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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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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寺地方小,正殿和偏堂离的也近,陈故两个人过去的时候,正殿里佛像左右各是一排诵经僧,佛像下跪着人,看着是位世家夫人,身后站着个人,男子大约被诵经的声音缠住了,没听到陈故和顾吏进来,偶然一转身才看到。
陈故认出人是礼部左侍郎宋临,大约是是陪夫人来礼佛,只同他无声的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要拉着顾吏出去,打算等人走了再来。
毕竟他俩只是来打发时间,不好搅了诚心拜佛的。
不想宋临却跟着出来了,给小皇子行过礼,颇为客气地道:“不想在此处遇到二位,权作是福运,想必今日所求必能成了。”
陈故瞧着顾吏不大想说话,又不好把人晾着,虽说清楚宋临的福运捧的是小皇子,也只好厚着脸上去回他:“宋侍郎客气了。今日大人同夫人一同来,想必是大事……”
陈故“我们就不打扰了”还梗在喉头没出口,宋临巧妙地接住了陈故惯来拖长音的停顿,将他的话撞了回去,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家父近来不得安睡,请了御医也说是心病缠着,药石难医,因想着家父惯信佛祖,便想请慧觉大师往敝府施恩,能教家父安心也是好的。”
但是慧觉地位在这,他一个侍郎怕是请不动,正巧遇到小皇子,若是能帮着说两句,自然是不能更好了。
宋临后面的话没说,但是陈故听的出来,顾吏似乎也听出来了,皱着眉看陈故。
宋临的父亲同陈故的父亲一样,是最初辅佐老皇帝的一批人,比魏垣还要早几年,几年前就因病得凶险辞了官养着,多活了这几年实在也是宋临尽了力,陈故对宋临的孝行颇为敬佩,但这人带着几分利用顾吏的意思,陈故便不大愿意帮他,便只回他:“侍郎赤诚之心,令尊必然无恙。”
顾吏在一旁冲宋临笑,却不愿意说话。
宋临有些失望,随口谢了两句,正要托词离开,看见慧觉领着魏垣过来,只好略等了等,看着两人近前来打招呼。
慧觉依旧高僧脸,魏垣惯来亲和,笑眯眯地问宋临:“今日怎么有空来护国寺啊?”
宋临一想,魏垣同自家爹也是有交情的,说不准可以帮他请一请慧觉,心里定了定,将方才说了的话又复了一遍。
“请慧觉师傅去府里?”魏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僵了僵,看了一眼慧觉道,“护国寺平日……很有些琐事,不知慧觉师傅是否得空啊……”
慧觉上前来问什么时候,宋临一听有戏,面色一喜,哪里会跟慧觉掰扯时日,连忙回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慧觉得空愿意去。
魏垣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暗地揪了一把慧觉的僧袍,飞速看了他一眼,慧觉微不可闻地冲魏垣点点头,夸了几句宋临孝心可鉴,答应了下来。
宋临简直要笑开花,却尽力压着自己,正好宋夫人拜完佛出来,宋临同她大略说了一遍,夫妇二人连连谢了不下二十次,才告辞离开护国寺。
魏垣看着人走,发了许久的呆才回过神来,问陈故:“我方才想起来议言堂还搁着一堆人,你们俩若是不走,后面护国寺找辆车马送送大约也没什么问题。”
顾吏不想走,一定要去佛殿拜一拜,转头自己进去了,陈故不大清楚小皇子为什么莫名其妙这么心诚,但他本就懒得动,现下还有些头疼,就跟着魏垣要回去。
慧觉将他们送到寺门外,因为小皇子不在了,卸下一脸高深莫测,冲魏垣笑得一脸“欢迎再来”,向来袖藏清风的魏首辅想起了即将送到手的账目,扭头上了马车,一眼也不看假高僧。
倒是慧觉这一笑,惊到了陈故,指着外面问魏垣:“他……一个人?”
