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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围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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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正宜游猎之时。
沈惜时拘谨地坐在宴席上,不远处即是开阔的草地与林子。微凉的春风吹得她有些冷,不禁掖了掖外袍。
坐在身旁的父亲沈培忠似乎意识到了,转过头来询问:“阿时可是冷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总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宜有大举动。
高处坐着皇上与皇后,众位大臣与武将皆位于席上。三年一次的皇族围猎声势浩大,在乘马车从京城到郊外的路上仍有不少人围观。
而沈惜时身为丞相长女,虽不愿来这种女人毫无用武之地的地方,但也迫不得已。她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今日太子殿下也在。
太子就坐在她的对面。抬头一望,她坠入太子的温情眼眸中,不禁红了眼脸。
东隅的太子,萧成安,与丞相府嫡女沈惜时,两年前订下了婚约。在此之前,皇上与皇后自她四岁时就将她接到宫中培养,与太子的交往深了,自是青梅竹马之谊,方成才子佳人之情。
沈惜时心中不禁思绪萦绕,待到回过头来时,皇上已经宣布围猎开始了。她作为女眷,有专门的地方安置。等她到了亭子中,看到人已经满满当当了,多是她认识的小姐夫人们。
她们看到了沈惜时,也凑上来寒喧几句。
“沈妹妹,好久未见了,生得越发美丽了……”
“惜时,你同我讲讲宫中的事呗……”
“沈小姐,我可听闻太子殿下与你……”
一句接一句地朝她袭来,沈惜时有些应接不暇,又手足无措。直到丫鬟挽月在她耳边提醒了句:“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那些人似乎也看到了,渐渐没了声响,她们恭敬地向着沈惜时身后的人行礼。沈惜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
通往这里的路有些狭窄,沿途生满了杂草,其中也不乏有些野花开着,而萧成安就站在那里,一身明青色长袍衬托他愈发俊朗,束着发,腰间还佩着一柄长剑。
她愣了一下,随即正准备行礼,却听见他说:“沈小姐,本宫有事找你。”
大概是在女眷面前,他说的话有些严肃认真,但他的脸上仍是笑脸盈盈。
其他的女眷们听了,哪里还不懂得是什么意思,都窃笑着连忙散开。沈惜时还停在原地,从未在众人眼底如此光明正大地同他一起相处,她的脸开始发烫,慢慢垂下头来。
萧成安看着她的小动作,脸上仍带着笑,他走向另一处,她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去到了离人稍远的地方。
“阿时,今年围猎,你希望我猎得多少?”刚停下脚步,他就转过头来问沈惜时。
她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三年前,十五岁的他第一次上围猎场,就是第二名。因此,沈惜时笑着回他:“自是拔得头筹。”
说完萧成安脸上笑容更深,他温柔答道:“那好,阿时就等着我。”说完他还不忘用双手握住沈惜时的手,似是不肯放开。
直到围猎的队伍快要准备出发,他才急匆匆与她道别,沈惜时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跟着跑了起来。才跑了不久,他已经上马出发了。
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是期盼,是喜悦。嘴角渐渐上扬,却未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不远处的皇后看到了她,心下了然,唤了宫女请她过去。沈惜时站在原地遥望早已看不到的背影,惊觉有人在唤她。回头一看,是皇后的掌事宫女梅香。听她言,是皇后唤她。沈惜时这才发现自己跑了几步,竟到了皇后的营帐外。
待她走到皇后身边,行完礼后,就听见她说:“阿时,随本宫来。”
沈惜时还一头雾水,皇后就已先行,她半分不敢落后,只好跟了上去。没想到竟将她带到了另一处营帐,跟随皇后进去,她便看见了皇上与父亲。
皇后福身,沈惜时也惶恐地跪拜。
皇上似乎很高兴,不知在与父亲探讨什么事。赐座后,沈惜时依旧顺从地坐到了父亲身边。
皇上看了看她,眼神中似有满意,他笑着对父亲说道:“沈卿,惜时今年也要及笄了,这婚礼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啊。”
沈惜时听完猛得抬头,眼神有些惊讶,直到对上皇上的龙颜,又垂下头来。虽说有婚约在身,成婚是必不可免的,但她又觉得不真实:她与成安哥哥,要成为夫妻了?
父亲倒不客气:“我家阿时与太子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自是再好不过。”说完,父亲与皇上二人皆是一阵笑。
皇后默默地看着他们,眼中不免露出些复杂的感情。她看向身后的沈惜时,却发现她的脸上露出微微笑容,又羞涩又惊喜。
皇上点头赞许道:“甚好。”说完还不忘看向垂头红脸的沈惜时,不禁打趣道,“惜时丫头,你以为如何?”
沈惜时早就知道肯定要来询问她,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刻,还是不禁打了个颤。她缓缓抬头,只觉三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明明答案如此明确,但她仍吞吞吐吐。
“臣女…臣女……”她的脸愈发红了,在犹豫中铿锵地说出来,“臣女自是听陛下与父亲的安排。”
闻言二人皆是笑,父亲笑着笑着,就转过头去对着皇上说:“只要阿时做了太子妃,她的母亲在天之灵,便能够安息了。”
皇上的眼神慢慢笑得陷入迷离,似乎在怀念起过往的时光来。只有皇后,笑得倒是不那么明朗。
几人在营帐中又聊了一会家常,亲密得好似已成了一家人。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个温馨的氛围。那人冲进营帐,将沈惜时吓了一跳。皇上的脸色由满脸笑意转为微恼,他问着半跪在地上的士兵:“出了何事?”
