混了音的缘故，被我听作阿姊，“姐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送你去师伯那里，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去陪你如何？”
阿若嘣地弹出一根小拇指，笑眯眯地看着我：“打勾勾！”
我嘴角一抽，伸出右手小拇指与阿若勾住，然后大拇指一碰，心里却有些后悔教他这种哄小孩儿的约定方式了。
桑海距离即墨并不远，骑马的话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进城之后，我们先去简伯寻到的住处安顿下来，朱嫂便忙着安置后续运来的行李，我则与阿若换上了比较正式的服饰，朝半山走去。
倾斜的石径沿着山势往上，曲曲折折地连接着儒家八系之一的小圣贤庄。不过，现在应该说是儒家七系才对，因为八系之一的稷下之学，已经随着临淄城破而衰败了。
“阿姊，师伯是什么样的人？”一边走着，阿若侧过头来，仰着脸问道。
“师伯跟爹爹一样，都是享誉七国……享誉大秦的饱学之士，师伯曾任学宫之长，而且是连任三次呢！他退下来之后，才由咱们爹爹接任。”我牵着阿若的手，一边说，一边放慢了步调，“姐姐小时候在学宫进学的时候，也见过他几面，师伯为人虽然有些严厉，但学问却是极好的。”
“……很严厉啊……”阿若眼珠子一转，似乎在打退堂鼓。
“严师出高徒，所以姐姐才要送你来这里啊~~~”都快到人家门口了，这时候再想临阵脱逃可是晚了。
阿若有些闷闷地点了一下头：“哦……”
一张小脸苦巴巴地皱成了软软嫩嫩的包子，我忍不住又伸出爪子掐了几下。
“阿姊！”
呵呵，小包子怒咧~~~
见阿若恼了，我闷笑着转过脸，免得他难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面。青石板铺成的台阶相当齐整，石板之间的缝隙小得几乎看不到，小圣贤庄之势大，单从这种小处就可见一斑了。只是如此势大，怕是会招来如今王座上那位的忌讳吧……不过师伯为人老成持重，有他坐镇，想来是不会出事的。
话虽如此，我却依旧无法放下心来。眼下虽说战乱初平，百废待新，但是秦朝奉行严刑峻法，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何况要不了多久，大泽乡便会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紧接着各路人马纷纷起义，秦朝灭亡之后还有楚汉相争……这仗一旦打起来，没有个十几年，是不会结束的……
唉，哪里去找个结实点的蜗牛壳，让我们姐弟俩躲过这几年的大祸哟……
“阿姊！”阿若摇了摇我的手，指向前面，“已经到了吧？”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已经到小圣贤庄的侧门了，门口还有守门的小厮。我整了整衣服，伸手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铜符，带着阿若上前。
半盏茶的功夫，入内通报的小厮已经出来了，恭恭敬敬地将铜符奉还。
“师祖有请。”
将象征稷下学宫祭酒身份的信物收回袖中，我抿了抿唇，笑道：“有劳这位小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迁居避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