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画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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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伊，你娶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自古以来哪有男娶女嫁的道理，你睡昏头了吗？”
“那我娶你好了。”
“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这是他们第2190次相同的对话，可是两边都不觉得无聊，反而孜孜不倦的每天重复一遍。有时候，连彼此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疏阳搬了把凳子坐在距离贝伊不近不远的地方，正好能看见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橙色的边。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长长的笔杆，另一手拖着调色盘，不停地来回，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纸上，用丝绒般的普蓝色勾出物体的轮廓。
蓝色和橙色，都很衬他。疏阳这么认为的。明明是一冷一暖两种色调，为什么到了一个人身上就是这么的和谐的让人找不出什么错呢？她想的话，或许是因为他的脸蛋和他的态度吧。
明明长得很俊俏，待人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与人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人觉得他站的好远。
总是隔着一层面纱，看不清那模样。
可是，她就喜欢这样的若即若离，摸不着、看不清，就算到了最后，也不会因为太过深交而伤心。
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她想维持这样的关系，日后的某一天回忆起来的时候，会被满满的幸福填满。
贝伊用余光扫了一两眼疏阳，瞅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心生一股闷气。
这不是笑，他画过很多各式各样的人，知道很多种笑，却从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笑——就算是任何一个人也能看出，那没有丝毫的生气。就像是贴上去的一样僵硬。
这个人，是他的青梅竹马，可是他从未仔细了解过她，也自认为没有深交过。每天早上出门、或是在学校里碰到、又或是放学回家一起走，他从没有和她多说过什么话，更不用谈仇啊喜欢什么的了。可是为什么，到了高中，她就变得穷追不舍了呢？
因为从没有深入了解过，所以他觉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刚开始的时候，是厌恶、是讨厌。她几乎闹的全班都知道她在追他的事，开始是极尽所能的讨厌她的存在，因为她让自己在班上是那么无地自容。但是时间一久，他就麻木了，班上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似乎潜移默化中收到这么一个认知：他们是真的情侣。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也就这么一直得过且过。知道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终于要分开了。
他要去A市的美院，那是国内最好的美院；而她却要飞往国外进行深造。
毕业的当天，他心里一直闷得慌，他想的话，是因为嫉妒吧。
为什么从没有看见她的父母，她却可以飞往国外就读，而他只能在国内等待再一次毕业，然后拼了命的寻找就业的机会，然后就这么生老病死，平凡而普通的度完余生。
他想这是嫉妒，嫉妒上天的不公平。
所以那一天，他一直闷闷不乐，同她的对话只有那一直相同的对话，却连一声再见也没有。
他以为没有说再见就不会再见，可是在大学的时候他还是看见了她。
该是说孽缘吗？
她成了他的老师。还是在学校颇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学生都说她脾气好，长得好，家世好，是个“三好”老师。可是他反复几次打量也没觉得有什么“三好”的存在。
他还是太不了解她了。是客观还是主管呢？他从不去了解她家里的情况。
“啊，瘦了呢…”这是他进入大学后，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他还记得当时她摸摸自己的脸，一脸惊喜的反问他，“真的吗？我还担心胖了呢~”
然后他不屑之，“女孩要这么瘦做什么？”她极不正紧的接道，“做你啊。”
瞬间就让他羞红了双颊。幸得高中三年的经验，他很快就恢复平常的样子，瞪了她一眼，“少说些话你会死么？”
“会啊。”她嘻嘻哈哈的又接着话茬，“能和本院的冰山系草说上一句话，有多少人愿意去死啊~”
他不在做声。
“贝伊。”
“什么？”
“明天晚上有空吗？”
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说，“有，怎么了？”
“陪我去个地方吧…放心，不是什么不正紧的地方，以我名誉起誓，真的！”
他依然继续手中的动作，画室里安静了良久，直到他画完一幅画，他适才回答，“事先声明，你没有什么名誉可言。”
高中第一次说那段对白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回答是认真的、羞涩的，同时带着他固有矜持，“我要最美的光辉，等你能找得到的时候再说吧。”
