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行遥》68号的云芙

1、雪山

　　鹅毛大雪纷飞世间每一个角落，冰冻着人们的肌肤与血肉，可身体上的冰凉抵不过心中对这个残酷世道的无尽悲泣，更在疮痍遍布的心头添上了几分绝望。

　　一如现在在这条铺满碎雪的泥路上蹒跚而行的诸多难民心中所感。

　　人群中沉重的哀叹声与窸窸窣窣的泣涕声伴随了她一路，双腿早已麻木，她早已不知是如何挺过这重重困厄，存活至今。

　　好冷好累好饿……

　　疲累感与饥饿感随着寒风撕裂着她的意识，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刺骨的疼感，深深浅浅的伤口虽早已结痂，但因着裸露在冷冽的空气中，周边已经印上了圈圈紫黑，须屑霜雪也附在伤口处，像是伤口撒盐般刺激着她的神经。

　　长着溃烂冻疮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冻着紫红的肌肤传递不了一点温度，有的只是凉意。

　　“小心些，这路滑的很。”

　　大手握的更紧了，身旁的女人将她轻轻拉向自己，以避免前方的碍石。

　　“母亲，我们还要走多远的路啊。”

　　“阿涟再坚持一下，天黑之前翻过这座山，便能到另一端的山脚村落了，若我们如此日日赶路，再翻过几座大山之后，进入到雁离关，我们便能活下去。”

　　冻的皲裂的嘴唇忍着丝丝疼意朝她勾起，希望以此能让她安心些。

　　女人从来没想用宽慰的假原由去瞒过尚是孩童的她这些残酷现实，因为她知道，她的阿涟早已不再懵懂，已经成长到能独立思考的时候了。

　　母亲的笑映在眼帘上，她那淡漠一切的眼瞳中终于是流转了光。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母亲笑了。三个月的奔波，她见到的只有母亲越发愁苦的面庞，父亲忧郁而生的缕缕灰白发，而自己，则是在曲家命运偏转的那一刻，变得更加成熟懂事，尽管她还是一个十岁孩童。

　　她是曲涟漪，大雲国垧州曲家的独女，家族世代经商，算的上小富，作为闺阁小姐，通修琴棋书画 ，十岁年纪便以才华横溢扬名四处街坊，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顺遂的安度一生。却由一纸千万金的债券彻底翻转了人生，滔天洪水无情冲毁了父亲曲靖压以巨资的百亩粮田，也摧折了父亲撑立家计的砥柱，数十个壮汉冲破府门，闹闹腾腾的来到他们一家子人面前，在得知曲家现下无法偿还债务后，便反面无情，强行收刮分拨了曲府家财，连地契也早已拿了去抵债，三人力薄难敌那些劲手强拳，竟只能堪堪被推倒在地，眼睁睁瞧着他们将府邸翻天覆地，那是曲涟漪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无力，仅一夜，往昔安□□活荡然无存。由宽富人家变成游街乞儿，仅由一张债纸。结果还没过几天，便传来雲芈两国战争爆发的消息。

　　大雲国坐落多山之处，人们分散而居，自然形成多个文明族落，本是各自安好一隅，因着一个特殊的族群将散布各方的族落联系起来，形成了这样的一个名为大雲国的特殊政权国体，这个族群就是启龙族，据说这个族的人都是具有特殊能力的，尤其是司赫家族，拥有极强的头脑力，天生的深厚内力让他们的武力值超乎常人修炼的高，不仅如此，他们还长有一副好皮囊，银发雪睫，格外不凡，这样的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族中掌者，也就成了大雲国王族。一直以来大雲国在他们的带领下国富民丰，直到传至第十三代，司赫琚迩，大雲国王司赫琚迩是个暴君，近年来屡次征收赋税，再加上天灾肆起，民不安枕，食不果腹，因着民怨沸腾，各地义战渐起。

　　外邦芈国见势侵犯边境，大雲国兵力因着无粮而弱化，为了增强兵力而不断搜刮民财民粮，本是颗粒无收的饥荒年撞上战争，不断挤压着百姓的生存空间，富贵人尚且吃不消这大额税款，穷苦人家又如何交得起，就这样，在战火席卷之际，人们纷纷奔散各国，以求一安隅。