“挂着个高人脸骗骗人而已……我认识他快二十年,本来就是个不着调,你看看就行了。”魏垣上了马车,意外地有些疲态,和陈故说话也少了几分底气,虚虚地把话送出来,一进耳朵就散了。
陈故便当真只听了听,一路没再说话,魏垣瘫了一路,到议言堂门口时才勉强坐起身来,一跳下车却马上健步如飞,直奔议事处去。
陈故头一次觉得,魏垣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撑得起来的,难得的想要过去帮一帮他,远远地听见议事处杂乱的声音,顿时觉得面前站了十个小皇子,脚步一滞,临了拐回了后院。
到屋里坐下时,藏起来的头疼才又钻了出来,甚至越发作越厉害。五脏六腑似乎都泡在冰里,骨头里渗着寒气,陈故磕着牙发抖,躲进被子里才暖了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陈故自护国寺回来后,又在议言堂缩了两日,告假时日到了,不得不回国文院去上职。
魏垣晨起入宫朝议前,特意敲开陈故的房门,再三叮嘱他准时去国文院,陈故扒着门框连声答应,敷衍着魏垣走了,转头就要回去补一觉,却被林淮扒住了门。
林淮今年不过十三,是议言堂年纪最小的,去年上了科考场,险伶伶挂在榜上,不知为何合了魏垣的眼缘,便将人录了过来,学问自然有些不足,但性子谦和温顺,但凡那群大士子吵红了眼,总能跟水似的将人都化开。
陈故素来很喜欢他,虽然眼下困得眼睛有些迷,也还是耐着性子松手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林淮时常跟着陈故玩,但性格使然,同人说话时还是有些局促,扣着手抬头看他:“师傅交代我,嗯……等你出了门再去前院。”
显然,魏师傅对长徒平日的阳奉阴违了如指掌,特意打发林淮来盯他。
陈故耷拉着眼皮醒了醒神,还是觉得需要回去睡一觉,拍了拍林淮的脑袋问他:“子浔,要不要去国文院?”
林淮垂着的头抬起来,表情有些动摇。
国文院虽说平日多是些给各部司帮手的琐碎事,但正经来说是盛京的官学,起先规模小,叫国文堂,府中不开族学的士族,大多会将公子哥儿送来入学,从先帝时因宫中皇子少,便关了御学堂,将人一股脑儿送过来,国文堂也扩成了国文院。
林淮起先跟着陈故去过一次国文院,意外地同堂学的几个贵家子弟结了友,但回了议言堂后便少有机会见面,陈故后来几次想带他再去,都因些事耽搁了,这次陈故很是有空,议言堂正巧也没有什么事要林淮去做,小孩抿着唇很是心动。
但是身上压着魏垣的嘱咐,林淮很是矛盾。
陈故靠着门,撑了撑有些涩的眼皮,忽悠道:“师傅让你看着我出门,我回去睡一觉带你去国文院也是一样的,总归是出了门的。”
林淮自然知道魏垣的意思是要陈故准时去上职,但陈故给的诱惑有些大,小孩琢磨了半天,选择点着头答应他:“那,师兄,我去前院说一声,回来这里等你……不要太晚。”
陈祭酒笑眯眯地点头,目送小孩过了后院的石门,利索地转身拍上门,再醒时,国文院的学堂课业大约已上过一半了。
林淮在院里等的心焦,但不好意思去喊陈故起来,听到门有响动,老远抬起头,很委屈地盯着陈故,窝着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故开门前酝酿情绪花了些时间,一开门便急着步子蹿过去,牵着林淮就要往外走,一面装的很像一回事地道:“近几日未曾上职,时辰也拎不清了,忘记了你大约是不好来催我的,是我的错了。”
林淮本来正委屈,一听这话,忘了自家大师兄往日花言巧语的本性,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乖巧的安慰起他来,陈故像模像样的懊悔了半天,才顺然揭过这一话题。
门口的护卫听了一耳朵,面面相觑——陈祭酒大约是忘记了,自己平日上职也就是这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