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无声 ...
-
她是个哑巴,但并不是生来就是个哑巴。她的脸上有无数条可怖的疤痕,新的旧的,她从来没有治疗过,因为她是个乞儿。
她每天都在大街上行乞,用尊严求得几个铜板买个馒头充饥。
得过且过,能活着一天便是一天,她从不觉得苟且偷生有什么不对。
因为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将于那红墙深院再无瓜葛,谁知道,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不见天日的院中。
那院中,住着一个俊俏的公子,清清冷冷的从来就不对任何人笑。
那是她将要伺候的主子。
这样漂亮的人为什么不笑呢?她想。若是她笑的话,那该是多么的好看。
因为她是个哑巴,所以公子唤她的时候也便用哑巴一词。
她本觉得没什么,因为已经麻木而习惯了,可是哑巴一词从他的嘴里吐出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她实是有名有姓的,想告诉他。
她伸出手指头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无声。字体苍劲而有力,显然是练了很久的,配上她乞儿的身份总有些怪异。
符歌第一次正视一个人,而那人还是一个叫做无声的乞儿。
桌上的水渍慢慢干涸消失不见。良久,符歌才淡淡的开口,“沏壶茶吧,我渴了。”
无声觉得和符歌在一起的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惬意。他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她以外只有几个打扫的仆人,安静得很。坐在石櫈上的时候,她似乎可以听见万物在此刻的呼吸声。
没有世俗红尘里的纷纷扰扰,她觉得,就算这样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符歌很少说话,也很少出门。然而有一天他被人带走了,临别前的笑是她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那么苦涩以及绝望中升起的一丝希望。
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着,疼痛不已,感觉像是做错坏事的孩子焦躁不安。
她不能动,在那帮外人的面前,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没有反驳,看着他眼中的希望被绝望一点点吞噬。
红色的大门被掩上,院中只剩下她一个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哗啦啦的流着不值钱的眼泪,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却从来没有声音。
她从不认为苟且偷生有什么错,哪怕是要以命换命。
符歌被带走后,她每天都在哭,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在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然后一个月后,又有一位公子被送进了这个院子,无声知道他叫朝莲。与符歌同样美丽俊俏,同她的容颜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从不会自卑,尽心尽力的服侍他。
“沏壶茶吧,我渴了。”
符歌与朝莲,同样都喜欢喝茶,坐在石櫈上一坐就是一下午。这种时候,无声会站在他们的身后,静静的像一座石雕。
“无声…真的是很温柔呢。”
朝莲在被人带走前对她说,轻轻的叹一口气,仿佛看破了所有世态炎凉。
红色的大门再次被掩上,门后,她依然弱小的犹如刚出生的婴孩,蜷缩着哭泣。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院子再一次了无生气。
“无声,下一次我在来教你学画画吧。”
“无声,给我唱只歌好么?”
“无声……”
“……”
“无声无声,若你能说话该有多好…”
每隔一个月,会有一位公子被送进院子,然后又被带走,再也不曾回来。
每一次,无声都会哭。
她知道自己最多、最不值钱的便是泪水,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用什么作为他们临别前的礼物。
无声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苟且偷生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抓她回来的人。
每走一个公子,她的身上就会新添一条伤痕,混合着泪水,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没有公子被送进这个院子。到底是多长,无声记不得了。
她只知道,院中的草木换了一代又一代,打扫的仆人换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没有仆人了,而院中的草木也日渐荒废了,这里似乎再也无人问津。
这时候,无声的头发已经很长很长了,长到袭地还能延伸出许多。她身上的伤也在恢复,恢复最初的模样。
无声觉得自己成了不老不死的妖怪,她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在意年华逝去。她什么都不在意了,可她始终没有办法踏出院子一步。
她依然能清晰的记得,最初,符歌的那一抹笑,最后,诗司的一句话。
“无声无声,你若能说话该有多好…”
她始终不能说话,即使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复原。她想过,或许这是他们对她的惩罚,怨她不曾挽留。
可是无声知道,她挽留不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她是不被人们接纳的乞儿,被天地诅咒的弃儿,她没有资格去抓住他们,她的血统让她活在不朽的悲伤里。
【这次您可满意了?我永生的君王。】
她无声的控诉,上挑的凤眼里充斥着怒气。
男子突然闯入院子,他穿着女子的着装,俊美的脸上带着邪气、戾气与狂傲。这是她最初所选中的君王,哪知却是只假凤凰,害的自己、害的很多人陪她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然,有什么不满意的?无声,你可真是我的宝。”他环抱住她,“无声,我爱你,给我你的血,让我永生永世陪伴你。”
泪水就这么突然落下,她怔怔的出神。
多久了呢,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而忘记了哭泣的方法。
【您难道不满足于那些用生命换来您的青春、您的长生的方子了吗?】
“不,无声,我很满意。可是那太慢了,符合条件的男子也不多了。无声,我想快点得到真正的永生。”他吻住她,慢慢向下滑移。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刺眼的鲜红色肆意的侵略人的眼球。
他顿了顿,有些吃力的转面,看着面无表情的她,脸上的戾气被笑所代替,“真好,我先遵守了诺言。”
不是不求永生,但求只求你心中的永恒。
我永远不会放开你。
多少年前,年少轻狂,他为她倾尽一生的爱恋,只为在她仁慈的心中占得一方席位。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你瞧,我没有放开你,而是你早已放开了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