　　一如现下的曲涟漪等人，正往南向的奎国迈步。

　　前面的身影停了步子，转过头来，男人上身斜挎着打着死结的小包裹，双手紧紧攥住布结，这是她的父亲。

　　“马上就要上坡了，雪地路滑，千万当心。”

　　父亲的提醒唤回曲涟漪飘远的心绪。

　　曲涟漪呼出一口瞬间化雾的气息，慢慢抬起沾雪的眼睫，险陡小道的窄小宽度只许一人行，周围是积满的雪堆，绵软无依的样子似无半点围栏的用途，只当着是装饰，衣衫褴褛的人群正一个接一个的走着坡，坡度高，又是雪堆路，行步时需得小心谨慎，一步踏错一步滑便会翻身倒向外缘的陡峭山体。

　　人多路窄地滑，这让行路变得缓慢无比，人群拥堵留滞在坡口处，缓下行路的脚步，寒气愈发逼迫着身体。

　　呼……呼……呼……

　　喘息声越发急促，含住风雪的稀薄空气已经填补不了身体机能的丧失，苍白的唇瓣微张着汲取着，缺氧带来的头晕让她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也越发失准，左脚踩在本应该避开的堆积小雪堆，冰霜的层层叠叠减少了摩擦力，绵绵的踩雪感传来的同时上身跟着侧倾，原本干哑的嗓子也惊恐出叫声，而曲母因为牵着她的手，也带力倾倒滚向侧坡。

　　“阿涟！夫人！”

　　听到惊叫声，曲父连忙回头，在看到妻儿双双滚落陡坡后连忙出声呐喊。顾不得那么多，曲父停下前进的步伐，转身下坡去找寻她们。

　　其他人一脸漠视，仿佛无事发生，继续如行尸走肉般在这大雪山中踱步前行。毕竟，在这个炎凉世道上，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再花力气去管别人死活。

　　山坡并不长，坡下连接的是之前走过的小道，曲父找寻片刻便在路旁瞥见被白雪裹着的小身体，堪堪露出的带血白色衣角有些显眼，不远处，曲母正躺在雪堆旁，素衣同样覆上层层的雪。

　　曲父迈步赶到她们身边，拂去她们身上的雪，摇晃着她们的身体想要唤醒她们。

　　因着有雪堆作为了缓冲，她们并无大碍，只是暂时的昏迷，很快便苏醒过来。

　　“阿涟，夫人！”

　　曲父见两人睁开了眼，欣喜出声。

　　曲涟漪按着晕乎乎的头直起身来。

　　“嘶……”

　　风雪吹过，刺激着伤口，反倒让晕迷的头脑清醒了些许。脸上身上多了几处摔伤，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冷风直直的往里灌。

　　曲母也起了身，到底是小孩，皮肤娇嫩，曲母看着便没曲涟漪伤的重。

　　两人将曲涟漪扶起来。

　　“阿涟，伤的重吗？能走的动吗？”

　　曲涟漪抓着伸过来的手借力爬起，看着前面两人担忧的神情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

　　曲母紧绷的神情松动了些，绽出疲惫的笑。

　　曲父却忧心忡忡。

　　“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上大队伍，不然就危险了。”

　　三人按原路返回，却在上那个陡坡后迷了踪迹。

　　大雪冲刷了那些人的脚印，本欲随人流前往奎国的计划失效，如何去雁离关的路线错综复杂，曲父也并不清楚，三人便只能在这大雪山里兜兜转转。

　　身体越发僵硬，他们已经在雪地里走了好久，先前补充过一次的食物也早早因行路而快耗尽，饥饿感再度袭来，如今，包裹里的食物就只剩三个馒头，若找不到村落，便要饿死在这了。

　　绝望渐生，如缕缕缠绕的蜘蛛丝在沉默的三人中蔓延开，无力感从冰冷脚尖漫到困顿的头脑，压的他们快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茫茫雪地中瞧见三个身影，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当是不知实为真正的绝望……

