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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街逐玉楼,二楼。
得知陛下赐婚太子侧妃的那一刻,燕霜青没有多想,立即丞递拜帖邀李景珩于逐玉楼一叙。
等了约有一刻钟,太子李景珩终于到来,他一身华服金冠推门而入,燕霜青听到声响立时回眸。
恰如上元灯节灯火阑珊处的回眸一笑,她锦衣玉簪,青丝垂瀑,他因此一眼万年。
燕霜青上前几步,欠身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免礼。”李景珩双手虚扶,一双多情的凤眸中情意绵绵,唇边挂着柔情的笑意,“距离成婚还有一月,燕大小姐今日怎么突然邀本宫来逐玉楼相见,可是有何事?”
燕霜青径直跪在地上,言语诚恳,心如擂鼓有些忐忑,“求殿下恕罪,今日臣女冒然相邀,是想请求殿下收回成命。”
虚扶的双手落了空,来不及心中失落,李景珩的心就因她的话语震得惊涛骇浪,凤眸中倏然划过一抹厉色,他顿时明白了相邀的目的。
李景珩居高临下负手而立,自有不可直视的上位气势,压迫十足,“燕大小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燕霜青脸色微微发白,心里惴惴不安,“臣女知道,赐婚圣旨由陛下亲拟,圣旨一出,不得违抗,可是臣女知道殿下贵为储君,宽任贤良,定不会强迫臣女。”
李景珩是楚国太子,无数郡主小姐趋之若鹜,想与他结成连理,而她却是拒绝推辞,委实是不知好歹。
可一联想到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凤殊,燕霜青顿时坚定了心神,以额触地,态度决绝,“求殿下收回成命,臣女已与凤公子情定终生,许下白首之约,不离不弃,还望殿下成全。”
李景珩眉宇紧锁,言辞虽波澜不惊,可微眯的凤眼显然带了些愠怒,“你说什么?”
燕霜青眸中蓄起热泪,氤氲打转,但脊背挺直,大有他不成全便长跪不起的态势,“殿下恕罪,此事并非臣女与凤公子刻意隐瞒,只是阿殊尚在服丧,才一直未曾向燕府提亲,谁知竟酿成大错,臣女知道殿下心仁,定不会为难臣女与凤公子,臣女恳求殿下退了此婚,臣女感激不尽。”
“此言当真?”李景珩攥紧袖下的双拳,筋肉泛白,面目却覆上寒霜。
“千真万确,臣女绝无一丝隐瞒,望殿下成全。”燕霜青叩了几个响头,心中的坚决不言而喻。
“本宫知道了。”
说完此话,李景珩拂袖离去,翻飞的裙裾衣袍消失在一张一合的门缝处。
燕霜青白着一张脸,闭上双眼微微松了口气,赐婚一事来得急,她不便多想便连忙相约,陈尽实情,只希望李景珩能够明白她的心意,知难而退。
然而还未等到李景珩的回音,皇宫的一场中秋家宴便将燕霜青推向众矢之的,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她的控制。
凤殊不受凤氏器重,自然无法随同怀远侯一起赴宴。
燕霜青的亲哥哥是楚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所以今夜她随着哥哥和嫂嫂燕夫人一同出席。
席间,一位容貌清丽的妙龄女子见到燕霜青立马走了过来,神情十分欣喜,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你就是燕大小姐?”
“正是,请问这位小姐是?”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自来熟的女子。
“燕大小姐果然姝丽无双,难怪皇兄迫不及待就去求父皇赐婚,便是我一个女子见了,也是极为动心的。”她巧笑嫣然,挽着她的臂弯,十分亲昵。
原来她就是李景珩的龙凤胞妹,华阳公主,燕霜青福了一礼,“臣女见过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立马搀扶她起身,“燕大小姐不必多礼,皇兄经常提及燕大小姐,是以我早就想见见燕大小姐了,如今见到便觉得心生欢喜、相逢恨晚,燕大小姐可愿意与我同坐?”
“承蒙公主厚爱,臣女自当奉陪。”燕霜青跟着坐在一处。
也不知是偶然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燕霜青正好坐在李景珩的下侧,中间只相隔寥寥几人,以至于一抬头,她便能与他的眼神相交碰撞。
李景珩的目光太过炽热,灼得燕霜青心中慌乱,坐在席间如坐针毡,一时难免有些局促。
尽收眼底的华阳公主抿唇偷笑,一脸无辜地关心着,“燕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多谢公主关心。”燕霜青讪讪一笑,却在余光瞥到符连诚身侧相伴之人时,唇角尴尬地不上不下。
她怎么差点忘记了,今日是中秋家宴,太子妃自然是要与太子一同出席的。
李景珩还未给她是否退婚的答复,如今当面碰见当真是尴尬,若他不退,她一想到要和另一个女人共侍一夫,心中便生起了抗拒。
在此之后,燕霜青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时刻恪守大家小姐的礼仪风范,一时间也算相安无事。
然而世事难料,片刻的安静终究被打破。
一直饮酒的厥阴使者突然上前,眉眼间微带醉意,行着厥阴的礼仪,“皇帝陛下,本使代表厥阴跋山涉水、远赴贵国,是奉了父王的御令与贵国联盟签订合约,父王有意迎娶贵国女子作为下一任王后,结下姻亲,巩固两国联盟之谊。”
皇帝虚抬右手,面无表情的面容霸气侧漏,声如洪钟,“贵使远道而来,诚意十足,朕都看在眼里,至于姻亲一事,朕自有考量。”
厥阴使者哈哈一笑,似乎并不将皇帝委婉的拒绝放在眼里,大言不惭道:“皇帝陛下,贵国山河万里、人杰地灵,女子更是仙姿佚貌,本使斗胆,代表厥阴求娶这位小姐。”
众人皆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眸中震惊,他选的竟然是皇帝极为宠爱的华阳公主。
皇后眯着眼,隐有不悦,“贵使怕是喝醉了,来人,送贵使下去醒醒酒。”
华阳公主咬着唇,坐立难安,燕霜青正想安慰她,却被接下来的一句惊得脸色发白。
厥阴使者勾着邪笑,手指稍稍平移,落在一袭筠绿色衣衫的女子身上,“皇后娘娘,本使说的是华阳公主旁边的小姐。”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厥阴使者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楚国人的面随意挑选和亲人选,他以为是在市集上挑拣物件吗?