沈惜时还未从无措中回过头来,那人说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林中不知为何,野兽失去控制,伤了好多人,太子殿下也不幸坠马受伤。”
此话一出,皇上与皇后吓得惊起,父亲也很吃惊,而沈惜时感觉到心慢慢冷了下来,似乎被寒冬包围。
“太子现在何处,太医呢!林子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立即给孤查清楚!”皇上震怒,就连皇后也愁眉不展。
得知太子被送往营帐医治,皇上和皇后立马赶了过去,只留下沈惜时和父亲。
沈惜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顾父亲的惊愕眼神,冲了出去。
到了太子的营帐中,才发现里面都是人。而沈惜时的目光只停留在萧成安身上,他双目紧闭,嘴唇没有血色,刚换下的带血的衣服刺得沈惜时眼睛有些痛。
太医跪了一地,只有太医院的江太医在旁诊治,皇上与皇后很是紧张,沈惜时也捏紧了手帕。
说实话,谁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总归还算好,太医说太子受伤不重,皮外伤居多,至于昏迷不醒,大抵是坠马之因。
帐内大多人都松了口气,就连沈惜时也甚感安慰。许是她方才向上苍的祈求有了应,还止不住地双手合十拜谢。
既然太子无事,众多陪侍的士兵也免于祸害,皇上还嘉奖了江太医,也叮嘱他务必照料好萧成安。
江太医受宠若惊,不免又向皇上叩谢,只是嘴中又说出了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隆恩,不过若非是小女作为随行的医士,在殿下危难之时及时止血,想必殿下的伤势此时更加严重……”
皇上抓住了此话的重心,沈惜时也听了出来。是江太医的女儿,救了太子?
“哦?江太医的女儿,何许人也?”皇上饶有兴趣地对太医说,眼神中是看不懂的意味。
话出,之前跪了一地的太医中间,一名女子上前。沈惜时怎么刚才未注意到还有女眷在他们中间。她一直低着头,用面纱挡着脸,沈惜时看不清她的脸,只不过看她的身姿,也定是位妙人。
她走到江太医的身后,跪下来:“臣女江未留,拜见陛下。”
皇上看了她几眼,充满探究地问:“是你救的太子?”
“回陛下,正是。女自幼学医,虽未精通,却也会些皮毛,今日围猎,臣女作为随行医士,见太子受伤,便……“她深深埋着头,话语中略有颤抖。
皇上听完,也大喜赞赏了一番。只有皇后端着不明不白的神情。皇上与皇后又吩咐了一番,临走时,皇后走到她身边,对沈惜时轻声说了句:
“就留在这里,照顾好太子。”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沈惜时顺从答应了。虽然沈惜时心中也十分想留下来,但总觉得未成婚时便共处一室多有不可。
营帐内的人渐渐退去,最后离开的便是那位医女,江未留。在她路经沈惜时时,二人忽而对视,她很快垂下眼去,沈惜时却直直地盯着她。
沈惜时率先开口:“多谢姑娘相救殿下。”
她愣了一下,走向营帐外的步伐也一顿,被迫停了下来,朝着沈惜时行礼。
“沈小姐不必客气,这是臣该做的。”
走近时沈惜时才看清,眼前人眉目清秀,面纱下是朦胧却又倾城的脸庞。只是她的眼睛却不敢直视沈惜时。
沈惜时的心中竟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只是看着她而已,怎会生出异样的情绪?
不过相较于她,沈惜时还是很快将心思转到了殿下身上,与她点头便向着殿下的床榻走去。
沈惜时用手抚上了萧成安的额头,望着他紧锁的眉头,她的心中也充满了酸涩,不禁想象当时的危急场景,内心也觉恐惧,不觉红了眼。
为何心中如此难受?只因眼前人是她深爱的男人,她不愿他受到一丝伤害。
沈惜时太沉溺于此,竟未察觉身后的女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沈惜时握着萧成安的手,百无聊赖地抚摸他手的每一寸皮肤。突然,他手微微动了动,随之他也慢慢转醒。直到他完全睁开眼睛,方才看清楚眼前人。
而沈惜时急切地俯下身去靠近他,听见了他有些虚弱的声音,是在唤沈惜时的名字。
“阿时,今年没能为你得头筹,你不怪我吧……”他惊喜看到她,却又愧疚地说出话来。他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沈惜时感到心疼。
沈惜时此时也顾不得礼仪了,直接将头靠进他的怀中,有些哽咽地说:“阿时只希望成安哥哥能够平安,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
萧成安也抱紧了她,他用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撩开挡在面侧的头发,他看到了她通红的脸,于是轻笑了起来。
“好。”沈惜时听见他这样说,“那我以后,什么都听阿时的。”
她和他就这样相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