　　不远处停下脚步的三个壮汉同样是衣衫褴褛，乱糟糟的头发上还凝着冰霜，黑黢的脸挡不住异样的潮红，冻得通红的鼻子显得有些滑稽，瞧着长相，看着像北方人，不像大雲国的长相，他们看起来好像也是在大雪山中迷了路。

　　“呵！可算遇到人了！”

　　中间下巴留着大面积胡茬的壮汉开了口，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曲父如梦初醒，连忙赔着笑脸正准备走上前去。

　　“大哥，请问雁离关怎么走？”

　　“老子可不知道什么雁离关！这大冬天的快饿死了！有什么吃的，快交出来，否则……”

　　右边的胖子把手中的刀举到肩上，哼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

　　曲父僵硬的笑容滞在脸上，居然让他们遇到了强盗。

　　在后面的曲涟漪攥紧了手心，曲母见状去拉曲涟漪的手，好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别害怕。

　　“二哥不用跟他们废话，那男的手里拿着的包裹里肯定有好东西，把它抢过来就知道了！”

　　左边一个瘦瘦的矮个子一脸狞笑的怂恿道。

　　“不……我们没有……”

　　曲父后退了几步，攥紧了包裹。

　　“你这么紧张，肯定有，快交出来！”

　　中间那壮汉跟那说着话的矮个子使了个眼色，矮个子点头会意，走上前去拉扯曲父身上的包裹，曲父死死护住，里面不单单只有剩余的命粮，还有好不容易弄到的通关玉佩，如果被抢走，那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见生拉硬扯不奏效，矮个子用力朝曲父肚子打了一拳，钝痛让曲父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可又似不甘心般用力护住。

　　“不行，这是我们的！”

　　“嘿你个犟东西！”

　　另外两人也上前来，曲父后退一步，瞄准时机用身体撞倒他们，死命往下压，扭头喊停正打算跑前来将他扶起的妻儿。

　　“别过来！”

　　然后迅速把包裹抛过来，曲母伸手接住。

　　“别管我,快逃！”

　　曲母脸上闪过一瞬不忍心，后立马拉起曲涟漪转身逃跑。

　　似是被惹怒了，那个壮汉提起刀便直直向曲父砍去，曲母与曲涟漪一回头，便见到他挥刀向下，血水喷洒而出，曲父僵直了身体扑倒在地。

　　“夫君！”

　　“父亲！”

　　血水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她们的眼。

　　祸不单行，回头的瞬间曲母便被石头绊倒在地，没有时间了，她连忙将包裹塞到曲涟漪手中。

　　“快逃！阿涟,记住，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母亲……”

　　曲涟漪的泪滴在曲母手心，可这样的紧要关头，她别无他选。

　　“快逃！快！”

　　曲涟漪用力推搡着她。

　　“一定要好好活着！”

　　曲母最后含泪微笑着看她，又在矮个子擦身而过的瞬间抱住了他的腿，死死抱着不撒手。

　　矮个子在挣脱无果后也急了眼，双手握着刀柄便毫不犹豫的往她心口捅。

　　“母亲……”

　　曲涟漪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模糊了曲母倒下的身影。

　　她还在用尽全力的跑，终于看到了一个路口拐角。

　　“呵，一个小孩还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三弟，你去杀了她，把包裹抢过来。”

　　壮汉下令道。

　　“好！”

　　那个矮个子一脸得意的笑起来。

　　“哈哈哈，乖孩子！快把东西交出来吧，别做无谓的挣扎。”

　　狰狞的笑容加上粗嘎的声音，显的他格外猥琐。

　　躲在山边石墙后的曲涟漪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陷进手心里，留下带血的月牙印。

　　她想闭上眼睛屏蔽这些声音，可她一闭眼脑海便浮现出父母亲的惨烈死状。

　　她真的好不甘心。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在看到身旁的石堆时，她的脑子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说时迟那时快，那矮个子刚抬起左腿视线扫过拐角，突然在踩下前的一瞬间，一条腿横扫过来，掀起一抛雪后，还没等他眨眼看清，曲涟漪立马抓起一捧雪向他的眼睛里撒去，碎雪刺激着他的眼，他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松掉手中的刀，抬手去揉眼睛，因着视线模糊，他连连向后退去，却踩到碎石，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倾倒，头部位置正正好好的栽落在后面一个更大更硬的石头上，石头上有一个较为锋利的一角，直直磕在头部中心，大量的血从后脑勺涌出。

