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愣了大概半分钟,林骜终于意识到自己这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太滑稽了。
于是用力掷出手里的水桶,对站在门口的卧室主人说:“看不出来吗?我在往你床上泼水。”
水桶砸在地板砖上发出震耳的响声,坐在卧室里刚打完电话的林海,以及在厨房忙碌的邱慧贞都被引了过来。
“臭小子,你又干什么了?真是一点都不省心……”林海来到余净身边,一眼就看清了卧室里的情况。
“怎么这么多水?”
刚问完后脑子就转过来了,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骜,“又是你?!”
林骜有点心虚地垂下脑袋,触及余净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时又猛地抬了起来,色厉内茬地吼道:“对!是我,我就是故意的,这个野种要是不离开我家,就一辈子别想睡好觉!”
“小骜……”邱慧贞担忧地看着儿子,手里抓着围裙。
“妈,你别怕,”林骜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书都被撕了,我也不能要他好过。”
又看向林海,“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以后还有这个私生子给你养老送终,但你们要是敢欺负我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俩父子!”
听他说越说越离谱了,林海终归是抄起了袖子,要狠狠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大海……”邱慧贞伸出手想要拦住丈夫,另一只瘦削白净的手先她一步抓了上去。
“爸,算了吧。”余净拉住林海的胳膊。
听见那个熟悉的称呼从另一个的孩子口中喊出,林海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没忍住把手抽回来。
和这孩子认识了大概有半个月了,虽然他是以对方父亲的身份出现的,可这孩子却连一句叔叔都没喊过他。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对这个孩子来说,和单亲妈妈相依为命的凄苦生活,正是由亲生父亲的缺席所造成,终于等到父亲出现,却是以母亲惨烈的死亡换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段父子关系都不可能像普通家庭中的那样平和。
然而这对林海来说,却能让他松一口气。
让这孩子叫自己爸爸,他真怕将来孩子认祖归宗后,会受到顶头上司的报复。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平和地喊他‘爸爸’啊?
“啊?你的意思是……”林海还是有点不在状态,之前的怒气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神茫然地看着眼前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少年。
“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现在打他也没用,只会激化矛盾。”余净嘴角牵起一点弧度,看向卧室里的人,“哥哥的房间不是很大吗?一起挤挤怎么样?”
这下不止是林海,始作俑者林骜也懵了,他设想过无数个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其中绝对没有这个野种喊他哥哥,还要和他挤在一张床上这种可能!
绝对没有!
不,是绝对不行!
“你是疯了吗?”林骜简直气笑了,“还是脑子被我打出问题了?你刚才用鼻子下面那个器官,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哥不愿意跟我挤挤吗?那我今晚睡在哪里呢?”余净有些苦恼的蹙起眉头。
作为一家之主,林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拍板做决定的人。
“小净说得没错,今晚就这样,你们俩兄弟挤挤,明天林骜把东西拿到天台去晒,要是晒不干,明天晚上就你睡这个房间!”
“我不干!”林骜吼了一声,脸都震红了,“我不干!要我跟这个野种睡,除非我死!”
“那你就去死!”林海也吼,“这怪得了谁?是不是你自己做的孽,你要是不愿意,今晚就睡这个房间!”
邱慧贞也劝:“小骜,听话,今晚先挤挤。”
不等林骜再反对,林海看向余净,语气刻意温和了许多,“小净啊,今晚你就睡这臭小子的房间,什么时候你的床垫被子都干了,再睡回来。”
“谢谢爸爸。”余净笑着说。
林海不自然地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老子今晚出去睡!”林骜又吼了一声,撞着余净的肩膀跑去玄关换鞋。
邱慧贞:“小骜!”
“臭小子,你跟谁老子呢?”林海盘脚取下拖鞋,对着他的背影砸过去。
林骜夺门而出,拖鞋砸在了门上。
空气安静了一瞬。
邱慧贞紧张地在围裙上搓了搓手,眼中又漫起水光,有些埋怨地开口:“大海,这么晚了,你要儿子去哪儿睡?”
