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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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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林骜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实话,接下来一年,我没有太多时间用在你身上。”余净说。
“我对你以及你的母亲并无恶意,也没有入你家户口的意思,只要你不主动来招惹我,高考后我就会离开你们家,或许你可以将我当成你家的租客。”
林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也确实笑了一声,“租客?给钱了吗你就租客?还想当租客,我看你是想变着法地使唤我妈吧?”
“你想得美!”他凑近余净,恶狠狠地说:“别说是一年,哪怕是一天,和你这种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我都觉得恶心、反胃!”
说完,叉着腰离开。
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少路人驻足观望,余净视若无睹地站在原地,望着少年桀骜的背影,镜片下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
离开医院后,林骜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郑宇轩说的那个公园离医院只有两个站,骑了十多分钟就到了。
往公园里走,绕过一片人工湖和廊亭,就见几个用绿色铁网围起来的运动场地。
有打篮球的,还有打网球和乒乓球的,或许是因为暑假还未结束,每个场地里都有不少人。
林骜扫视一圈,在中间的篮球场里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郑宇轩和季行正在场上打着,林大少爷则坐阴凉的木椅上玩手机,竟然还戴着一副墨镜。
他走到林诺身后,伸手摘掉他的墨镜,调侃了一句:“来打篮球还戴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盲人呢。”
林诺抬头时脸上还是一副被人惹了不爽的模样,看见对方是林骜,瞬间一脸惊喜。
“骜哥,你可算来了!要不是为了见你一面,这么热的天我才不出门!”
林骜把眼镜还给他,饶到前面坐下,靠在椅背上看他们打篮球,突然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季行他们都要赢了。”林诺从脚边递了一瓶可乐给他。
瓶身上挂了一层水珠,已经不冰了。
林骜接过可乐,拧开瓶盖灌下一大口,却没有回话。
这时,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季行和郑宇轩那队赢了,两人和对手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才朝这边走过来,头发和衣服全是湿的。
尤其是郑宇轩,他穿了件灰色背心,汗水浸湿后的痕迹特别明显,发茬上还挂着汗珠。
季行穿的是一件白T,他的头发是他们这群人中最长的,为了再长点后拿去卖钱,此时在脑后扎了个低丸子,只有鬓边有些湿。
两人过来后分别和林骜击了个掌,椅子上坐不下了,他们只能站着。
“怎么来这么晚?”郑宇轩仰头灌了几口水,“那些人都要回去了,你要是想玩,就等我和老季休息下。”
“我不玩了。”季行摆了摆手,可怜兮兮的样子,“这一年的运动量都用光了,现在脚都在抖,结果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坐我这儿。”林骜准备起身。
“你才刚来,坐着吧。”林诺按住他,起身让开,有点不悦地说:“书呆子,坐我这儿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季行笑着在林骜身边坐下,拿起自带的水杯喝了几口,里面装的是凉白开。
“还是林大少爷会心疼人啊。”郑宇轩笑得贼眉鼠眼的,“可惜只会心疼咱骜哥……”
“找抽呢你?”林骜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林诺却没什么反应,靠在林骜旁边,问他:“骜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兄弟几个说不定能帮你呢。”
林诺从小就男生女相,五官精致阴柔,之前在初中还有人在说他是娘娘腔,不过也只敢私下说,毕竟都知道他父亲是S市有名的企业家。
当那种外号传到他耳中时,他很快找到了最先给他起外号的人,连着打了那人一个月,逼得对方转校才罢休。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给他起外号了,不过也没人敢跟他做朋友,林诺也不屑主动去结交他们。
后来升了高中,遇到林骜后才渐渐有了朋友,尽管知道林骜父亲是自己父亲公司的员工,在他面前却没有一点少爷脾气。
因为只有林骜,是发自内心地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性朋友,甚至是好兄弟对待。
见林骜还是不作答,林诺不得不自行猜测,“是不是因为我爸公司裁员的事?你放心,这事只要我跟我爸说一声,肯定不会影响到叔叔。”
“不是。”林骜说。
裁员这事他爸之前是说过要他找林诺,他当时拒绝了,最近也没听他再提过这事。
“那是因为快开学了?”
旁边正在用手机背单词的季行都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撞了下林骜,“怎么磨磨唧唧的?有啥事直接说呗!”
“对啊。”郑宇轩也好奇起来了,“到底有啥事能难到咱们骜哥啊?”
视线扫过三人,林骜重重叹了口气,这才将他爸带了个私生子回家的事说出来。
“弄他啊!”林诺听完后抄起袖子,看起来比林骜还要生气,“一个野种也敢这么嚣张?”
只是他皮肤白,手臂细,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就是。”郑宇轩附和道,“只要骜哥你给句话,我帮你叫人收拾他,林大少爷帮我找人从国外带个东西回来就成。”
“什么东西?”林诺问。
不等郑宇轩回答,季行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冷静点,咱们是学生,不能遇到事就用暴力解决。”
“你说呢?”他看向林骜。
林骜垂下视线,清了清嗓子说:“已经用过暴力了……”
他只好又将打了余净又被迫送人去医院的事说了出来。
“这野种也太阴险了!”林诺说。
“骜哥,你不会真怕他报警吧?”郑宇轩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骜,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和林骜算是不打不相识,整天一口一个骜哥地喊,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
因此对那个要林骜吃鳖的人有几分好奇。
“放屁,我看你就是找抽!”林骜抬腿踹了他一脚,没用多大力。
林诺和郑宇轩的话没什么参考价值,他们这群人里,要说智商担当还得是季行。
和另外两人不同,季行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真正的死党,也是他爸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成绩就好,不仅聪明还努力,做事更是踏实稳重,只是家境有点困难。
林骜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怎么着?你有什么办法没?我现在就想尽快把那个野种赶走。”
“我是觉得……”季行看着他说,“你最好别管大人的事,既然你妈都暂时同意了他住家里,他自己也说只在你家呆一年,你就把他当租客,忍一年呗?”