然后她没有回答。之那以后的每一天，对话就相同了。
他都有些忘记当时自己的认真、紧张和害羞以及最后认为她是开玩笑的恼怒。现在，当这句话被提起来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似乎行走在云间，脚下软乎乎的让人站不稳脚。
“最美的光辉，你还满意吗？”
黝黑的竹林里，她提着一盏复古的灯笼，当烛火被熄灭的时候，漫天的荧光从草丛间飘起，眩晕了人的双眼。
“喜欢吗？”她带着期待的问道。
他难得不忍心打击的，可是嘴上还是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这就是最美的光辉？你从哪个片子里学来的？”
“呃……你真相了哈，那么这个呢？”她牵着他的手，他由心生起一股异样的情愫。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两年了，她并没有什么变化，却似乎离他有些远。
他们到了另一方天地，空旷的草场，不远处有一棵孤单的树，举头向上忘，是满天的繁星在闪烁，犹如世间最美的钻石。
“喜欢吗？”
说实话，现代能看到这样的繁星的地方很少了，真亏得她能找得到这么一个观望的好地方。可是……
“啧，这种夜景在电脑上想看多少遍就看多少遍。”
“唔……”她眼珠子又是一转，“哎，只剩下最后一个，你不喜欢的话那可就真没有了~”
这次，往前走了几步，就是山坡的陡坡了，往下望去、往远看去，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夜景。
漆黑色的夜，有漫天繁星；无尽的夜空下是热闹繁华的城镇，霓虹灯闪烁，从家里打出的灯辉沿窗间透出，一直延续，连接一家一户，形成万家灯火。就像是一幅最生动的画卷，视线中还点缀着几抹荧光。
“喜欢吗？这可真的是最后一个了哟~”她拉着他坐在草地上，慢慢的欣赏这份美丽，仿佛垂暮的老人，悠闲而自在，没有争吵、没有烦恼，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这是我回国后，看到的第二美的画面。”
“那第一呢？”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第一次瞧见她认真的笑，有些别扭的转开头。
他知道的，他们都知道，那所谓的第一到底是什么，只是，他有些不确认而已。
回到宿舍后，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她和平常一样经常来报道，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对话，他们依然孜孜不倦的重复着。
突然有一天停止了，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不正常，可是有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了。
坐在画室里画画，即使有满画室的人在周围，他还是觉得缺少了谁。
然后再过一段阵子，他才后知后觉的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少了疏阳。
然后才晃过神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不见几天后发过来的短信，“等我，好吗？”似乎有些央求的意味，可是她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央求于人呢？
之后，他以优异的成绩从美院里毕业，找到一份非常令人艳羡的工作，然后乘坐飞机，飞向本国之外的国度。
边工作边画画，他就这样养活自己，渐渐的，他画出了名，每幅画总会被人买去。买画人中，有一个最为坚持，从他出国画的第一幅画起，那个人就一直在买。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那人总让家里的管家来购买。可是因为那人，他才能继续环游世界。
然后，便是大半辈子的时光就这样消磨了。
他老了。到达P地的时候，临近黄昏时刻，在那里，他画了一幅落日。因为落日的余晖并不刺眼，反而让他觉得格外的亲切，所以他很喜欢落日，而那幅画他给命名为《画阳》。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P地是他旅程的最后一个站点。那里的环境很优美、很干净。他决定就在这里居住下来了。
他依旧每天画画，仍有管家会来买走他的画。
有一天管家说，“来吧，我想小小姐很想见你。”
他微微一怔，就跟着她走了。
黑色的车行走在乡野间的路上，他们迅速的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农场。没有看见农场的主人，可农场却被照料的很好。
管家说，小小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有“光辉”都在这个农场里。
他颤巍巍的走进农场中的小房屋，屋内正面对落地窗的那一面墙壁贴满了他和她的照片。有他们在一起照的，也有从两张照片上剪下来贴在一块儿的。
当太阳的余晖通过窗子洒在照片上的时候，这些照片的人物仿佛就像活了一般，散发着生机，让他想起了历历在目的往昔。
年少纵轻狂。当时的他们，真是不知好歹的浪费了多少光阴，可现在想起来的时候，除了感叹，更多的是回忆时的幸福。
至少，那些回忆是完整的。
他在麦地里，找到了她的墓碑、她的墓、她沉睡的地方。
墓碑上，她的笑永久定格。
一直是她认为的最没有生机的笑，现在看来，是多么的美丽而生气蓬勃。
就像一幅画儿一样，刻在他心里的白纸上，留下五彩斑斓的颜色。
“落日便落日吧。你且再等会儿，我这把老骨头也快到尽头了……”
有那么一个老人，一直守着他最美丽的画到永眠。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画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