“放心吧,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丢不了!”林海拿了一只烟放在嘴里,“肯定又去小季家了,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你操什么心。”
又在余净肩膀上拍了拍,“小净,没事,你先去林骜房间休息一下,一会儿出来吃饭。”
“好,谢谢爸爸。”余净还是笑着说,看起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仿佛方才的鸡飞狗跳都与他无关。
“那个……”林海嘴里叼着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嗯?怎么了,爸爸。”
林海嘴角抽了抽,“没什么,去休息吧。”
算了,本来就是父子关系,不让人喊也挺奇怪的,要是让这孩子察觉出什么了,林总肯定不会放过他。
季家就在林骜家小区后面的一栋楼,那是栋年代久远的筒子楼,外墙没有贴瓷砖,只有光秃秃的水泥。
楼里也只有狭窄的爬梯,声控灯安了将近十年,厚厚的黑网蒙住橘黄的灯光,光线有些昏暗。
林骜凭着胸里的那口怒气脚不带停地爬上四楼,然后喘着粗气去敲门。
每层都是一梯两户,右边这户是季行家,铁皮驳落的门上贴了不少小广告,还有一个颜色变淡了的倒着的福字。
没过多久,门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林骜靠在门上,视线刚好和门上的铁窗持平,看见里面的木门被打开,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的季行出现在门后,给他拉开铁门。
“今天怎么过来了?”
这个暑假林骜很少来,今天算是第三次。
“离家出走。”林骜垂头丧气地擦着他肩膀走进客厅。
“大哥!”
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的季飞声音嘹亮地喊了他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林骜一屁股在垫着衣服的木椅上躺下,对着季飞的方向吹了声口哨,算是打招呼了。
却见那孩子额头上,脸颊上贴满了字条。
“啧,你脸上什么玩意儿?”
季飞嘿嘿一笑,吹了吹垂到鼻尖上的纸条,“我跟我哥比赛做题呢!”
“一道题都没赢。”季行关好门进来,走到季飞对面坐下,拿笔敲了下桌子。
“别以为你大哥来了就能不做了,赶紧的,今天必须把这本暑假作业写完,要不然以后周末不准跟我去摆摊。”
季飞吐了吐舌头,拿起铅笔趴在桌上继续写,每写一笔就要噘着嘴吹一下额头上的纸条。
林骜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缺心眼吧,你哥什么学历,你是什么学历,你跟他比做题?出去别说是我小弟!”
“不是啊,大哥,”季飞停下笔,认真解释,“是这样的,我要是写对了一道题,就给我哥贴一张,写错了就他给我贴一张。”
林骜:“你哥贴几张了?”
“一张都没贴……”季飞声音小了点,丧眉搭眼地趴回桌子上,惆怅地叹了口气,“题太难了!”
林骜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样子给逗乐了,心里的郁结之气终于散了些。
季飞是比季行小八岁的弟弟,现在上小学五年级,跟他的学霸哥哥完全是两个极端,次次都靠倒数第一,每次假期前一天都要被他哥逼着才能完成作业。
“阿姨还没回来?”林骜随口问了一句。
“嗯,今天她晚班。”季行在也写试卷,不过不是暑假作业,而是一套高三的卷子,他特意在放暑假前找各科老师要的。
林骜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直直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走神。
季行做完一道数学大题,给卷子翻面的时候抽空看他一眼,发现他眼睛都闭上了。
“你是因为……”
椅子旁边的座机突然响了,林骜像是没听见一样,季行只好自己过去接。
“……对,他在这儿,”季行握着电话,看向林骜,“嗯……不麻烦,好,邱姨再见。”
“我妈说什么了?”林骜眼睛都没睁。
“她明天早上把书包给你送过来,学费也装在里面。”季行把听筒放回去,往他腿上拍一下,“脚放下去。”
林骜把脚搭在了倚靠上,季行叹了口气,还是在他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骜睁开一只眼睛,“说真的,我怀疑我不是我爸亲生的,那个私生子才是,你不知道,我今天回家后……”
他把下午回家后被林海撕了漫画以及晚上冲动泼水当场被抓的事给季行复述了一遍。
说完火气又上来了,把腿侧压在季行肩膀上,“你说,这家我还能不能待?”
“腿毛全掉我身上了!”季行抖开他的腿,“首先,你都说是私生子了,人家肯定是你爸亲生的啊,至于你是不是亲生的,你还是回去问你妈吧!”
“其次,要我说你今天挨的骂不冤,季飞都干不出往人家床上泼水的事,太幼稚了!”
“我肯定撕他作业!孔子曰:‘打蛇要打七寸。’”季飞直起小身板接了一句。
季行转身指了下他,“闭嘴,写你的作业,今晚孔子就来找你!”
季飞又趴了回去。
“你是哪边的啊?是不是兄弟?”林骜抬起膝盖往季行后肩撞了一下。
“啧,我还没说完呢!”季行接着刚才的话说,“最后,那个私生子确实不简单,兄弟劝你一句,别去自找苦吃!”
“去你的吧!”林骜直接用膝盖把人给顶下了椅子,褐色的瞳孔燃起熊熊火焰。
“他就是仗着在家有我爸护着,等明天到了学校,你看我怎么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