　　未至一言，那矮个子便没了气息。

　　另外两人听到呼喊声便注意到了这边，连忙跑过来，结果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已经死了。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把老三干掉。

　　似乎从离奇的震惊中缓过来了，壮汉的怒气直冲天。

　　“死小鬼，你去死吧！”

　　壮汉提起大刀便要落在曲涟漪头上。

　　她现在已经无比疲惫，根本毫无招架能力，曲涟漪脱力般跌坐在地，绝望的闭上了眼，等待死亡。

　　“快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母亲歇斯底里的绝望话语骤然响于耳边，然后，她好像听到了马踏雪的声音。

　　我是死了吗？

　　预想的撕裂感没有降临，是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到连被砍断都唤醒不了痛觉了吗？

　　曲涟漪缓缓睁开眼，只见那两个强盗的注意力被马叫声吸引，而曲涟漪顺着视线看去，在看清来者何人后陡然瞪大了眼睛。

　　好美的少年。

　　这是她第一眼见到他后最直接的想法。

　　他高坐于马鞍之上，一脸漠然的俯视着他们。

　　一头及腰银长发，如同银色星河般夺目，发尾轻轻飘起，丝丝缕缕扬在风雪中，与冰雪相互缠绕。光洁额头，剑眉星目，他的皮肤光看着便觉得很是洁白润滑，如同白雪般可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早已褪去稚嫩的面庞多了几分少年气息，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俊朗的眉宇之间透着冷漠，灰墨色眸子里没有光亮，明明生的如此白净，却穿的一身黑袍，黑袍上印着金线银丝所编织的刺绣，衬得少年格外贵气。这衣袍织法手艺看着就繁琐精致，少年气质体态优雅从容，一举一动都散发迷人魅力，来人定是不凡之辈。

　　似是曲涟漪盯着明目张胆，炽热的视线让他有所察觉，他掀动白羽微移眸目便瞥见后面的曲涟漪，恰与曲涟漪对视一眼，曲涟漪感觉她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这时曲涟漪才注意到，他的睫毛是白色的，银发雪睫，难道是启龙族的司赫家族？！

　　后面的曲涟漪正思量着，那两个强盗举刀直指那少年。

　　“喂，你个小白脸莫不是要多管闲事？”

　　胖子开口说道，脸上的肥肉因张口发音而一震一震的。

　　“我可不感兴趣，只是你们挡路了。”

　　低迷声线连说话都格外悦耳，只是语气满是不屑一顾。

　　“真是令人不爽的态度，装什么装啊，不还是屁大点的小鬼！”

　　壮汉眯着眼打量来人身上贵重厚实的衣着与所骑劲马，心想着若是有了厚衣服和快马，他便能离开这座雪山。

　　“不过你这匹马和这衣裳倒是不错，老子要了，你，识趣点，下马脱衣，老子便放你走。”

　　“凭什么？”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就像是话家常般随意。

　　“我大哥要的东西，问你你就给，哪来那么多屁话！”

　　胖子提高了音调吼道。

　　“我若说不呢。”

　　灰墨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少年身上气场乍然转变，仿佛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朝他们扑来，紧紧包裹着他们，恐惧慢慢在他们心中浮起，曲涟漪眼观着那三人之间异样的气氛，有些东西尽管肉眼看不见，但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去，杀了他，取马剖衣！”

　　壮汉推了一把身旁的胖子，因着刚刚刷新对小孩子力量的认识，壮汉不敢轻举妄动，盘算着等会趁他们打斗的时候见机抢了他的衣服，然后立刻上马跑路。

　　“啊？我啊？”

　　胖子手心莫名泛起汗来，紧了紧手中的刀，回想起刚才老三的死，又有些犯怂了。

　　“不行啊，大哥。”

　　“饭桶，连一个屁小孩都怕，我们一起上！就不信干不过他！”

