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卷红尘之美人如花》越湘

49、此情可待成追忆

　　虽然，致命的蛇毒是解了，但如花无介所言，韩陵病倒了。
　　原以为这只是蛇毒的后遗症，可谁知，在他发了几日的高热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持续不断的低烧，盗汗，虚弱到了极点，只能终日躺在床上，成天昏昏沉沉，眼看着，人已憔悴异常。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羽衣医术高明，但韩陵此次，病得着实沉重，想要迅速好转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幸而他是习武之人，身体的底子好，加之正当年轻，虽倍受摧残，但还是挺了过来，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纵然恢复得缓慢，身体也还是渐渐有了起色。
　　这段日子以来，羽衣在心里，不知把月非容骂了几千几万遍。他们现在才知道，韩陵之所以病得这么重，不仅仅是因为青灵之毒，更是因为，服下了五毒教秘藏的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据称具有生子之灵效，但是药性太过霸道，极伤身体，男子服用过后，必定大病一场，若是体质较弱的，甚至可能送掉性命。若非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使用的。可是月非容却是下药在先，以青灵针毒杀他在后，便是韩陵体质再好，也禁受不住这双重的戕害，这场重病，正是由来于此。
　　“韩公子，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正在闭目养神的韩陵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女子，笑了一笑，答道：“好多了。”
　　侧身在床沿坐下，水蓉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额头，感受到他仍然有些低烧，不禁叹了口气。这样没完没了的低烧，最是伤人，眼看他形容憔悴，消瘦至此，她真的心痛到了极点，却无法说出口，更不敢当着他的面，表现出自己的难过。
　　“公子，别太难过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好好养病才是啊。”
　　她只能这样安慰着他，虽然明知对受到如此情伤的他来说，这般的安慰，实在太过苍白，可是，却找不到更好的话语，来抚慰他的心。
　　“我明白，谢谢。”看着她的眼睛，他露出了一丝宁静的笑容。
　　“虽然我回想不起从前的事，可是我知道，我是有家，有亲人的。我很想回家，想见我的父母，所以，我一定会让自己快点好起来的。”
　　“是的，你会好起来的。”虽然看不到水蓉的脸，但从她的眼睛中，他能看到她在微笑。
　　“你这么年轻，身体的底子又好，一定能很快恢复过来的。你安心养病，暂时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在一边，什么都不要想，无论怎样，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吗？”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低低地说道。
　　“是。我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放心吧。”韩陵微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温柔而清淡，落在人的心中，如风拂过水面，掠过一波一波的涟漪。看到这样的笑容，水蓉不觉微微出了神。
　　这样动人心魄的笑容，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怎不令人珍惜？想世间女子，不要说是能得到他，便是只能守在他身边，看着他，也已是莫大的幸福。可谁能想到，那真正得到他的人，却如此残忍，竟能忍心将其亲手杀害。想到这里，着实让人心酸。
　　明知他看不见自己面覆面下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转过脸去，生怕眼神泄露出自己的情绪。定了定神，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让清新的空气，透入室内。
　　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和煦的阳光，也照进了室内。随后，她走到床边，扶着他坐了起来，让他背靠着厚厚的靠枕，面向着窗外，能够看到外面的美丽风光。
　　春风拂面，带来新竹的独特清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这美丽的景物，让人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韩陵不禁由衷地叹息了一声。
　　“这栖凤山，真美啊。”
　　屋外忽然传来琴声，只听琴声争争琮琮，悦耳动听，恰似珠落玉盘。琴声之外，还伴着幽幽的箫声，别有一番情趣。
　　韩陵本是善识音律的，听到这琴箫合奏，优美之极，不觉听出了神。直到乐声停息，他才从那美丽的旋律之中回过神来，转脸看向了水蓉。
　　看到他的神情，水蓉便知道他想问什么，当下笑道：“这是令狐公子和谢姑娘所奏。公子喜欢吗？”
　　韩陵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愉快的笑意。然后，这难得的愉悦，却在他的目光，落到挂在墙上的碧玉笛时，消失无踪了。