“不可能!”林骜立刻说,“我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与其花时间对付他,不如多复习下功课,B大美院的文化成绩也不低,你看看你现在那个成绩……”季行摇头叹气。
林骜还是不甘心,心情比刚才还糟糕,有点后悔把这事说出来了。
“书呆子,你到底帮谁的啊?起开!”林诺拉开季行,抢回了座位。
“骜哥,你别听他瞎说,那野种就是欠收拾,他要是我爸的私生子,我肯定把他腿都打折了,要他看到我就怕,不就把人吓跑了吗?”
这是林诺一贯的行事作风。
“可是人家说了要报警,你想你骜哥还没上大学就去蹲局子吗?”被抢了座位的季行幽幽提醒了一句。
林诺冷哼一声,扬起下巴说:“就算不使用暴力,也有很多办法让他害怕啊,警察总不会什么都管吧!”
“还有什么办法?”林骜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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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刮过,松林如涛,空旷寂静的墓园内只有一道单薄的身影。
余净半蹲在墓碑前,抬手抹掉黑白照上的灰尘。
“妈,你儿子被欺负了,好疼。”
他说着好疼,脸上却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只有一双黑眸沉得要滴水了。
“这就是你拿命给我选的路,你看见了,会不会觉得后悔?”
“如果我真的去了那个人的家里,会不会被欺负得比现在还惨?”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按照你的遗愿,好好上完这最后一年的高中。”
“也会如我所愿,让他赎罪。”
后来,余净在墓地前又说了很多话,说林家的人太吵了,说自己饿了一天,说林家那个顶着爆炸头脾气也很爆的小子,其实长得还不赖……
直到天快黑了才开始往山下走。
他原本就不是个话少的,只是不爱和除了余莺以外的人说话。
倒不是因为生活在单亲家庭,怕别人发现自己没有父亲,也不是怕其他小孩骂自己野种。
当然,确实有人骂过,结果是对方被他打掉了一颗牙。
尽管余莺会带着冷酷的他上门道歉,但下次再遇见同样的情况,他还是会动手。
而他不爱跟其他人说话的主要原因是,同龄人太幼稚了,大人又太虚伪了。
只有余莺能跟他说上两句,毕竟知子莫若母。
可现在那个唯一能和他说话的人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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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短信后,林海一下班就赶回了家里,刚好在小区门口碰上打了他家财神少爷的逆子。
路上父子俩又发生了一场争吵,脾气一样臭,到家后关起门来吵得更凶,邱慧贞谁都劝不住。
父亲要儿子对私生子道歉,儿子得知私生子竟然还敢告状,只后悔当时没多打几拳,宁死也不肯道歉,连着他爹一起骂了几句。
儿大不由爹,这让失去了掌控欲的林海气急攻心,扬起了手臂准备再次以武力镇压。
邱慧贞大叫一声,也不拉架了,冲上去护着儿子,瞪着眼睛对丈夫吼:“林海,你再敢为了那个私生子打我儿子,我就跟你离婚!”
结婚二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丈夫吼这么大声。
“你、你们……”林海手臂晃了晃,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可余净毕竟是财神少爷,人家告状都告到面前来了,又结结实实挨了自己儿子几拳,他不能不给人一个交代。
于是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
林骜见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跟着跑了过去,就听房间内传来令他后背发凉的声音。
一本手掌大的书从中间被打开,林海捏着书的边缘用力撕扯着。
视线上移,书架顶层原本的位置空了。
那里原来有一套几乎绝版的《孤高之人》。
愣了几秒,等林骜扑过去挽救的时候,那本书已经在林海手中成了铺满一地的碎片。
“都高三了,天天就知道看漫画,成绩吊车尾,好意思在这儿跟你老子吵架?”
林海装模做样地训了几句话后离开,邱慧贞哭着进来安慰了儿子几句也走了。
说到底,只是几本漫画书,见爷俩终于停下争吵,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日子还是得照过。
邱慧贞离开时,林骜还跪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地上的碎纸。
她摇了摇头,合上卧室门,心理惦记着改天再给儿子买几本做补偿。
然而,那些声音在林骜耳朵里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嗡鸣,心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那火越烧越王,烧得他眼睛都红了,灼得心口发疼,只想尽快将那把火喷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林骜甚至想对他老子动手,可想到老妈还是忍下来了。
这事追本溯源,还是那野种闹出来的。
他们这一家人,之前也算不得多和谐,可也没有在短时间内发生过这么多次的争吵。
可自从那野种来了后,他妈天天以泪洗面,他爹明目张胆地偏心,现在连他的漫画都毁了。
他一定要把那野种给赶出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骜烧糊了的脑子也不太清楚。
等脑子清醒后,他就见自己提着一只空桶站在林海给余净特意清理出来的卧室里。
而在卧室的床上,深灰色的床单洇出了一大片深色的水迹,床边的地板上也有一大滩水渍。
林骜的第一反应是爽,第二反应是懊恼,并且第二种反应持续了很久。
往这野种床上泼水是林诺给他出的主意之一,他当时听了还觉得这种做法太小学鸡了。
没想到一怒之下还真的做了这种事。
现在……
怎么处理还没想好,门口突然泄进一大片光,紧接着,那片光又被一道高挑的身影挡住了大半。
“你在……”余净似乎也愣了下,视线从林骜这个人,到他手里的桶,再到床上和地上的水迹扫过,才将那句话完整地问了出来,“干什么?”