事情的反转不过瞬息之间,皇帝和皇后皆面色一沉。
燕霜青脸色骤然一白,鬼使神差地看向高台一侧的李景珩,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向他求救。
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仿佛灯节烛火下那副氤氲着水汽的多情眉眼犹在眼前,李景珩轻轻摇头,显得沉稳镇定,淡定自若。
真是莫名其妙,他回视的眼神让燕霜青觉得心安,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定,她安慰地拍了拍华阳公主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公主。”
明明此刻最该被安慰的是她,她反而安慰起了别人。
华阳公主愧疚不安地看着她,若不是她非要燕霜青与她同坐,离李景珩更近一些,她便不会坐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绝世的容颜足以鹤立鸡群,让人移不开眼。
大殿陷入沉寂,厥阴使者冷笑,继续施压,“怎么,皇帝陛下莫不是瞧不上厥阴,连个将军的妹妹都不愿意嫁吗?”
燕将军剑眉拧起,待要起身时却被身旁之人的柔荑拉住,一向含着温润笑意的燕夫人眉眼沉沉,微微摇头。
李景珩凤眸含笑,举手投足间张弛有度,行为处事从容不迫,“使者有所不知,贵国属意求娶的燕大小姐是本宫未过门的侧妃,几日前刚刚下了赐婚圣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亲的。”
“是吗?”厥阴使者突然扭头看向燕霜青,略显阴鸷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太子殿下,不过是个未过门的侧妃罢了,楚国美女如云,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定然不会与在这种事情上与厥阴过不去吧。”
“您说是吗,太子殿下?”
众人皆是心中一惊,面色难看。
厥阴使者竟敢在楚国中秋家宴上公然觊觎抢夺太子未来侧妃,这不仅是当众挑衅皇家威严,更是不将楚国放在眼里。
燕将军担心地看着妹妹,相隔较远的燕霜青白着脸摇头,动着口型,“我没事,哥哥,太子殿下会帮我的。”
这句话她说出来都没有底气,如何能安慰一向将她捧在手掌心的哥哥。
可和亲一事事关两国邦交,初初崭露头角的燕将军人微言轻,如何能说得上话,若是他当众拒绝,或许还会惹祸上身,燕氏也会受到影响。
燕霜青捏紧膝上裙衫,心里十分紧张和仓皇。
燕将军看懂了妹妹的唇语,浓眉皱得愈发紧,黑眸中翻涌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燕夫人死死拉住身旁怒气上涌的燕子骞,细声劝阻道:“你冷静一点,这种时候切不可冲动行事。”
李景珩慢条斯理地起身,唇角弯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眼神却十分坚定,掷地有声,“当然不是,楚国愿意与厥阴议和止战,并非惧怕厥阴,而是不愿黎明苍生食不果腹、风餐露宿、生灵涂炭,今日本宫和父皇承禀友好和平的外交原则,盛情邀请贵国使者参加鄙国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本是为了展现鄙国的诚心诚意。”
“若是使者蛮不讲理,非要与本宫在这种事情上争个高低之分,莫怪本宫不讲情面,不顾两国邦交了,这中秋家宴就不留使者了。”
李景珩厉目冷声,狠狠拂袖,负手而立,一言一行皆是储君风范,凛然于天地之间。
在场众人皆被太子威仪震慑,心中渐起底气,个个挺首昂扬,一副“犯我楚国者,杀无赦”的威严气势。
厥阴使者眸色变冷,胸膛极速起伏,眼里杀气腾腾,身边之人连忙附在他耳边,几句耳语平息怒气。
不知说了什么,厥阴使者最后信手捧起一盏茶杯,一饮而尽,“太子言重了,本使不过是开个玩笑,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两国邦交讲究的是一个‘和’字,今日是贵国中秋家宴,本使代表厥阴祝愿贵国国泰永昌,太平和祥。”
话音一落,他憋屈着一张脸坐回原位,阴气森森的眉眼笼罩着密布的乌云密布一杯接着一杯不要命地饮酒,好似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洒落的酒水上。
危机暂时过去,燕霜青却心乱如麻。
今日之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左右是坐不下去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席,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灯火寥落的拐角处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李景珩身姿挺拔,有梁山松柏之茂,丰神俊逸,若苍山覆雪之颜。
燕霜青避无可避,只能迎了上去,俯身行礼,“臣女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