　　见到他神情的变化，水蓉心中一跳，急忙转开了话题，对着他笑道：“公子，这栖凤山，不仅一年四季，都是风景如画，而且，物产也极其丰富。可惜现在不是金秋时节，否则就能摘得鲜果奉贵宾了。”
　　“是吗？”
　　或许是春光明媚的缘故，韩陵的心情似是好了许多，他看着屋外郁郁葱葱的竹林，和那茂密的松柏林，微笑道：“岁寒三友，可惜少了梅花。冬天到了，未免寂寞。”
　　“嗯。”水蓉点了点头。“先生也这么说，不是不想种上梅花，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能成活。栖凤山一到冬季下雪之时，仿佛整座山川，都罩在琉璃盒中，晶莹剔透，绮丽之极，只可惜没有梅花点缀，真是有些遗憾。”
　　“天下之间，本没有完美的事物，总会有些缺憾。如果一件事物太完美了，那么，离破灭，也就不远了。”凝望着那幽静的远山，韩陵低低地说道。
　　“公子说的对，有所缺憾，才能长久。”水蓉点了点头。她转过脸，看着韩陵笑道：“说到雪景，我突然想起中原著名的一首咏雪之诗，不知公子可否知道？”
　　“咏雪之诗？”韩陵有些困惑。“古来文人墨客，咏雪的诗词极多，姑娘说的是哪一篇？”
　　“一首五言绝句。”
　　说到这里，水蓉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仿佛是在强忍着大笑的冲动，直令韩陵莫名其妙。“不知是哪首绝句？请姑娘指教。”
　　“指教不敢，破闷而已。”水蓉轻声一笑，随即，用她那温柔清雅的动人声音，缓缓念出了如下四句。
　　“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乍一听到女子清柔的声音，优雅的语调，念出的却是这四句油腔滑调的打油诗，这极不搭调的感觉，令韩陵不禁错愕地抬头看着她。却见她漂亮的眼睛，已经弯成了新月，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大笑起来。
　　清朗的笑声，冲淡了连日来的忧郁与沉寂。看着他笑语间，闪着动人光彩的双眸，那憔悴的面容，于这一瞬间，增添了说不出的生气与光芒。
　　这久违的，充满活力的生动表情，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容上，令人怦然心动。凝视着他憔悴却不失清雅的容颜，女子的心，再一次深深的迷失了。
　　“哥，你在笑什么？”
　　听到他的笑声，屋外的令狐西华和谢羽衣也走了进来。看到他的笑颜，羽衣不由也绽开了笑容。“看你今天，好象精神不错的样子。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在听水蓉姑娘念诗，很有趣的诗。”韩陵笑道。他张望了一眼，笑问道：“怎么今天不见玄公子和雪姑娘？”
　　“他们去桃花涧抓鱼去了！”羽衣在床边坐了下来，抓住他的手腕，一边给他把脉，一边笑道：“无介哥说，这山中桃花涧，有种特殊的白鱼，对久病体弱之人，极具滋补之效。现在是春季，正是白鱼最肥美的时候，所以，他们自告奋勇，给你抓鱼去了！”
　　“为我……抓鱼？”韩陵愣了一下。
　　“是啊，不过，我看他们说是抓鱼，春游的可能性更大吧。”令狐西华摇头笑道：“雪姑娘兴高采烈的带了一堆佐料，说中午不回来吃饭，看样子，是要在外面野炊，吃烤鱼了。”
　　“吃烤鱼？”韩陵不禁笑了。“听起来很不错。时下春暖花开，正是游玩的好时候。能够外出游春，真是让人羡慕。”
　　“哥，你别急，等你身体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你对烤鱼有兴趣，说明胃口好了起来，这是身体好转的迹象。真是老天保佑，再过几天，你就会彻底退烧了！” 羽衣把完了脉，感到他的脉象比起前几日，好了许多，不禁十分欣喜。
　　“哥，你知道吗，你在这苗疆呆了一年多，整个都像变了个人，我都快不敢认了，还好这口味没变。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猫，见到小猫就走不动路，一步三回头。那个口味，也完全向小猫看齐，特别喜欢吃鱼。结果，韩伯父说，我家陵儿，一准前世啊，就是只小猫！”
　　听她如此说，众人不由笑出声来。虽然并不记得前尘往事，但听了这话，韩陵的脸也红了起来。原因无他，羽衣的话，正是说中了他的喜好，而这些喜好，有些连月非容也不知道，比如说，爱猫。
　　一个人的天性，就算失去了记忆，也是改变不了的。只是长大了，便再不如小时候那样天真无邪，毫无遮掩的表达自己的好恶，而是深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听羽衣学着长辈的口气说笑，不由想象起爹娘说这话时的神情，不禁有些赧然。
　　然而，想起深爱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模样，却都已忘记，实在令人难过。
　　现在的他，心蛊仍未解去。并不是花无介无法解蛊，而是因为没有月非容的本命蛊收回蛊术，只能用药物杀死心蛊。但如此方法，是相当伤身体的。以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万万承受不住，只能等到病势痊愈，身体恢复健康之后，才能行解蛊之事。
　　有水蓉的蛊母压制心蛊，便是月非容施放本命蛊，也已察觉不到心蛊的动静。不过，想来她也早就认为，自己在那一晚，便已毒发身亡了。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能从五圣教的奇门之毒，“青灵”之下，讨回他的性命。
　　轻叹了一声，拂去那恼人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众人的谈话之上，不愿再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