　　“好……”

　　话音刚落，两具壮大的身体扑倒在雪地里，掀起雪抛。

　　“真废话。”

　　甚至都没看清他是何时举刀的，身体似乎都没来得及反应，两人脖颈上齐齐莫名多出一条血线，然后血液喷涌而出。切口只是一道工整狭长的刀伤，却割的极深，那少年握着的刀上依旧干净，只刀尖上一滴浓厚的血液示意着他是拿这刀夺了他们两人的命。

　　好……厉害！

　　曲涟漪瞪大了眼，心下满是震撼。

　　“你这个可怕的怪……”

　　喉口割断，壮汉吚吚呜呜发不完整一句话，徒力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刀尖鲜血滴落，染红了一点白雪。

　　原本冻得僵硬的腿都吓软了，曲涟漪抬手扶着石墙一点一点站起。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后垂下眼睫，收了刀便要转身离开。

　　“等……”

　　曲涟漪本想叫停他，一声喊叫伴着马蹄声打断了她的话。

　　“殿下！”

　　马上的身影渐现，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灰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髻发，皱纹满布的脸庞上是无比严肃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曲涟漪觉得她一定是个很严厉的人。

　　“殿下！”

　　那老妇下了马，左手放曲于右肩，微微俯身行了个礼，曲涟漪看着这样的行礼式，再加上她叫他殿下，便更加证实了心中对这少年身份的猜测。

　　“已经处理好了。”

　　那少年点点头，抬脚便要离开。

　　“请等一下！”

　　曲涟漪快步跑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向他磕了个头。

　　“求贵人救我一命。”

　　少年没有转过身来，那老妇倒是比少年反应更大，一脸震惊的看着跪倒在地的曲涟漪。

　　“我的父母刚刚被这三个强盗杀害，而现在这三个仇人已死，是贵人刚刚救了我，帮我报仇，我与贵人素不相识，但贵人却愿意相帮于我，已是万幸，我心怀感恩，本不该多求，可如今我没了双亲，又已国破家亡没了去处，在如今炎凉世道，尚小的我根本无法独力存活，更何况我现在还困在这雪山之中。”

　　“所以……你想要让我收留你？”

　　少年转过身来，灰墨色的眸子映着面前人的模样，她一身污垢，原本应是白净无瑕的素衣变得灰蒙蒙的，脸上还有那个强盗的血滴，面颊淌着两道泪痕，微红着眼眶，碧水般的眸子里闪着倔强的光芒。

　　“求求你，我会做饭，会写字，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我绝不会白吃白住，就算当仆从也好，只求贵人留我一命。”

　　“不……”

　　“殿下！”

　　身旁一直在观察思索的老妇阻了他的话。

　　“老妇我年事已高，恐护不了殿下几年，而如今下一任首护还没有人选，现在王朝即将颠覆，我们的人手分散，正是缺乏力量的时候。”

　　那老妇观察面前女孩良久，暗暗发动内力窥探过她的筋脉，虽不是从小习武，但的的确确是块好苗子，若好生培养 ，未免不是一把利剑 。

　　而且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确定无法在如今人食人的残酷现世界中活下来。

　　她的意思是:这个女孩或许可以培养成下一代首护。

　　少年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着。

　　“要我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

　　他丢下一把刀柄上刻着特殊图案的匕首和一张羊皮纸制成的地图。

　　“待你安葬好你的父母后，沿着地图找到我们的据点，若能挺过这一路的凶险，向我证明你的能力，我便收留了你。”

　　曲涟漪伸手拿起地图，曲曲折折的路线上在左上角有一点红色，名曰启雲殿，那便是他们的据点了。

　　“我一定会做好的。”

　　曲涟漪收起地图，也学着那老妇的动作，左手放在右肩上，抬起脸生硬的扯出浅笑，眼里的光似乎更亮了。

　　“我一定会来到您身边。”

　　那少年看到女孩的笑，竟也下意识跟着勾起唇角。

　　老妇人看着殿下的神情，心里暗自吃惊。

　　目送那两人驾马离去，曲涟漪握紧了手中的地图和刀柄，将它们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